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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不見不如不見
拾安

第一章

同學聚會上,他功成名就,帶著漂亮的女朋友。

她說:“當初要是沒分手,陸池硯的女朋友還是你吧。”

他坐在對麵,擁著女朋友,神色冷淡:“都是過去的事。”

眾人不嫌事大,紛紛起哄。

在他的注視下,我默默捂住了手上的屍斑,牽強地笑笑:“是,我們兩個......早沒關係了。”

但他不知道,我是重生回來的。

我留在世上的時間,隻有十五天。

1.

“當初是宋今安踹掉的陸哥的吧!”

陸池硯的女友去了衛生間,眾人開始八卦,開口的是陸池硯當年最好的朋友。

陸池硯坐在我的對麵,嘴角含笑的看著身旁的女友。

他朋友說這話大抵又是在為陸池硯抱不平,我有些局促地撫摸著手腕上那微微凸起的疤痕。

和陸池硯分手六年,我其實從來沒有想過會在這樣的局麵下和他重逢。

可分明,班長說陸池硯不來,我才來的。

我隻是想體麵地跟自己的過去做最後的告別。

順便,也想在暗處看一下他過的好不好。

但是陸池硯的出現卻打破了我的體麵。

如今的陸池硯,是名聲大噪的陸氏集團總裁。

西裝革履,一表人才,就連頭發絲都被他精心打理過。

更不要說他鼻梁上架著的那副價值不菲的金絲邊眼鏡,和手腕上那塊全球限量的百達翡麗,每一處都在提醒我,陸池硯早已經今非昔比。

至於我,哪還有半分從前的樣子。

“當初是我識人不清。”

陸池硯淡淡的開口,他看著我的眼神帶著些冷漠,這眼神讓我頗有些不自在。

陸池硯的話就仿佛一石激起千層浪,眾人的「討論」倒有些熱火朝天的意味。

說得最多的,無非就是我是個撈女,看不上當初籍籍無名的陸池硯,目光短淺,押錯了寶。

“宋今安,聽說你先前跟的那個男的欠了一屁股債不說,還被人送進去了。”

他朋友用的是肯定句,眼神裏也滿是嘲諷。

“那他欠的債豈不是都落到你頭上了,你這次來同學聚會,該不會是為了管池硯要錢的吧?”

有人嬉笑著開了口,語氣裏滿滿都是不屑。

眾人的譏諷和嘲笑鋪天蓋地地砸來,而陸池硯那雙深邃的眼眸始終沒有離開過我,他好整以暇地看著我,一言不發。

解釋的話再也說不出口,我隻能死死抓著自己的手腕,尷尬地笑了笑。

陸池硯的女朋友重新回到他的身旁,眾人不再言語,但氣氛卻著實有些怪異,她側頭問陸池硯:

“怎麼了?”

從她重新踏進包間門的那一刻起,陸池硯那充滿了溫柔和欣賞的眼神,就再也沒有離開過她。

陸池硯伸出手來,溫柔地將她的手放在掌心,嘴角浮現一抹淺笑:

“沒什麼,隻是提到了過去,大家敘舊而已。”

聽了陸池硯的話,她笑著看向我,笑意溫柔,可眼神裏卻是輕蔑:

“我聽池硯提起過你。宋小姐,當初沒分手的話,這會兒池硯的女朋友就是你了吧。”

周圍不少人已經帶著些幸災樂禍的嘲笑了。

從前的宋今安,因為是顯赫一時的宋家的女兒,所以享受著眾星捧月的待遇,甚至有些高高在上。

我說不清這裏有多少人曾經嫉妒過我,可是很顯然,這份嫉妒已經深深烙印在了他們的心底。

時隔多年,看到落魄的我,他們也不可避免地幸災樂禍。

這是人的本性。

“都是過去的事了。”

陸池硯出聲打破了我的尷尬,他摟著女朋友的肩,聲線清冷。

於是沒人再提起從前,轉而分享起了現在,我看著一桌的大魚大肉瞬間沒了胃口,隻是草草夾了一筷子放在碗裏,然後半天沒動作。

陸池硯的女友手裏端著一杯酒起身走到我的身邊,她朝我敬酒:

“還是要感謝你當年對池硯的放手,不然我也遇不到這麼好的陸池硯,我們結婚的時候,你一定要來。”

我扯下衣服的袖子蓋住手臂上的屍斑和疤痕,訥訥地開口:“好,恭喜。”

我不知該笑還是該哭,看到他幸福是我的遺願。

可心裏到底心酸。

2.

聚會結束,我忍著苦澀跟閨蜜紀知許打了電話

紀知許有些恨鐵不成鋼地在電話那頭數落我:

“陸池硯這個渣男還敢給你難堪,你也是!你幹嘛不把過去那些事都告訴他。”

“眼看著你這十五天眨眼就過,你這就白白浪費了一天。”

我站在寒風裏等車。

我腦子裏是陸池硯摟著他女朋友的樣子:“知許,他有女朋友了...”

