第1章

謝辭白月光的靈獸青鸞受傷，說需要我身上的藥治療。

所有人都逼迫我快點交出來。

可我一貧如洗，哪裏有什麼靈丹妙藥給她?

直到謝辭把我的內丹取走，

我才知道，原來藥竟是我自己。

直到我身死隕滅之際，一道莊嚴神聖的梵音在我耳邊響起:

恭喜鳳淩上神曆劫完成。

1

沈青禾有一頭靈獸青鸞，即將進階。

據說這頭靈獸夜有所感，稱進階機緣就在炎鳴山。

沈青禾決意要去，謝辭怎麼可能放任小師妹獨自涉險，於是也提前出關，追隨而去。

師父把我叫到跟前:「季顏，你去護著他們。」

估計師父可能忘了，我也隻是剛剛結丹，比師兄還要小一個境界。

但我出口便是，「弟子遵命。」

因為謝辭不僅是我的大師兄，他還是我成禮五十年的道侶。

2

先開始一切還好，但隨著深入山中，我們遭遇了一頭變異的五級靈獸。

我不得不以自爆本命靈器的代價，才得以帶領大家從獸口逃脫，平安回到宗門。

損壞本命靈器的代價是巨大的，我現在渾身經脈如同被火灼燒，可我卻不能回到住處休息。

因為沈青禾的一句話:

