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死在了最愛顏司朗的那年。

死後，我化作靈魂，想要陪伴在顏司朗身邊。

我原本以為我能看到顏司朗因為思念我而痛哭流涕的樣子。

可是，顏司朗卻帶著葉晚喬登堂入室，在我們的床上翻雲覆雨。

終於，我的心死了。

1.

我不知道顏司朗看到我這張檢查單後會是什麼表情，但我的手卻已經止不住地顫抖，耳邊依舊是醫生的話。

“夏小姐，像您這樣的狀況，已經不適合再做手術了。我們的建議是保守治療，化療對您來說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

很直白，但也是事實。

我本身就有胃病，所以一開始，我以為隻是胃病複發，並沒有放在心上。

可是直到後來吃什麼吐什麼，甚至開始吐一些黑黑的東西時，顏司朗開始逼著我去醫院。

原本他也是要陪著我一起的，但公司的臨時會議讓他不得不回去加班。

可是我沒想到，我以為隻是普通的胃潰瘍而已，卻沒想到會發展成胃癌。

我失魂落魄地坐在醫院外的長椅上，盡管已經是五月的豔陽天，但我卻依然覺得渾身冰冷。

直到顏司朗的皮鞋出現在我的視線裏，我才覺得鼻頭酸酸的，那種委屈、不舍和不甘全都湧上了心頭。

他撿起了我掉在地上的檢查報告。

片刻後，他蹲下身來，我看見他泛紅了的眼眶。

顏司朗把檢查報告放在一旁的椅子上，顫抖著握住了我放在膝蓋上的手：

“汐汐，沒事的，我們再去大醫院查，一個醫生說了不算。”

顏司朗哽咽著，仔細聽，他的聲音裏還帶著些恐慌。

一個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顏總，蹲在我的麵前，紅了眼眶。

我知道的，他在安慰我，哪有那麼多偶像劇裏的誤診情節呢。

可我沒有反駁顏司朗的話，隻是擦幹了眼淚，伸出手來撫上了他的臉。

“好，都聽你的。”

顏司朗帶著我去了京市的醫院檢查，結果依然是一樣的，不建議化療。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我突然釋懷了，如果我的生命注定這麼短暫，那不如趁著生命結束之前好好看一看從前沒看過的風景。

顏司朗拗不過我，他推了工作，開始帶著我到處旅遊。

我央求著他給我拍了很多照片，我說，如果我死了，他至少還能有個念想。

那時候拿著相機的顏司朗神色就會變得難看，他一板一眼地跟我說，不讓我這麼說，不吉利。

可哪有什麼吉利不吉利的，我都快要死了。

隻是顏司朗不希望我這麼說，那我就不說。

我每天吃的不多，可即便吃的不多，我仍舊在吐，把胃裏都吐空了才舒服。

顏司朗看著我一天比一天消瘦，眉頭也皺得越來越深，可是在麵對我的時候，他依舊強打起精神來陪著我去玩。

我跟顏司朗說過，我的夢想是去四季如春的地方，住在一個帶著小院子的房子裏，每天種種花，看看風景。

2.

