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首富淩家大宅之內,大紅燈籠高高懸掛,隨時準備出發的十裏紅妝蓄勢等待,一片喜氣洋洋之色。
閨房之中,淩心悅逐漸陰沉的臉色被大紅蓋頭遮掩。她藏在霞帔之中的雙手,緊緊握成了拳。
今天是她和宋子承成親的日子。
可是,迎親的吉時已過,新郎卻遲遲沒有出現。
“大小姐,剛剛李管家派人傳話進來,他說,已經找到宋公子了,不過......”
貼身嬤嬤支支吾吾,半天都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說。”
原本不應該開口說話的淩心悅,聲音帶著幾分顫抖。
在場所有人都怔了怔,喜娘甚至是變了臉色。“哎喲,淩姑娘,沒掀蓋頭就說話,不吉利的......”
她的話沒說完,被淩心悅的貼身丫鬟敏兒狠狠瞪了一眼,她隻能訕訕的退了幾步。
“宋公子他......他正陪著柔姑娘在妙手回春堂瞧病呢。他說,柔姑娘崴了腳,疼得厲害,實在是離不來他。迎親的事......暫時押後......”
貼身嬤嬤的聲音越來越輕,任誰都難以接受宋子承這樣的行為。
淩心悅緊握著雙手,精致的指甲緩緩嵌入掌心,一點一點加劇的疼痛,讓她的憤怒火焰逐漸燃燒起來。
她實在是難以接受,她深愛的男人,竟然會為了別的女人崴了腳而不來迎親。
在這一刻,她炙熱的心跌入到了冰窖。
淩心悅和宋子承自幼便定下了婚約。
宋家是書香門第,宋子承的父親在世時官居士大夫,他們一直都瞧不起商賈之家淩心悅。
即使是宋子承父親英年早逝,宋家孤兒寡母這些年一直都在靠著淩家的接濟生活。
在宋家人眼裏,淩家所有的付出理所當然。
白筱柔也是宋子承的青梅竹馬,她父親是秀才,在宋子承的眼裏,她才是他的心靈伴侶。
“大小姐,不好了,老爺吐血了。”
小丫鬟不顧禮儀衝了進來,跌跌撞撞的跑到淩心悅的麵前,帶著哭腔稟報道:“大小姐,您......要不要過去瞧瞧,老爺他......”
淩心悅一把扯下了紅蓋頭,摘下鳳冠扔到一邊,提著裙擺就朝著父親的房間衝了過去。
“爹......”
淩心悅來到父親房間時,看到父親躺在床上,臉色灰白,雙眼渾濁,嘴巴一張一合,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爹,您怎麼樣?”淩心悅上前握住父親的手,竭力讓自己保持冷靜。
父親止不住顫抖著,她知道父親有話要說,便貼耳湊了過去。
“悅兒......子承......子承是不是來迎親了?”
淩心悅心如刀割,即使到了現在,父親依然在為她的歸宿擔憂。她實在不忍心讓父親難過,勉強擠出微笑,眼淚卻忍不住落了下來。
“爹,您放心,子承來了......他來娶我了......”
“悅兒,以後......以後你要......好好過日子......別惦記著我,快走......快上轎子......”
“爹?”淩心悅感覺到父親的手越來越無力,她心慌意亂,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一點一點的從她的世界裏消失。
終於,父親的表情停留在了某個瞬間。
許久,淩心悅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試探父親的鼻息。
巨大的悲傷如同排山倒海一般襲湧而來,淩心悅隻覺得眼前發黑,天旋地轉。
“爹!”
淩心悅悲從中來,靠在父親的胸口失聲痛哭起來。
“大小姐,宋公子來了。”李管家有些微喘著來到了淩心悅的身邊,壓低了聲音說道。
淩心悅的身子一僵,猩紅的雙目裏布滿了仇恨。
她強撐著一口氣站起來,慢慢放下了床幔。
“淩心悅,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煩人?我就沒見過像你這樣上趕著要嫁人的女人。我都已經說了,柔兒她受傷了,我在陪著她看病呢,你在一個時辰之內派了三撥人來找我,你到底想幹什麼?”
宋子承怒氣衝衝的走了進來,看到淩心悅的發絲淩亂,滿臉淚痕,不屑的哼了一聲。
“在這兒裝可憐給誰看啊。我們宋家是信守承諾的,我爹替你我定下婚約,我就一定會娶你。別弄得好像很委屈似的。趕緊的,上花轎吧。”
宋子承說完就要轉身出去,卻發現淩心悅站在原地沒動。
他立刻就皺起了眉頭,不耐煩的嗬斥道:“怎麼?跟我耍脾氣?淩心悅,你可別給臉不要臉。要不是你哭著喊著要我娶你,你以為我很願意來嗎?”
淩心悅突然笑了一下。
她轉頭看向宋子承。
她忽然之間覺得,這麼多年的喜愛和忍讓,在今天全部成為了笑話。
是的,是她求著宋子承娶她的。
半年前,父親就查出患有重病,看遍了京城的名醫也不見好。眼看著父親一天比一天虛弱,淩心悅卻無能為力。
她知道,父親唯一的心願就是能夠看著她風光出嫁,有一個圓滿的好歸宿。
所以,她不顧女孩的矜持,主動懇求宋子承完成婚約。盡管宋子承的眸中盡是嘲諷和不懈,她也依然滿懷期待。
她是喜歡宋子承的。
喜歡他的風度翩翩,喜歡他的才華橫溢。為了能夠配得上他,她努力學習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但是到頭來......
淩心悅走到了宋子承的麵前,揚起手狠狠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臉上。
臉頰上火辣辣的疼痛,讓宋子承懵了,許久才反應過來。
他氣得滿臉通紅,呼吸急促,怒吼道:“淩心悅,你敢打我?你是不是瘋了?”
“我不是瘋了,我是醒了。宋子承你給我聽清楚,我,淩心悅,不嫁了。”
“什麼?”宋子承愣了愣,隨即爆發出輕蔑的大笑。“淩心悅,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你不嫁?你敢不嫁?我告訴你,走出這個門,有誰家正經公子會要你?滿身銅臭的商賈之女?”
“我遵守諾言願意娶你過門,是我有修養,你竟然還敢說不嫁?”宋子承覺得自己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淩心悅的心狠狠的痛了一下,她不得不麵對一個事實。
多年的愛戀和遷就,終究都是喂了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