「師姐自爆靈器，導致我的靈獸青鸞受到波及，現在危在旦夕。」

現在大家都聚集在藥堂，關心青鸞的狀況，外加審判我。

畢竟這可是門派唯一一隻護宗靈獸。也因為這是最受寵愛的小師妹沈青禾的靈獸。

青鸞懨懨躺在竹榻上，好似已經維持不住原先小童模樣，逐漸隱隱透出一隻鸞鳥的形狀。

看的沈青禾好生心疼，雙眼蓄滿淚水，猶如風中柔弱的小白荷。

這朵小白荷瞬間轉頭看向我:「師姐，你到底為什麼這麼做?」

「明明謝師兄可以應對，你為什麼非要自爆靈器，害我們大家都受傷。」

3

頓時人群竊竊私語起來。

「還能有什麼，她本體是一隻青鳥，不就是看人家青鸞要進階了，心生嫉妒唄。」

「也是夠好笑的，身為內門弟子，和人家靈獸爭高低。」

「噗呲，你快別說了。」

我回頭看去，果然是劉浩明。

沈青禾最忠實的跟班，可惜這次因為他在外為青鸞找草藥，沒有跟去。

此時正用充滿惡意的眼神看著我，而這惡意到了沈青禾身上，就變成了絲絲春雨，帶著數不清的情意。

也許感受到我的注視，劉浩明惡狠狠對我說道:「怎麼?敢做還不讓人說?」

掌門銳利的目光射在我身上，「季顏，這是怎麼回事?你為何要殘害同門?」

4

我的心慌亂跳動，明明不是這樣的，當時變異靈獸凶猛異常，怎麼打都無法擊傷根本。

謝辭一口鮮血噴出，靈力逐漸不穩。

血腥味似乎刺激到了那頭凶獸，它流下的口水腥臭異常，我在它踩了踩蹄子要撲過來的時候，

選擇自爆本命靈器。

我的本命靈器是我的逆羽。

我們青鳥一族，每一隻生來心口就有一根逆羽，是最珍貴的東西。

隨著修煉，逆羽能夠變成自身的本命靈器。

而逆羽一旦丟失或者損毀，將不會再有，對自身也是致命的損傷。

可我被損壞的逆羽現在還孤零零躺在炎鳴山。

我現在滿口血腥味，隻怕一張口就會有血沫子噴出。

我強力咽下，對掌門拱手道:「非弟子故意，實是大師兄當時已受內傷，力有不及，弟子若不自爆，將會全軍覆沒。」

說來也是好笑，救人者救出錯來了，我需要在這裏一遍遍解釋自己為什麼救他們。

「天呐，她竟然說大師兄力有不及。」

「哈哈，真會編故事，大師兄可是門派天驕，不到三百歲就結嬰。」

「就是，大師兄對付一隻凶獸可不是手到擒來?」

5

「謝辭，是這樣嗎?」掌門威嚴的聲音響起。

大家安靜，這才注意到謝辭一直沒說話，從剛才到現在，他隻是靜靜看著沈青禾。

眼裏溢滿心疼。

沈青禾接收到這樣的目光，似乎更委屈了。

兩人就這樣對視著。

似乎形成了某種磁場，外邊大家吵的再凶也影響不到他們。

也許見謝辭一直沒說話，

掌門再次加大聲音:「謝辭?」

這時，劉浩明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還用問他，他難道不向著自己的道侶嗎?」

對啊，那個與別的女子深情對望的男人似乎是我的道侶，我苦笑。

早知道他對小師妹疼愛異常，可能這兄妹情是比較深吧。

9

謝辭似乎才回神，看了一眼沈青禾，轉身低頭回道:

「弟子其實......可以應付。」

然後眼神複雜看向我，停頓一下，還是繼續說道:

「季顏，你本不必如此。」

我愣住。

劉浩明立馬跳出來，「我就說這個惡毒的女人一定是故意自爆的!」

「她嫉恨青鸞比她有天賦，又嫉恨沈姐姐。」

有人悄悄問他:「為什麼嫉恨沈師妹?」

「對啊，沈師妹才剛剛剛築基」

「而且沈師妹這麼可愛善良。」

劉浩明看著謝辭，冷哼一聲:「還能為什麼?管不住自己男人唄?」

沈青禾這次倒是急忙製止:「住口，浩明。」

浩明不情不願地別過了頭。

10

「孽障，竟敢殘害同門!」

掌門的拂塵夾帶著雄厚的靈力撲麵而來，

我像被千萬根鋼針刮過，渾身刺痛難言，一口鮮血噴出。

「即刻打出山門，從此不再是我宗門之徒。」

掌門喝道。

眾人皆噤聲。

而出乎意料的是，沈青禾趕忙跑下來，跪在地上，梨花帶雨:

「掌門，念師姐初犯，就饒了她這一次吧。」

「沈姐姐，你在幹什麼!」劉浩明心疼地要把沈青禾扶起來。

可沈青禾一意孤行跪在地上，求掌門開恩。

眾人皆被震撼到。

「天呐，沈師妹簡直太善良了吧!」

「我看宗門第一美女仙子就該是沈妹妹，而不該是季顏。」

「沒錯，人美心也美!」

掌門歎了一口氣，似乎也被感動到，正要開口赦免我。

沈青禾連忙搶先道:「求掌門隻是除去季師姐弟子身份，還留她在外門做灑掃吧。」

掌門微蹙眉，「那就如此，不過季顏還需去思過崖閉守三個月，靜思己過。」

我注意到沈青禾嘴角一閃而過的笑容。

11

我正被兩名身高體壯的弟子架走。

眾人都用鄙夷不屑的目光對我指指點點。

「我要是她，早就沒臉待在這裏了。」

「害人不成反被揭穿。」

而我，全程都像是提線木偶，目光微微落在謝辭身上。

可他一直背對著我，並未言語。

此時一道氣若遊絲的聲音響起；「且慢。季顏身上有我需要的藥。」

沈青禾驚喜撲到青鸞旁邊，「青鸞，你醒啦!」

青鸞微微握住青禾的手，「青禾，隻有季顏能夠救我。」

不等沈青禾出聲，劉浩明跑過來抓住我脖頸，「快交出來。」

我艱難出聲:「什麼藥?」

劉浩明:「到現在你還在裝蒜?你個毒婦。」

掌門的拂塵再次向我掃過來，「孽障，還不快交出!」

我卻再也感受不到疼痛了，因為我身體已經到達了極限，徹底昏了過去。

12

我是被冷醒的，思過崖終年冰雪覆蓋，不見活物。

此刻冰冷刺骨，而失去本命逆羽的我，卻連用靈力取暖都做不到。

我靜靜躺在一處冰岩上，聽著外邊守衛的牢騷:

「咱哥倆也夠倒黴，被派來守衛這個惡人。」

「唉，真想和師兄弟一起去練劍。」

「屁，你一定是想吃沈師妹做的糕點了。」

練劍?嘲笑我的那些人，他們是否還記得是誰不論寒暑，令羽毛化劍，日日指導他們?