紀知許沉默了好一會兒,隨後電話那頭傳來她有些不可思議的語氣:

“陸池硯有女朋友了?”

“嗯。”

“但你為了見他付出了那麼多的努力,而且,你當初是為了他才......”

我看著紛紛揚揚下起的雪花,呼出的氣仿佛都要凝結成冰,我打斷了紀知許的話:

“知許,沒有人規定陸池硯必須得一直在原地等我的。”

“況且......這十五天的期限不就是為了我能看看陸池硯麼,見到他過得好就夠了。”

兩天前,我在京西市紀知許的家裏醒過來。

因為在我死的那一瞬間,腦海裏突然多出一個聲音。

“你還有心願未完成,給你15天,去完成吧。唉...”

十五天麼?

或許我還是有機會去見陸池硯一眼。

等我再睜開眼,就見到床邊哭得梨花帶雨的紀知許,見我清醒,她哭著想要伸出手來打我,卻像是想到什麼一般終究沒有下手。

“宋今安,你要氣死我。”

我看著紀知許的臉,伸出手來替她擦去眼角的淚水,露出了手腕上大大小小的傷疤,有的才剛結痂。

“知許,你知道的,我好不了了。”

紀知許握住了我的手,她沒有再責備我。

我不想瞞知許,索性就把十五天的事告訴了她。

紀知許用了好一會兒的時間才消化掉這個消息。

我沒想過紀知許會相信,所以做好了說服她的準備。

可是她將我一把摟住,死死地抱住我,我聽見她有些甕聲甕氣的聲音傳來:

“那你就去實現你的心願吧。”

一道清冷但又帶著溫柔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轉頭,就見陸池硯細心地替他的女朋友理了理皮毛大衣的領子,我的腦海裏突然就竄出來我和陸池硯的從前。

那時的陸池硯,也會像這樣,在洛川並不算冷的冬天裏固執地替要出門的我係上圍巾。

鼻頭有些酸,大概是太冷了吧。

我看著陸池硯替她拉開車門,我隻覺得洛川的冬天前所未有的冷,好像我全身的血液都要凝結了。

陸池硯女朋友的手搭上了車門,露出了她手腕上的那隻成色極好的翡翠鐲子。

那鐲子我再眼熟不過,是陸家的傳家寶。

曾幾何時,這隻鐲子也曾經在我的手上,我和陸池硯分手的時候,我將這隻鐲子拜托紀知許寄回了洛川。

可是現在,這隻鐲子出現在了另一個人的手上。

看來,她不僅僅是陸池硯的女朋友,還是他的未婚妻。

3.

手機響起提示音,有司機接了我的單。

我機械地抬起手,看見屏幕上顯示的距離,我把手機塞回了衣服兜裏,想要暖暖手。

陸池硯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我的身邊,他沒說話,我也沒說話,隻是盯著路麵上的積雪發呆。

“你欠了多少?”

陸池硯冷不丁開口,將我從回憶裏硬生生扯出來。

我沒轉過頭去看他,隻是抬手擦掉了眼角的淚:“不勞煩陸總費心。”

沒吃多少飯卻喝了不少酒,再加上冷風一吹,三五下裏夾攻讓我的胃突然隱隱作痛。

陸池硯大概也發現了我的不對勁,伸出手來抓住了我的胳膊,逼迫我直起身子來看向他。

大概是我過於瘦弱的胳膊讓他覺得有些震驚,但片刻後他皺起了眉:

“你到底欠了多少,為了還錢瘦成這個鬼樣子。”

是啊,這六年的折磨早已經讓我變得有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了,這一年來,我的病情惡化,讓我的身體更加瘦弱。

我用了點力氣從他的手裏抽出我的胳膊:“不關你事。”

可就是費的這點氣力,讓我的胃更加疼了,我隻能扶著一旁路燈的欄杆盡量把自己蜷縮起來。

“是尾號2183?去南山公館?”

我直起身來點點頭,伸出手來就想打開車門,卻被陸池硯再次抓住胳膊。

“你去那兒幹什麼?”

陸池硯皺著眉看向我,我被他抓得有些疼。

南山公館,洛川市中心的富人小區,私密性一流,不少洛川市的有錢人都會選擇住在那裏,除了小區裏的住戶,幾乎沒人能進去。

“宋今安,你又傍上誰了啊!”

陸池硯有些口不擇言,他大概忘了,紀知許的哥哥幫她在那裏買了套房子。

大庭廣眾之下,我不想和陸池硯再多作糾纏,拚了命想要抽出自己的胳膊,卻發現隻是徒勞。

“五萬?十萬?”

我一頭霧水地看著陸池硯。

“不夠你來開?”

