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討厭閆肅。
讀書時候幫朋友送情書,因為情書剛遞到就被教導主任抓了個征兆,背了早戀的黑鍋被叫家長。
後來我和小有名氣的演員訂了婚,本想著還能蹭個熱搜宣傳一下我創業的服裝店。
偏偏那一天閆肅從高樓上一躍而下,死亡的消息鋪天蓋地各大頭版頭條。
再後來,他的遺物莫名其妙送到了我的手裏——一本空的日記。
正當我以為是什麼膈應我的惡作劇時,我又被這本詭異的日記本帶回了二十年前。
日記本的封麵上浮現一行字,又很快消失。
“請拯救他。”
1
我和閆肅唯一的交集,還是高三年那年幫朋友送情書,少年淡淡看著我當著所有人的麵,像是嘲諷道:“我們認識嗎?”。
本就是自卑敏感的年紀,我難堪到臉紅,硬著頭皮就要收回情書。
下一秒就被聞風而來的教導主任抓了個正著,就此我對他的印象極差。
後來再聽到他的消息,是我和小有名氣的演員訂了婚的那天,本想著還能蹭個熱搜宣傳一下我創業的服裝店,可打開手機全都是他去世的消息。
我心心念念的熱搜石沉大海。
所以,為什麼要讓我這麼個和他八字不合的人來救他呢,還穿成了他得癌命不久矣的堂姐。
還搞個“限時營救”是吧。
我剛腹誹完就看到少年版的閆肅,站在河邊。
晚風吹起他在寒意完全消散的立春稍顯單薄的衣服,我剛想叫他的名字。
聲音還未叫出,少年便跳了下去,激起巨大的水花。
好好好,輪到我快穿救人,一開局就結束了是吧!
我幾乎想都沒想就跳了下去。
我牽住閆肅手的一瞬間,他看著我瞪大了眼睛,似乎很是驚訝。
但謝天謝地他沒有反抗,我不想救人還賠上自己一條命。
“你有...有什麼對生活的不滿,你和我說,別整這死出,我們都好商量的...”
好不容易將他拖上來,我累得夠嗆,但手還是死死拽住閆肅的衣服,生怕他再一個想不開跳下去。
那我可就真的救不回來。
他看著我的眼神閃過一絲疑惑,隨機垂下眸子去,語氣淡淡道:
“你說得對,我死了就不會再傷害任何人了。”
我腦子裏想起學生時期,聽過有關閆肅的傳言。
閆肅的父母在他十歲那年因為車禍去世,後來他被寄養在姑父母家中。
可沒想到,剛上高中時他的姑父也出了車禍,姑母因為打擊太大也跳樓離去,隻留下一個堂姐肩負起來供閆肅上學的重任,可好景不長沒多久這位堂姐也被診斷出了癌症,沒活過兩年也離世了。
以至於,讀書的時候我會聽到有人說在私底下傳閆肅是災星,把家人全部克死了。
閆肅緩緩起身,我立刻起身拽住了他的手。
“我都是氣話!”
我馬上意識到是我附身的堂姐沒辦法接受接踵而來的噩耗,所以才對閆肅說了重話。
我看著他滿眼誠懇:“你是我唯一的家人了。”
到底隻是十七八歲的年紀,少年被我抓住的手微微顫抖著,我手上用力抱住了他。
我感覺我的肩膀溫熱,他竟然哭了。
誠然我不會安慰人,結結巴巴憋出一句:“雖然現在的生活看起來很難,但確實也不太簡單,總之男兒有淚不輕彈。”
我明顯對方的身體頓了一下,把剛釋放的真情收了回去。
...
有句話說得好,大家都是第一次活,手忙腳亂的,難免有點小事就想死。
既然死不了,明天該上學的上學,該上班的上班。
我起來的時候,閆肅已經做好早飯在桌子上,去上學了。
閆肅堂姐在一家中奢服裝店上班,對我而言也算是專業對口了,看上去挑選我不是因為我救人的能力,而是當牛馬的適應力啊。
唯一的問題就是,我現在病痛纏身,久站一天實在吃不消。
我印象裏,聽我那個被閆肅迷得五迷三道的朋友說過,閆肅高二那年他的堂姐也去世了。
我從包裏掏出一顆止疼藥就著溫水吞下,還在糾結自己還有幾年好活。
手機響了。
“你好,是閆肅的家長嗎...”
2
我看著辦公室外高二的牌子,心裏湧上複雜的情緒。
我大老遠過來救人,現在你和我說,我活不過今年了,這是連個年都不留我過是吧。
走進老師辦公室,我看著其中一張辦公桌上圍了兩男兩女。
老師在電話裏說閆肅被抓到參與打架,但明顯不可能,說兩句重話都要尋死覓活的孩子,怎麼可能幹這種事。
“哪個王八羔子欺負我家的孩子!”
顯然我人數上不占優勢,但氣勢不能輸。
一瞬間辦公室的視線全聚集在我身上,我絲毫不慫的迎了了上去。
老師有些局促的站起來,解釋道:“不是的,是閆肅打了人。”
說著幾個大人往旁邊挪了一步,我才看到被擋在後麵的男生,他眼睛被人一拳打青,嘴角也破了皮滲出血來。
閆肅站在他身邊,神情淡淡地看向我。
“你把我家孩子打成這樣,必須得記過,這事不能這麼算了!”
其中一個中年婦女大聲嚷嚷道。
我眉頭一挑,心覺大事不妙,這又是哪一出啊,我印象裏他也沒有校園暴力的底案啊!
“你必須賠償醫藥費,精神損失費!”