而沈青禾隻需在他們練劍的間隙送上一些自己做的小糕點，就成了救他們於苦海的好人。

我不由得一陣清咳，血又冒了出來。

13

「劉師兄!」門口的守衛恭敬喊道。

「嗯，掌門派我來審問裏邊的罪徒。」

「劉師兄請進。」

嗬，罪徒，犧牲自己救人，何罪之有?

我慢慢坐起了身，我不想以更狼狽的姿態麵對他。

「呦，這麼快就醒了?看來昨日是裝暈過去吧。」

「想好了嗎?把身上的丹藥交出來!」

我沒有說話，隻是盯著他一跛一跛走過來的雙腿。

劉浩明注意到我的視線，惱怒道:「看什麼?你這個賤女人!」

我平靜抬頭看著他:「你還記得你的腿是怎麼跛的嗎?」

劉浩明眼睛眯起，手顫抖指著我，「你還有臉問，還不都是拜你這個賤女人所賜?」

「你以為你做過的事別人不知道?」

「沈姐姐都和我說了!」

「當時她本能夠立刻替我治療腿，是你非要堅持把我拖出雪山，延誤時機，導致我的腿壞死!」

原來沈青禾是這麼和他說的，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當年我和劉浩明去雪山完成任務，沈青禾非要跟著。

就在我們完成任務即將離開之際，沈青禾惹怒了一隻雪獸，導致雪崩。

九死一生之際，我們逃了出來。

劉浩明的腿卡在了岩石縫中，動彈不得。

並且因為失血過多，陷入了昏迷。

冰天雪地，氣溫越來越低。

刻不容緩，我說:「我禦劍比較快，我先去門中帶長老過來醫治」

「你留在這裏照顧劉浩明。」

沈青禾連忙拉住我的衣袖:「不可，嗯......」

她眼睛轉了轉，「要不還是我先走吧。」

我看著她慌忙躲閃的眼神，指出現實「你實力太弱，一個人出不了雪山。」

「那......」沈青禾緊拉我不放，「師姐，你不能拋下我們倆先走。」

我是回去求援，但我知道她並不信任我，「那你說怎麼辦?劉浩明的腿必須快點治療。」

「那咱就給他治唄。」

「怎麼?」我驚訝道，「你會醫術?」

「不會，」沈青禾笑嘻嘻，然後指著劉浩明被卡在石縫中的腿，「反正看著也壞死了，直接砍了唄。」

我看她言笑之間說出這麼殘忍的話，內心實在有些震撼。

其實門內好多弟子都喊她水晶仙子，形容她一顆心善良如同水晶。

至今還流傳著有人看見她清晨抱著一隻受傷的小鳥哭泣，為小鳥憂心治療，食不下噎。

後來證明那隻小鳥就是青鸞。

眾人也隻會更加感慨她的善良。

可現在這麼善良的人怎麼會說這種話呢?

也許我的表情太過震驚。沈青禾連忙說道:「我就是開玩笑，師姐別當真哦。」

那副怕我動手的表情，好像是我的提議一樣。

「師姐，我剛說的話不要告訴別人哦，尤其是浩明師弟。」

「他會多想。」

「嗯。」我淡淡回道。

後來氣候越發惡劣，沈青禾卻始終不要我離開求援。

不得已，我隻能背起劉浩明。

因為我尚沒有掌握兩個人禦劍，所以，我是背著劉浩明，一步一步從雪山中走出來的。

回到宗門的時候，我的腿也凍僵了，在床上躺了幾天幾夜。

而劉浩明事後卻總是怨恨的看著我，反而對沈青禾多加依賴。

原來那時候我救人就救錯了，哈哈哈，我仰天長笑了起來。

14

「賤女人!你又發什麼瘋?」

我盯著他又笑了笑，沒解釋也沒有說話。

解釋有什麼用呢?