我看著陸池硯這副樣子,才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麼,他隻怕是覺得我為了錢可以自甘墮落。

也不知道是生氣還是冷風吹過,我的身子開始顫抖。

我伸出那隻沒有被陸池硯抓著的手,幾乎是用了渾身的力氣,朝他的臉上狠狠甩了一個耳光。

陸池硯的臉上瞬間清晰地浮起我的掌印。

“我的事,不勞陸總操心。”

不等陸池硯有反應,我快速地拉開了車門上了車,隔著車窗,我見到陸池硯的女朋友踩著高跟鞋焦急地跑到他的身邊。

4.

我回去的時候,紀知許端著一杯溫水,手上搭著條厚毛毯站在玄關。

在京西的這六年,紀知許幾乎是推掉了所有的工作陪我治病,她工作室的事情幾乎都推給了她哥哥。

在我父親帶著小三卷了所有的錢離開,留下一屁股的債任由我和我媽任人欺淩的時候,紀家父母就已經很心疼我了。

“你打了陸池硯一耳光?”

紀知許調高了屋裏地暖的溫度,又遞給我兩顆胃藥,在我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

我把空了的杯子放在茶幾上,將毛毯裹緊了些。

“嗯,他想......包養我。”

溫水和胃藥下了肚,我才感覺胃裏那股灼燒感似乎減弱了些。

紀知許臉上浮現起一絲輕蔑:“你為了他,在京西的醫院裏受了六年的折磨,值得嗎?”

“如果不是你當初狠下心來跟他分手,他現在會成為洛川商界的新秀?”

紀知許替我抱不平,可不知道怎麼地,我突然想起陸池硯的未婚妻。

那個明媚、燦爛的女孩,就像很多年前的我一般。

隻是現在的我,好不容易甩掉滿身的泥濘,等我重新站回陽光下的時候,一切都變了。

紀知許起身,替我去衛生間放洗澡水,我卻接到了陸池硯好兄弟的電話。

“宋今安,你要是有什麼困難,我可以替你安排一個工作。”

我沒說話,但我也大概能猜到他打這通電話的意義。

“陸哥下個月就要結婚了。沈棲月是個好姑娘,家境也挺好,你......”

我轉頭看向窗戶上裹著毛毯的我的倒影開口:

“你放心,我不會去打擾他。”

江野沉默了半晌:“你知道的,我隻是希望陸哥過得好。”

“我知道。”

我掛了電話,看見窗外紛紛揚揚下起了雪。

紀知許拿著浴巾站在不遠處,大概是聽到了電話,她眼圈泛紅:

“他們真的什麼都不懂。”

我起身接過她手裏的浴巾,拍了拍她的手:“沒關係,反正,也就隻剩十二天了。”

聽見我這麼說,紀知許眼眶裏泛起了淚光。

既然陸池硯已經有了自己的生活,那我剩下來的日子裏,就該替紀知許做些什麼,然後再替自己選一塊最好的墓地。

這六年裏,紀知許為了我,她的工作幾乎停擺。

她原本不想讓我去幫忙的,我跟紀知許說,我想讓我人生中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設計,能夠在我的生命結束之前問世。

紀知許終究還是沒說什麼。

可我沒想到,甲方竟然是陸池硯。

沒人知道我在會議室裏頂著陸池硯毫不避諱的目光有多如坐針氈。

如果不是紀知許今天實在抽不開身,這樣的場合,她大抵是不放心我來的。

會議結束,陸池硯身邊的助理竟然罕見地讓我們一起去吃個便飯。

我剛想拒絕,陸池硯大概是察覺出了我的意圖,原本站在一旁的他開了口:

“作為主設計師的宋小姐,大概不會拒絕吧。”

他將我架到這樣的一個位置上,我再說什麼話,倒有點不識抬舉的意味。

我隻能皺著眉頭應下,想著要找個機會趁早脫身。

也不知陸池硯是發了什麼瘋,在飯桌上一直不停地敬我的酒,我不喝他就用不合作來威脅我,直到我倒在飯桌上不省人事。

5.

第二天,我是在一張大床上醒來的。

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應該是在酒店裏,大概是昨晚同事送我來的吧。

我起身打算出去洗個澡,卻看見翹著二郎腿坐在客廳裏手拿著一杯咖啡看晨報的陸池硯。

見我出來,他隻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放下手裏的杯子:

“醒了?把早飯吃了再去睡會兒。”

不容置疑的語氣,我卻覺得一股涼意蔓延至四肢百骸。

“我們......”

他的嘴角扯出一抹戲謔的笑,扯開浴袍露出他鎖骨上的曖昧痕跡:“看到了?昨晚是你主動的。”

我呆愣在原地,腦子裏卻像是灌了漿糊一般,始終沒有昨晚的記憶:“不可能。”

陸池硯起身遞給我一份摁著我手印的合同——我做他的情人,而他每個月付給我15萬的報酬。

“不可能。”

陸池硯將合同隨意地仍在沙發上,輕笑一聲:“你確定?”