於是在我快要動不得的時候，顏司朗帶著我去了大理。

租下了一棟離洱海很近的小院子，讓我一推開窗就能見到洱海，一出門就能看到各種各樣的鮮花。

他在院子裏放了張躺椅，給我鋪了床厚實的毯子，時常抱著我去曬太陽。

我吃不下東西，他就變著法兒的給我熬粥。

我不想辜負顏司朗的心意，勉強自己吃下去幾口後忍著反胃，看著顏司朗走進屋子裏，才轉身在角落裏大口嘔吐。

直到顏司朗紅著眼眶用土蓋住我吐出來的那些黑黢黢的東西時，我心知肚明，他其實早就知道。

就像我不想他擔心，他也不希望我難受。

我挺遺憾的，沒能陪著顏司朗再多愛幾年，從前說好的要攜手白頭，如今我卻要先他一步離開。

我好像再也沒有辦法和顏司朗手牽著手沿著河邊散步，也沒有辦法和他共同孕育一個愛情的結晶。

我其實挺自私的，自私地希望顏司朗能多記住我幾年，不要那麼快就愛上別人。

我醒著的日子越來越短，我常常做夢，夢到和顏司朗的初遇。

夢到我陪著顏司朗一點一點打拚到現在，夢到我的爸爸牽著我的手把我交給顏司朗。

我睜開眼的時候，顏司朗坐在我的身邊，握著我的手，紅了眼眶。

分明在商場上是個不苟言笑的人，可自從我生了病，他眼底的哀傷就沒有消失過。

我想抬起手來摸摸他的臉，卻見到自己的手腕子細得可怕。

我記得很久之前我曾經看過網上說的骷髏人，我問過顏司朗，得瘦成什麼樣才能成骷髏人。

可現在，我隻要看鏡子裏的自己就夠了。

我收回那似乎一下子就能被捏斷的手腕，想要開口說話，聲音卻嘶啞得厲害。

“司朗。”

顏司朗這才抬起頭來看我，他轉過頭去擦眼淚，然後將我扶起來靠在床上：

“今天天氣很好，我抱你下去曬曬太陽吧。”

我點點頭，也不知道怎麼了，我今天的精神頭出奇地好。

顏司朗替我掖好了毯子，我抓住了他的手：“我突然想喝酸梅湯了。”

聽見我這麼說，顏司朗臉上的憂愁散去，他激動地起身拍了拍我的手：

“我現在就出去給你買。”

3.

興許是曬了太陽，又或者是我睡了太久，總之，我的精力恢複了不少。

看著院子裏盛開的花，我突然想要摘幾支下來插在花瓶裏，放在床頭。

顏司朗回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蹲在花壇裏用剪刀剪花枝的我。

他急得放下手裏的袋子，就把我拉了起來，接過我手裏的花枝和剪刀放在一邊，然後拍了拍我身上沾著的泥土：

“你想要折花枝，你告訴我啊，我來弄，你非要自己做。”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隻是覺得今天精神還不錯，想自己插一個花瓶放在床頭，每天睡前看到，心情也好。”

顏司朗歎了口氣，牽著我到花園的洗手池去洗了手，又讓我坐回躺椅上：

“你還想要那些花，我替你摘。”

我看著顏司朗蹲在地上被我指揮著忙碌的身影，心裏的那種不舍又再度湧了上來。

怎麼辦呢，顏司朗這麼好，我舍不得離開他。

那天半夜，我突然開始吐血，把被子都快要染紅。

顏司朗被嚇得不清，手忙腳亂地開始打電話叫救護車，又拿來毛巾不停地給我擦拭著嘴角。

我想，我下午的那個精神頭兒大抵是回光返照。

我抓住了顏司朗的手，看著他深邃的眼眸：“司朗，不要再忙活啦，我好像，沒有辦法再陪你更久一些了。”

顏司朗拚命搖著頭，泣不成聲，語不成句：

“別這麼說，汐汐，我求你別這麼說。”

我以為我很害怕死亡的來臨，可是真的到了這一刻，我反而隻有釋然，生命的最後，是顏司朗陪著我的，他帶我看遍了全國的風景。

實現了我住在種滿了花花草草的小院子裏的夢想。

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可能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再看一眼我的爸爸媽媽。

可是這樣也好，免得他們看了我如今的樣子傷心。

我的意識漸漸渙散，直到最後，耳邊是顏司朗撕心裂肺的呼喊聲。

我仿佛做了個夢，又仿佛沒有，也許是身在混沌裏太久，我記不清很多事了。

腦海裏傳來的聲音，讓我仿佛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你還有心願未了，我可以實現你一個願望。」

心願未了嗎？是啊，我的確心願未了。

我想再看看顏司朗，也想再去看看我的爸媽。

“那，就讓我回到顏司朗身邊吧。”

「好的宿主，接下來，你有15天的時間完成心願。」

等我意識清醒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身處和顏司朗的家中，我的遺像被放在了桌上，每天被顏司朗珍而重之地擦拭著。

我心裏一陣心酸，看著他有些消瘦的背影喃喃道：“司朗......”

