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的弟弟是個傻子。

媽媽說因為我四歲的時候曾喂他吃過一顆不知名的藥，他才會變成這樣，所以我要一輩子贖罪。

為了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從懂事起我就把照顧弟弟當成己任。

為了他，我甚至失去了自己的婚姻。

可後來我才知道，弟弟是傻不是因為我。

他是在媽媽的肚子裏呆的時間過長缺氧才會有智力缺陷。

隻是爸媽為了逃避責任，把一切都推到了我身上。

我這才知道原來我的前半生都在謊言中度過，萬念俱灰下我不慎跌下了樓。

再次睜眼，我竟然回到了高三畢業那年，媽媽指著弟弟跟我說。

“都是因為你，你弟弟才會變成這樣，你怎麼好意思去上大學的？”

我知道，改變命運的時候到了。

01

我在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弟弟跟別人不一樣。

他總是喜歡坐在門檻上看著過路人嘿嘿傻笑。

爸媽說都是因為我在四歲的時候曾給弟弟喂錯了一顆藥，他才會變成這樣。

所以我特別愧疚。

為了彌補對弟弟的傷害，我把照顧弟弟當成了自己首要的任務。

我給他喂飯，給他洗衣，替他反擊那些欺負他的人。

甚至還要時不時忍受他因情緒失控後的毆打。

我的學習成績一向很好。

高中畢業後更是考上了京都的一所211院校。

我很高興，覺得自己終於可以改變命運了。

可爸媽卻不同意，他們說家裏沒錢。

況且如果我走了，弟弟誰來照顧？

因為內疚，又或許我習慣了聽他們的話，不敢反抗。

我雖心中不舍，但還是含淚妥協了。

後來我在家附近的小縣城的工廠裏找了一份工作，每天起早貪黑，領的工資大半都要交給家裏。

爸媽說這錢要給弟弟攢著，以備不時之需。

女孩子大了，總有些花錢的地方。

有時候我也會跟爸媽提議少交給他們一些。

可他們卻說我翅膀硬了，自私了，不顧家裏了等等。

日久天長後我也麻木了。

二十五歲那年，在親戚的介紹下，我結婚了。

丈夫是個很好的人，他沒有嫌棄我的家庭，也從沒拿那十八萬的彩禮說過事，他事事為我著想，我第一次體會到被愛的感覺。

可是，這段婚姻卻隻維持了兩年。

隻因爸媽經常來家裏打饑荒，想著法子要錢，而弟弟更是隔三岔五的上門，有一次更是差點冒犯了小姑子。

婆婆跪求我不要再禍害他們了。

我沒臉再呆下去，跟丈夫離了婚。

那年我才二十七歲。

後來我再也沒有結婚。

而後的二十年我一直呆在娘家，上班，掙錢，照顧爹娘，照顧弟弟。

這似乎已經是我的日常。

有時候我也會羨慕同齡人的美好生活。

我看到他們夫妻恩愛，生兒育女，有著光鮮亮麗的工作，和簡單和諧的家庭，我都無比向往。

但清醒後我知道我不配。

因為我是個罪人。

我要贖罪。

可直到四十三歲那年，姑姑和爸媽吵架，我才得知，弟弟根本不是因為我才會變傻。

他是在媽媽的肚子裏呆的時間太長了，缺氧導致的。

媽媽重男輕女，明明有了我，卻又想再生個男孩，臨盆之際，她為了給弟弟一個好八字，硬生生等了幾個小時。

當我知道這個消息時，我隻覺得天都要塌了。

原來我的半輩子都活在謊言裏。

他們可真狠心啊。

竟然騙了我四十多年。

而如果不是我碰巧聽到真相，也許會一輩子都會被蒙蔽。

明明是他們的錯誤，卻偏偏要賴在我身上，害得我一輩子都背著沉重的枷鎖，隻能良心不安的苟活。

我悲痛欲絕想要去跟爸媽對峙，卻因為太過於著急，一時不察，摔下了樓梯。

再次睜眼我竟然回到了過去。

媽媽一臉震驚的跟我說。

“什麼？你要去上大學？不行，你不許去。”

她一邊說著一邊摔摔打打。

“你還真把自己當成女秀才了，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啥模樣，上大學，那是你該想的事嗎？要不是因為你之前沒成年找不到工作，我高中都不讓你上。”

聽到媽媽的話，我突然意識到我回到了高三畢業這年，我因成績優異，考上了京都的211院校。

這對於從小生活在農村的我無異於一個巨大的驚喜。

可爸媽卻不由分說的拒絕了我。

他們說，我要是考走了，以後誰來照顧弟弟，他是因為我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所以我必須守在他的身邊寸步不離的照顧他。

我妥協了。

從此泯滅與眾人。

可現在的我才知道前世的我錯的有多離譜。

如今重生歸來，我不想再放棄這唯一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

我應該回到自己原有的生活軌道上，而不是因為他們的錯誤白白耽誤自己的一生。

因此這次我並沒有妥協，隻仰著頭，重複道。

“我就要上大學。”

因為我一貫老實聽話，媽媽似乎沒想到我會頂嘴，她愣了幾秒後才反應過來，眼睛一瞪，凶巴巴的說。

“你個死丫頭，你是沒聽見我說的話嗎？”

“別想著去上大學的事，聽見沒有？”

“為什麼不行？”