他的目光坦然,我始終說不出半句反駁。

他緊接著朝我晃了晃他的手機錄音:“昨夜太過激烈,不小心錄下了宋小姐的獨白,要不要我們一起聽聽你的那些齷齪的小心思?”

直覺告訴我我不可能說出那種齷齪的話,可陸池硯的態度又讓我覺得如芒在背。

陸池硯低下頭來玩味地盯著他的手機:

“宋今安,你說,這份錄音要是讓所有人都聽見,會怎樣?覬覦有婦之夫的名頭,不太好聽吧?”

我如墜冰窖,我攥緊了手,指甲就快要嵌進我的掌心:“你在報複我。”

“是。”陸池硯回答得輕描淡寫,“你當初不讓我好過,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給你兩個選擇。”

“要麼履行合約,要麼我把錄音公之於眾。”

我看著陸池硯,耳旁傳來一陣嗡鳴,他就那麼看著我,等我做決定。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選擇再活十五天是不是錯了。

“好啊。”我聽見自己有些顫抖的聲音傳來,“那就公之於眾吧。”

陸池硯的眼神陰鷙,我麻木不仁地接著開口:“陸池硯,我沒有做第三者的癖好。”

陸池硯仿佛聽見我說了什麼笑話一般,突然放聲笑了起來:

“宋今安,你以為你還有選擇的權利?”

我沒有回答陸池硯的話,隻是麻木地轉身撿起我掉落在地上的衣服,轉身進了房間換衣服。

走到門口的時候,陸池硯整齊掛在門口衣櫃裏的衣服突然就刺痛了我的眼。

走出酒店的時候,豔陽高照,本該是溫暖的天氣,我卻覺得比化雪的時候還冷。

我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距離我消失,還有10天。

6.

紀知許知道了這件事,大罵陸池硯是畜生,更索性不和他做生意了。

我對紀知許感到有些抱歉,畢竟因為我的緣故,讓她又得找甲方了。

但我沒想到,陸池硯竟然還會出現在這場酒會的現場,我也才知道,陸池硯和新任甲方,是朋友。

紀知許被人絆住了腳,獨留下我一個人應付他們。

大概是因為陸池硯的關係,對方開始拚命地刁難我,以各種各樣的理由開始灌我的酒,哪怕我如何推脫自己不能喝,都會被陸池硯一句:“宋小姐謙虛了。”給堵回去。

我看著陸池硯那張毫無波瀾的臉,一杯又一杯地喝下他們遞過來的酒。

辛辣的液體滑過我的食道,落入胃袋,不消片刻我的胃開始翻騰,泛起疼痛。

沒人知道紀知許是這家工作室的大老板,也沒人知道我和紀知許的關係,他們的刁難因此也沒人製止。

直到我被逼出生理性淚水,陸池硯才「大發慈悲」叫了停:“好了,陳總還是跟J&J聊正事吧。”

陳總剛想開口,我卻撐不住去了洗手間。

因為沒吃東西,我幾乎除了水之外吐不出別的,鬢邊的發絲滑落進水池,被水龍頭的水打濕。

我撐著洗手台給紀知許發去消息,然後脫了力趴在洗手台上喘口氣。

門被推開,傳來陸池硯有些清冷的聲音:

“喝不了了?”

我勉強撐起身子來,踉蹌著就要往外走,卻被陸池硯抓住了手腕,將我抵在一旁的牆上。

他的手撫上我的後頸,燙得我不免瑟縮了一下。

我想要掙脫陸池硯的桎梏:“放開我。”

陸池硯不顧我的掙紮,拽著我的手腕幾乎是拖著將我帶到鏡子前,另一隻手鉗製住了我的下頜,逼迫我看向鏡子裏那個有些淩亂的我:

“宋今安,看看你這副樣子,這樣出去,不怕被居心叵測的人盯上嗎?”

我隻覺得有些好笑,我閉上了眼,不再去看鏡子裏那個雙頰緋紅,衣領淩亂的自己:

“居心叵測的人難道不是你嗎?”

陸池硯輕笑一聲,湊到我的耳邊,吻了吻我的耳垂,我感受到他的氣息噴薄在我耳邊:

“今晚跟我回去吧。”

“滾!”

他無情滴堵住了我的嘴,肆意壓榨我肺裏的氧氣。

我的眼前像是被東西糊住,眼前的一切都看不真切,酒精像是將我的四肢百骸都燒灼得泛起了疼痛。

我用力捶打著他的肩,卻終究是徒勞。

我隻覺得像是又被拖回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裏,絕望與痛苦席卷了我的全身。

“陸池硯,我求求你,放了我。”

我隻覺得頭暈目眩,眼前似乎是出現幻覺,不然我怎麼能從陸池硯臉上看出「慌張」。

我隻覺得渾身都疼,連骨頭縫裏都疼。

“宋今安!”

陸池硯在喊我。

看向我的眼神裏,沒有了恨,隻剩下慌張。

7.