本來我就不是宗門討喜的存在，自從沈青禾入門後，更是成了眾人眼中的掃把星。

沉默寡言是心機深沉。

主動幫忙是不安好心。

我笑著搖了搖頭。

「怎麼，賤女人，你在嘲諷我?」劉浩明自顧自說道。

隨即他意味不明地一笑:「放心，你很快就和我一樣了。」

什麼意思，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劉浩明卻隻是但笑不語看了我一眼就走了。

他走後，我強撐的身子終於倒下。

15

迷迷糊糊中，我感到渾身高熱。

「水，水......」我不自覺喃喃。

一雙手把我扶起來，冰涼的泉水遞到我嘴邊。

這個懷抱充斥著鬆林的味道，在冰雪中尤其凜冽。

我一手把杯子揮開，琉璃在地上炸裂碎掉。

「為什麼?」我強忍著痛意問他。

為什麼要撒謊?

明明那時候你都已經半跪在地上，明明情況是那樣凶吉。

為什麼最後成了我多管閑事?

謝辭站起身，背對著我。

良久，淡漠的聲音傳來，「因為我是大師兄。」

我睜大眼睛，多年道侶的默契讓我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為是大師兄，所以不能在眾人麵前承認自己被一隻妖獸逼入險境?

因為是整個宗門的天之驕子，所以不能允許身上有任何汙點。

可謝辭終究也是個沒有成仙的凡人，承認弱點有這麼難嗎?

還是說不能承認輸給我。

在我來宗門之前，謝辭一直是宗門的驕傲，是九州大陸上名聲遠揚的天才。

大家隻知道他們就行了三百歲便結丹，卻不知我僅僅不到五十年就結丹。

當我告訴謝辭，我已經是金丹境界的時候，我永遠忘不掉謝辭當時臉上的神情。

先是震驚，然後是難堪。

但師父終究知道了，卻要一掌劈死我，口口聲聲稱我為怪物。

直到謝辭為我求情，也許謝辭也還記得那年冬天，他在雪地裏救起的那隻小鳥吧。

16

當時我隻是青鳥一族普通的小鳥，前去別的鳥族送信。

回來的時候大雪封山，迷失了方向。

最後暈倒在一顆梅花樹下。

正巧謝辭路過，將我妥帖收起，為我擦淨羽毛，為我療傷。

那之後我便對謝辭上了心。

所以之後師父讓我和謝辭成為道侶，利用自己的能力幫助謝辭修煉的時候。

我答應了。

但也同時意味著我徹底失去了回家的路，因為青鳥一族嚴禁與外族聯姻。

嚴禁與人類修道者牽扯過深。

可我都犯了。

後來，師父讓我隱瞞我的修煉速度，永遠等謝辭進階，自己才能在他後邊進階，

永遠要保住他第一天才的名頭，我也答應了。

平時不能修煉，我便隻能日日教師弟們練劍。

這時，他說這個理由，其實我內心是理解的，但第一次，我不想接受這樣的安排。

我冷冷問:「你來幹什麼?」

謝辭沉默了很久:「丹藥在哪裏?」

什麼丹藥?我愣了一下，在反應過來的第一刻嘲笑出聲:

「你也信他們是嗎?」

謝辭焦急的轉身看我:「你不要藏了，你平常修煉速度這麼快，身上一定有天材地寶輔助。」

「青鸞現在情況很不好。」

「青禾隻是要你一顆丹藥罷了，你給她就是了。」

「過後，我會說服掌門送你出來，你還可以回師父這裏修煉。」

我探究看著他，原來謝辭也可以說這麼多話。

哦，對了，每次隻要牽扯到沈青禾，他就好像話格外多些。

我突然沒有辦法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我平靜地說:「謝辭，我們解除道侶關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