“這是校園暴力,我家小孩在家乖得不得了,上個學遭這種罪,必須報警處理!”
說著那個情緒激動的女人,上手就要抓我。
我哪能讓她得逞,身形一側靈巧躲過。
“那我得先了解事情經過吧。”
我話剛說完,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響起。
“報告。”
我看見十六歲的我自己敲響了辦公室的門,她抱著一摞習題本進來。
那瞬間,在腦中深處的記憶明晰起來,原來是這件事情嗎?
眼前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學生確實是被同學欺負了,但不是因為閆肅。
相反,閆肅也是被欺負的人。
這天中午我幫老師改試卷,去食堂吃飯的時候在樓道下麵目睹了這一切,打人者正威脅被欺負的同學把一切推卸到閆肅身上。
那時候的我是怎麼做的呢。
“老師,我看到...”
十六歲的我再次撞上辦公室這一幕想幫閆肅澄清.
“老師,讓無關的同學先出去吧。”
一直沒有說話的閆肅打斷了對方的話,我忽然意識到他是害怕我的舉報迎來霸淩者的報複。
“同學,東西放下先出去吧。”
我看著十六歲的我在老師的催促下,遲疑著將手上的材料放在桌上,麵對五個成年人的目光,再也沒有勇氣說出想說的話。
那時候的我是乖乖學生,不敢做出頭鳥。
但現在不一樣了,她沒做到的事情我來做。
十六歲的我出門時,和我目光相對,我笑著和她交換了一個目標,像是做了某種交接。
“閆肅,是你打的人嗎?”
我認真的看向少年,他搖了搖頭:“不是我。”
我又看向那個被打的孩子道:“那你能告訴我,他是在哪裏打的你嗎?”
他都不敢抬頭看我,說話支支吾吾道:“在樓道口...”
“什麼時候呢?”
“上午第三節課課間之後。”
老師好心提醒我道:“閆肅姐姐,樓梯口是監控死角。”
我又問閆肅:“那你第三節課課間在幹嘛。”
“在教室,沒有出來過。”
我一拍桌子道:“就看大課間這段時間教室的監控就可以了。”
教室的監控在老師電腦上就能看,畫麵的閆肅坐在課桌上低頭做題,從始至終就沒出去過。
我雖然笑著,眼睛卻變得犀利起來,直勾勾地盯著被打的學生。
“所以為什麼要撒謊呢?”
那學生眼眶蓄淚像是隨時要哭出來一樣。
“你什麼意思啊!你孩子打了人不但不知認錯,你還咄咄逼人是嗎!”
其中一個男人急了,上來就要動手動腳。
“誒!你別碰我啊,我是拿你們一群人沒轍,但你敢碰我我就敢躺!”
我向後退了一步,但是目光絲毫沒有瑟縮。
“你這人怎麼不要臉呢!”
我說得不夠明顯嗎,欺負他孩子的另有其人,你還賴上我了。
有上帝視角的我,十分有底氣地拔高音調:“你這麼誣賴我家孩子,留下陰影怎麼辦!必須賠精神損失費。”
“你不是要報警嗎!你報啊,我直接告你們汙蔑!”
我伸出手拽過閆肅,擋在他麵前,一個人承受這幾個男男女女的炮火。
其中一個男人還算理性,安撫其他人安靜後,對我說道:“你作為姐不夠級,我建議還是讓你的父母和我談。”
我感覺到我牽著手的少年,有明顯的失落。可就算沒有父母又怎麼樣。
“我隻是姐姐怎麼了,天王老子來了,我也能給他作人品保證!”
“你能作保證嗎?立字據要是他撒謊汙蔑,就記過退學,並賠償精神損失。”
對方果然麵露難色,拽著身後三個人去外麵討論。
我回頭看著閆肅,拍了拍肩膀道:“別擔心,姐罩著你。”
少年第一次眼底有了笑意,他緩緩點頭。
他淡淡道。
“老師,您可以查一下大課間二樓去洗手間的走廊監控。”
那群家長再進來的時候,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了。
被打的同學被三位男同學幾乎是拖拽著進的洗手間,施暴時間十分鐘左右。
最後我給閆肅請了假,說要回家休息,老師也不好說什麼,連忙批了假條。
我心裏舒暢了很多,感覺完成了曾經很遺憾沒做到的事情,感覺來這裏一趟也沒有想象中那麼差。
“你很開心?”
少年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我回頭看著他。
“是啊。”
齜著打大牙沒來的及收回來,我忽然發現了這整件事的華點。
這小子精準地說出監控時間和地點,明顯是早就知道真相,他不會是故意磨蹭著看我給他出頭吧。
完了這小子越看越白切黑。
....
像是通過了閆肅的某種考驗,我們終於通過這件事情親近起來了。
每天晚上下班回來,他已經做好熱騰騰的飯等我,家裏的衛生收拾也從不用我費心。
除了...
“為什麼是紅蘿卜燉牛腩,白蘿卜不行嗎?”
少年時期的閆肅帶著稚氣,他聽著我挑食的抱怨,垂著眸子那雙修長好看的手拿著勺子為我舀湯。
我在閆肅的采訪中看過,這雙手被稱為最有創造力的手,但是因為讀書時候一些事故,手的靈敏度不能做很精細的操作。
而現在他的手穩穩當當地、一滴不漏地裝了滿滿一碗湯遞在我麵前。
“不能挑食。”
我看著他,一時間分不清到底誰是長輩。
臨近清明節,我想想著要不要帶他去周邊旅遊。
正在手機查攻略,我手機就響了起來。
“你別以為,你爸媽死了就不用還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