這場來勢洶洶的高燒,燒得我渾身疼。

迷迷糊糊間感覺到有人往我身上不停地加被子,可我依然覺得冷,縮在被子裏不停地打著擺子。

意識有些不清不楚,竟然分不去現在和過去。

不知道是燒的,還是我在跟我那為數不多的日子做告別。

我和陸池硯在一起的第一年,我也發了場高燒,我爸媽之間也吵得不可開交,甚至還動起了手,家裏不清淨,我就跑到陸池硯那裏躲清淨。

出門的時候沒帶多少厚衣服,洛川冷不丁地降溫,讓我一不小心重感冒。

陸池硯把我從被子裏挖起來背著我去看急診,我趴在他背上,燒得腦袋疼,鼻音厚重地問他:“陸池硯,你說,人會不會因為發燒死啊?我要是燒傻了怎麼辦?”

陸池硯在初冬的晚上,在洛川空無一人的街道上,穩穩地背著我朝醫院走去:“說什麼傻話,你隻是感冒,去醫院掛個鹽水就好了。”

我摟緊了陸池硯的脖子,把有些發燙的臉頰貼在他微涼的脖頸旁:“可是我出來得急,沒錢掛鹽水。”

“我有。”

“可是如果藥費很貴怎麼辦?要不還是去藥店買點藥吧。”我有些心疼陸池硯。

“沒關係。”

“什麼沒關係,你的生活費本來就沒多少,你這次又打了幾份工啊?你還要攢錢出國留學呢。”

陸池硯沒說話,隻是往上掂了掂我,直到陸池硯把藥交給護士,我坐在輸液大廳時,他蹲在我麵前,眼神清澈又堅定:

“今安,隻要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我怎麼樣都沒關係。”

怎麼會沒關係呢,把唯一的一件羽絨服給了我,自己臉凍得通紅,明明自己過得緊巴巴,舍不得多買一件羽絨服,也要帶我來看病。

我縮在陸池硯寬大的厚羽絨服裏,隻露出了一個腦袋,看著他穿著有些單薄的棉衣,我吸了吸鼻子:

“陸池硯,等我爸媽不吵架了,我就找他們要點生活費,然後我就把錢還給你。”

陸池硯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掌心,眼神裏的溫柔能把人溺死:

“今安,不用跟我算得那麼清楚,為了你,我甘之如飴。”

“相信我,我們以後會有錢的。”

我點頭,沒有誰比我更清楚陸池硯的才華,他是蒙塵的明珠,總有大放異彩的那一日。

可惜我沒能親眼看到他成功,也沒能如他所願餘生平安。

陸池硯去外省參加比賽的那天,我送他去了車站,回家的時候,見到我爸正摟著一個女人把她護在懷裏。

從那天起,我光鮮亮麗的人生開始崩塌,我才發現,我的人生,就像爬滿了虱子的華麗衣袍。

我呆愣在原地,看著爸媽爆發了激烈的爭吵,我爸帶著那個女人不告而別,並且卷走了所有的錢財,隻留下一屁股的債。

某個深夜,那群討債的中年男人們撬開了宋家的大門。

男人們興奮的叫囂,惡心的觸感和撕裂的痛感,耳邊是我媽撕心裂肺的喊叫怒罵,我看著頭頂搖曳的燈光,覺得那仿佛就像是深淵在朝我招手。

我的人生被按下了暫停鍵。

等紀知許發現我的時候,我媽已經被逼死在了浴室,而我卻衣不蔽體地倒在地上,出氣多,進氣少。

用紀知許的話來說,她覺得我快死了。

紀知許沒有告訴任何人,隻是連夜開著車跨越幾千公裏帶我去了京西,她說,在那裏我能接受最好的治療。

窗外最後一片樹葉落下的時候,我縮在病床的角落裏,眼神空洞地看著窗外。

“她現在有很嚴重的抑鬱症,身邊還有親人嗎?”

紀知許擦掉了眼角的淚水,搖了搖頭:“沒有了,隻剩個在外地競賽的男友。”

醫生看了我一眼,沉默了半晌後開口:“還是通知他盡管快過來吧。病人現在有明顯的自殺傾向,治療難度非常大,幾年之內,她身邊都不能離開人,這是一場持久戰。”

那時候我的精神狀態,已經沒有辦法讓我去報警討回公道了,像我這樣的精神病患者,證言是不足以采信的。

紀知許放下了手上所有的工作,留在了京西,專心陪著我治療。

而我呢,就像一頭喪家之犬,逃離了那個兵荒馬亂的洛川。

也是這一天,陸池硯的名字出現在了獲獎名單的第一位。

紀知許隔著窗戶欄杆跟我說,陸池硯拿到了出國留學的名額。

她問我要不要跟陸池硯說話。

我多日空洞的眼神,在聽到陸池硯的名字後,突然有了反應,我就像是個生了鏽的機器人,僵硬地伸出手接過電話。

電話那頭是呼嘯的風聲,還有陸池硯帶著欣喜又溫柔的聲音:

“今安,我拿到了出國的名額,你再等我三年,我一定娶你。”

我隔著釘著欄杆的窗戶看著外麵人來人往,忽然生出一種悲涼,我的人生已經爛掉了,我不能拖著陸池硯跟我一起在泥悼裏沉淪。

“陸池硯,分手吧。”

我強忍住喉頭的酸澀,想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一些,眼淚卻撲簌簌地掉落。

我聽見陸池硯呼吸一重:“為什麼?”