“什麼為什麼？我看你是翅膀硬了是吧，你以為家裏的錢是大風刮來的，掙得那麼容易，那可是你爹你媽一分一毛攢下來的。”

我聽了心中冷笑一聲。

這話她也不嫌虧心。

從我記事起我們家就是村裏最窮的。

究其原因就是因為我有個好吃懶做的爹和一個隻知道打麻將的媽。

從前爺爺奶奶和姥姥姥爺在的時候，他們還能啃啃老，但自從雙方老人離世後生活便變得捉襟見肘起來。

但即使這樣，他們也沒有努力工作。

仍是跟往常一樣。

直到後來我工作後把大部分收入給了家裏。

日子才慢慢好過起來。

所以她是怎麼好意思說出這樣的話呢。

媽媽注意到了我的表情，更加生氣。

手幾乎要戳到我的鼻子上。

“你笑什麼笑？”

我揮開她的手。

“沒什麼？我隻是突然想到我們老師說了，如果我去上大學的話，可以申請助學貸款，到時候不會用到很多錢。”

媽媽的表情一滯，幾秒後又開口。

“那也不行。”

“你去上大學了，你弟弟怎麼辦？誰管他？”

“你別忘了，都是因為你，你弟弟才變成傻子，這個責任你得擔一輩子，你可別想跑。”

她說的那樣理所當然，就好像事實如此。

可我的心裏卻生出了萬分怨懟。

“弟弟真的是因為我才變成傻子的嗎？”

“當然是因為你…”

她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我的不對勁。

有些心虛的瞥了我一眼。

“你個臭丫頭，今天是抽了什麼筋了。”

她說著就想出去。

我卻擋住了她的路。

自顧自說著。

“我最近聽到一個說法。說是有對夫妻重男輕女，本來已經有個一個女兒了，卻不知足，想再生個兒子，這也還能理解，畢竟人人都想兒女雙全，可令人沒想到的是，那個女人愚昧至極，竟然相信了一個神棍的話，覺得肚子裏的孩子有了一個好八字就有了一個好未來，為了能讓兒子有一個好八字，她硬生生的把孩子憋在肚子裏好幾個小時，後來，孩子雖然出生了，但卻因為缺氧變成了傻子。”

“那對夫婦為了讓自己的女兒貼補兒子，竟然哄騙自己的女兒，兒子的癡傻是自己導致，以至於那個女孩一直生活在愧疚裏......”

我話說到這裏，饒是再遲鈍的人都該知道我是知道了什麼。

媽媽手裏的杯子啪嘰一聲掉在了地上。

她慌亂不堪。

“你這孩子，都是從哪裏聽來的這些閑話，這都是騙人的，都是騙人的。”

她左顧右盼。

終於找到了一個理由。

“哎呦，這都四點半了，我得趕緊去做飯了。”

她說著就趕緊跑了。

隻是那腳步多少有點慌不擇路。

以至於過門檻的時候她還摔了一跤。

換到以前她肯定就會破口大罵了，但這次她卻什麼都沒說，麻溜的自己爬了起來。

看到這一幕的我又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房間裏重歸平靜。

我的心裏卻再也平靜不下來。

有些憋屈。

又有些撥開雲霧見天明的感覺。

壓在心口中幾十年的大山被搬開了，此後餘生，我再也不需要背負那麼沉重的愧疚生活。

我可以過真正屬於我的人生。

02

天色見黑，爸媽都沒有回來。

智障弟弟嚷嚷著肚子餓了，舉著胳膊就要打我。

這次我沒有慣著他，反手就給了他一錘。

我這個弟弟是傻。

但也沒傻到什麼都不懂。

他有種天生的敏銳感。

他在爸媽日複一日的訴說中意識到我是這個家裏的最底層，所以可以任意欺辱。

他的力氣很大，很多時候我都躲避不及，以至於身上臉上時常帶著淤青。

弟弟挨了我一巴掌，又看到我冰冷的眼神，有些瑟縮的縮著腦袋。

“姐姐，我想吃飯。”

看到他那個可憐樣子，我到底不忍心。

還是給他做了飯，端到他跟前，隻是沒跟往常一樣喂到他的嘴裏。

他剛開始有些不太適應，偷偷的看了我好幾眼，但看我沒有那意思，隻好自己端起飯碗，狼吞虎咽的吃著。

其實他也是個可憐人。

本來他可以正常的生活。

可卻因爸媽的貪心導致了他悲苦的一生。

他不得不困在這個軀殼裏。

我有一瞬間的退縮。

但下一秒我又清醒過來。

他是爸媽的責任，不是我的。

上輩子我已經為他奉獻過自己一生，這輩子我要為自己而活。

我能做的無非是以後有能力了多看顧他一些。

這也算是盡了我這個當姐姐的心。

因為剛重生，又發生了許多的事。

沒等到爸媽回來，我終究抵抗不住困意睡著了。

等再醒來的時候，房間裏一片漆黑。

爸媽的屋裏卻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音。

“孩子他爸，你說咋辦啊？那死丫頭知道了？你說她以後要是不管家旺了可怎麼辦？”

“她還說要去上大學，咱家裏哪有那麼多錢，再說了京都那麼遠，她要是見識到外邊的世界，不想回來了。那到時候誰幫咱們養老？”

“哎呀，都怪你，當年要不是你非得找那個算命的，說是晚生一個小時兒子就是富貴命，害的我生出了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