我沒說話,隻是做了好幾次深呼吸。

跟陸池硯分手這件事,很難,將陸池硯從我的人生中徹底拔掉,很難。

可是陸池硯的前途一片光明。

他又憑什麼要被我自私地鎖在身邊,跟我一起在這個爛泥堆裏打滾,被困在幹燥寒冷的京西好幾年呢?

我看著門外的紀知許,她早已經哭腫了眼。

我擦掉眼角的淚,用了十二分的勇氣開口:“陸池硯,我不愛你了。”

陸池硯,你要過的比我幸福。

8.

我是被一陣儀器的滴答聲吵醒的。

我睜開眼,看見陽光從窗簾的縫隙中跑出來,屋子裏有些昏暗,大抵是害怕擾了我的睡眠。

我轉過頭就看見陸池硯坐在椅子上,低著頭手裏拿著一把水果刀正給蘋果削皮,一旁櫃子上的盤子裏早就放進了好幾塊切好去皮的蘋果。

我沒說話,腦子裏隻是突然冒出來「陸池硯還是一如既往細心」的念頭來。

隻一瞬,我就被這念頭下了個激靈,渾身的睡意也逐漸退去。

我打量著這間屋子,似乎是一間病房。

陸池硯將切好的蘋果瓣放進一旁的盤子裏,抬眼就看見我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他沒說話,隻是扯出一張濕紙巾擦了擦手,然後扶著我靠在病床頭,接著按響了床頭的鈴。

不大一會兒,幾個醫生護士魚貫而入。

替我檢查了半晌後,醫生收起他的聽診器,接過護士遞過來的檢查單對陸池硯道:

“宋小姐沒什麼大礙,隻是有些營養不良,也有些胃潰瘍,平常飲食暫時以易消化的食物為主,著重補充蛋白質。”

陸池硯點點頭:“謝謝。”

醫生轉身出門,護士替我拔了針也離開了,臨走的時候還不忘「貼心地」替我們關上門。

屋子裏再次歸於沉寂。

陸池硯首先打破了沉默,他將裝著蘋果瓣的盤子遞給我:“先把病養好,其他的再說。”

我沒接,掀開被子下了床,打開櫃子翻找著我的手機和衣服。

直到我幾乎將房間翻個底兒掉,也沒找見我的東西。

我光著腳站在陰影裏,站在病床的那頭看著陸池硯問他:“你想幹什麼?你把我的東西都收走,究竟想幹什麼?”

陸池硯將盤子放回櫃子上,彎下腰拿起那雙棉拖鞋,然後走到我的跟前蹲下,想要抬起我的腳,我本能地後退。

他沒站起來,隻是仰起頭來看著我,陽光灑在我的臉上,倒顯得我本就蒼白憔悴的臉更加瘮人。

“我想幹什麼你不知道?”

陸池硯站起身來,伸出手撫摸上了我的臉頰。

我像是被東西刺到一般,下意識往後退,卻抵住了牆。

陸池硯深邃的眼眸不加掩飾地盯著我,眼神炙熱,卻讓我感到有些......恥辱。

我強逼著自己冷靜,指甲掐住了自己的掌心:“陸池硯,你不能這麼對我。”

陸池硯往前一步逼近我,讓我無路可逃,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抬起手來將我垂在耳畔的發絲挽回耳邊,隨後他的手撫摸上我的臉頰。

“為什麼不能?”

“我有喜歡的人了,所以你能不能別再糾纏我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隻能隨口扯一個謊。

“是嗎?”

陸池硯臉上的笑容褪去,伸手捧住我的臉,低頭向我靠近,我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側過頭,雙手使勁掐著自己的掌心,強迫自己冷靜。

隨後我聽見陸池硯的輕笑聲,他清冷的聲線如鬼魅一般在我的耳邊響起:

“宋今安,你騙人。”

9.

我向來不知道洛川還有這麼個私密性極好的私人醫院。

也是,這醫院坐落在郊區,放眼望去除了連綿的樹木和遠處若隱若現的山包之外,幾乎罕有人跡。

不像私人醫院,倒像我在京西住的那個......安定醫院。

我的手機被陸池硯收走,我聯係不上任何人,也走不出去。

我甚至不知道我被關在這裏幾天了。

我不是沒有嘗試著向醫生和護士們求助,可能成為私人醫院的醫生和護士,為「客戶」保密,是他們的職業操守。

他們幫不了我。

陸池硯每天傍晚都會來,偶爾還會拎著保溫桶,我隻吃一口就知道,這是陸池硯的手藝。

我不吃,也幾乎不跟他說話。

他也不在乎,隻是坐在一旁自顧自跟我聊天,事無巨細地跟我說他的每天。

我有時候被他弄得不耐煩,皺著眉問他:“陸池硯,你很閑嗎?我沒有心情也沒有義務聽你每天說廢話。”

陸池硯沒有生氣,每天依舊會來,而我依舊抗拒和他親昵,陸池硯也不強求。

我開始頻繁地夢見和陸池硯的過去。

生活費本就不多的他會特意勻出相當一部分給我買牛奶,甚至會逃課去幫我買,隻是因為我隨口的一句想喝。

大學的時候,隻是因為一句我想他了,他就倒了好幾趟公交地鐵來找我。

然後獻寶似的變出一瓶牛奶,我看著陸池硯被凍得通紅的臉頰,心裏是酸酸澀澀的喜悅。

我問他是不是傻,他伸出手來擦去我的淚:

“隻要是你,多遠我都來找你。”

“宋今安,你就站在原地就好,你是我的月亮,我會朝你奔赴而來。”

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陸池硯手忙腳亂地要替我擦,我問他是不是在跟我告白。

他愣了,然後緊緊把我抱住:“是啊,宋今安,我愛你。”

那時候多美好啊,誰能預估到現在,我和陸池硯鬧成這滿地荒唐的樣子。

從我醒過來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我腦海裏再也沒有出現那個聲音。

可是這一次,它卻突然響了起來:

「現在我想問你,你的心願實現了嗎?」

我沒說話,隻是望著窗外發呆。

「它」大概也知道了我的想法,不再追問:

「你還有一個星期的時間跟這個世界做最後的告別。」

一個星期嗎?

我大概餘下的日子都要被關在這個小房間裏了。

我陡然生出一種釋然,也挺好的,讓陸池硯看見我在他麵前死去。

10.

“明天......我要結婚了。”

陸池硯將削好的蘋果放在我麵前的小餐桌上,他收起水果刀,抬頭看向我:

“你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

我收回視線,看向這個和我記憶裏的陸池硯已經大相徑庭的男人。

他依舊是那張劍眉星目的臉,可卻不再是我記憶裏的陸池硯。

我沒說話,隻是突然想起我這幾天做的夢,我大抵是在跟過去告別的。

不僅僅是因為我隻剩七天的壽命,更因為,電視裏頻繁播放著他和沈棲月即將要結婚的新聞。

我看著電視裏手挽著手的兩人。

真是一對天作之合的璧人。

挺好的。

陸池硯有他的人生要走,他依舊光鮮亮麗,是洛川炙手可熱的新秀。

至於一身爛帳還在泥悼裏打滾的宋今安,就這麼悄無聲息地和這個世界告別,也挺好的。

“恭喜,早生貴子。”

陸池硯的笑容僵在臉上,片刻後又釋然地笑了起來,他起身替我掖了掖被腳:

“沒關係,我和沈棲月隻是走個過場罷了,你想要孩子嗎?我沒意見。”

我突然覺得很累,前所未有的累,從內而外的累。

“陸池硯,算了吧,放過我行嗎?”我歎了口氣,“這樣對大家都好,我們的重逢已經夠不體麵的了,現在就讓它結束得體麵一些不行嗎?”

陸池硯重新坐會椅子上盯著我,似乎想要找出我一絲說謊的證據,可惜,我這番話是發自肺腑的。

他似乎有些氣急敗壞,又好像是聽見什麼好笑的事,嘴角露出的笑容都帶著譏諷:

“算了?”

“憑什麼啊宋今安。”

“是你先來招惹我的,最後你玩膩了抽身離開,把我扔下,我算什麼?”

“你的一條狗嗎?”

我閉上了眼,強忍住心底的酸澀和苦痛,我聽見自己說:“那我還給你吧。”

陸池硯的聲音一僵:“你說什麼?”

我睜開眼,側過頭去看窗外飛走的鳥:“如果你覺得不夠,見不得我好,那我可以去死。”

我說得平靜而又絕望。

陸池硯掐住我的下頜,逼迫我和他對視,我看見他的眼裏滿是怒火。

“宋今安,你有病嗎?”

“想死的話,當年為什麼不去死?”

陸池硯扔下這句話摔門而出。

我沒去管他,隻是用被子把自己裹起來,仿佛隻有這樣,我好像才能感受到自己存在。

11.

門是被大力撞開的。

陸池硯的好兄弟周衍之帶著一臉怒意出現在我的麵前。

突然忘了,很多年前,他也是我的好友。

“宋今安,你忘了你承諾過什麼了嗎!”

我看著他這副模樣,心裏如死水一般,我不想回答他任何的問題,我早就沒了力氣。

“你知道解除婚約會讓陸池硯損失多少嗎!”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能不能不要總是這麼任性,肆意妄為?處處讓陸池硯給你擦屁股。你好歹也為他想想吧!”

我看著他沒說話,也許露出了一個帶著疑問的表情。

周衍之突然氣得笑了起來,見我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他幹脆吼了起來:“宋今安!我真不知道你到底給陸池硯下了什麼迷藥,他為了你要悔婚,你現在還這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聽見「悔婚」兩個字,我有些生鏽的腦子才開始轉起來。

我不知道陸池硯做這種事想要做什麼,他這樣究竟要把我置於何地。

我會永久地被人釘在恥辱柱上——以見不得光的第三者的名義。

周衍之蠻橫無理地拽著我的手腕將我拖出了病房:“你跟我走,你不是很會嗎?玩膩了轉身就走,這些年你跟了那麼多男人,找了那麼多借口,你隨便說一個!”

“周衍之!”

“宋今安!”周衍之跟我對著吼,“都是因為你莫名其妙地回來,如果你不回來,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你是始作俑者你知道嗎!你到底還要把陸池硯害成什麼樣你才甘心啊!”

周衍之的責問讓我呆愣在原地,我看著他充滿著怒火的麵容,一股涼意從我心裏升騰而起,蔓延至我的四肢百骸。

周衍之,我曾經的好友,這樣的詰問,這樣的憤怒。

仿佛我是個十惡不赦的人,合該死在六年前,又或者,下地獄更好些。

“周衍之,不肯放過的人不是我,是陸池硯。”

周衍之麵色冷了下來,依舊拽著我往外走:“等辦完這件事,我送你離開。”

我是第一次來陸池硯的辦公大樓,可沒想到是這樣的情況。

周衍之拉著我闖進去,大會議廳裏,記者早已「高朋滿座」。

閃光燈此起彼伏,坐在桌前的陸池硯從容不迫。

“聽說您取消婚約的原因是第三者插足?”

陸池硯清冷地聲線通過麥克風傳入我的耳朵:“我和沈小姐之間有著相當嚴重的分歧,我們是和平分手,不存在第三者。”

周衍之的麵色在聽見陸池硯這話之後一霎那變得鐵青,我的手腕也被他死死抓著,我想走,也走不掉。

“據知情人士透露,您和初戀舊情複燃,這才是導致您與沈小姐之間的關係出現裂縫的原因。”

記者咄咄逼人,可陸池硯卻不慌不慌:

“隻是傳言,我和沈小姐的確是和平分手。”

他朝著一旁的助理使了個眼色,助理接過他的話筒:“如果各位記者沒有別的問題,那我們今天的發布會就到此為......”

“是她!是陸總的初戀!”

人群中有人呼喊,所有的鏡頭齊刷刷對準了我。

閃光燈在我的眼前從未有一刻停歇地閃爍,我腦袋一片空白,雙腿也仿佛灌了鉛。

周衍之早就鬆開了我的手腕,退到一邊,任由我被記者們從四麵八方圍堵得水泄不通。

“請問您與陸池硯是什麼關係?”

“請問您真的像爆料中說的那樣插足了陸總和他未婚妻的關係了嗎?”

在記者們的逼問下,我不可控製地渾身發抖,我抱著腦袋想要蹲下來把自己藏起來。

可他們的鏡頭和話筒離我近在咫尺,我無處可逃,我也無處可躲。

我隻能機械性地流淚,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我不是,我沒有。”

但記者們仍舊不肯罷休。

“有新的爆料!”

人群中有人舉起了手機,裏麵傳來我帶著哭腔和朦朧醉意的囈語:“池硯......我愛你。”

是陸池硯的錄音。

我原本以為,我的人生不會有比六年前的那個雨夜更加糟糕的時刻了。

可是現在,在眾人的目光中,在此起彼伏的質問中,在一個個空洞洞的鏡頭中,我仿佛回到了六年前那個痛苦的時刻。

不,比那刻更糟。

十五日之期還沒到,我就先被陸池硯和他的好朋友毀掉了。

“這不就是小三嗎?”

“真不要臉啊,看著挺秀氣的姑娘,居然幹這種事兒。”

我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痛恨自己的聽力很好,那一聲聲竊竊私語,就像千斤的重錘,一下又一下把我砸得血肉模糊。

我隻能開始機械地重複:“對不起,但不是我。”

陸池硯的怒吼從前方傳來:“周衍之!帶她走!”

陸池硯推開洶湧的人群朝我走過來,臉上是驚慌失措。

我的眼神失焦,眼前一片花白。

我隻能聽見有人一字一句將我剝皮抽筋攤開在陽光下,宣判我的「死刑」:

“爸爸欠債,媽媽自殺,她又有抑鬱症,在京西的精神病院被關了五六年......”

“不過,她不是早就死了嗎?!”

一石激起千層浪,眾人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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