“司朗！”

我尚且沉浸在悲傷之中，一道帶著黏膩的女聲把我從情緒中拽了出來。

4.

她穿著一條紅色的裙子，肆意地展示著她傲人的身材，那細腰盈盈一握，她穿著我曾經穿過的圍裙，從廚房裏端了一鍋湯出來。

“我剛煲好的冬瓜排骨湯，你最愛喝的。”

她轉頭看見顏司朗正擦拭著我的遺像，她一把從顏司朗手裏抽出來，隨意地放在了沙發上，然後牽著顏司朗的手坐在了餐桌前：

“你快嘗嘗，冷了就不好吃了。”

我在腦海中搜尋了無數次這個女人的臉，卻發現沒有一個對上。

我看著顏司朗拿起了勺子，將湯送入口中，隨後笑著看向那女人：“很好喝。”

她笑著坐在顏司朗的對麵：“我就知道你還是愛喝我煲的湯，夏承汐那個女人根本不了解你。”

我愣在了原地。

她知道我？

而且看樣子，對我還有怨言。

我轉頭看向顏司朗，他沒反駁，隻是又給自己盛了一碗。

那女人似乎是不滿顏司朗的反應，有些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勺子在碗裏攪了又攪：

“司朗，你不是說會娶我的嗎？現在夏承汐都已經死了，你該不會是想反悔吧！”

顏司朗抬起頭來看她：

“夏承汐剛死還沒一個月，我不想被人詬病。”

顏司朗的眼神讓我感到陌生，仿佛跟我認識的那個對我無微不至，愛我入骨的顏司朗判若兩人。

“晚喬，再等等吧。”

顏司朗走到她的身側，將她摟進懷裏安慰。

眼前這一幕刺激到了我，我隻覺得心上傳來一陣鈍痛，我飄到顏司朗跟前，歇斯底裏地朝他大喊：

“顏司朗！你是不是一直在騙我！顏司朗你回答我啊！”

可惜，任憑我如何呼喊，顏司朗都聽不見，他也看不見。

是啊，我已經是人間的一縷遊魂，他怎麼會看得見我。

我看著他將那個女人打橫抱起，走進了原本屬於我和他的臥室裏。

我站在門口，沒有再往裏踏一步，沒過多久，我就聽見房裏傳來一陣陣令人作嘔的曖昧聲音。

我發現自己似乎從來沒有看清過顏司朗，我甚至分不清從前他對我的那些情誼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

接下來的兩天，他跟那個叫葉晚喬的女人在這間房子裏廝混，可我因為所謂的「心願係統」被綁在了顏司朗的身邊哪裏也去不了，隻能看著他和葉晚喬你儂我儂。

到了後來，我已然麻木了不少，我好像已經接受了顏司朗似乎根本不愛我的事實。

我的腦海裏突然傳來係統的聲音：

「宿主，我還可以實現你一個願望。」

係統的聲音似乎有些不忍。

我看著顏司朗作秀一般擦拭著我的遺像，又「珍而重之」地放回客廳最顯眼的桌子上，突然很想知道，如果他能看到我，他會是什麼表情。

我沒說話，但我知道係統一直沒走。

知道顏司朗再一次抱著葉晚喬在沙發上「忘情熱吻」，我朝著係統開了口：

“讓顏司朗看見我吧，我要讓他「永生難忘」。”

我挺好奇的，如果顏司朗見到我在他麵前「魂飛魄散」，他會如何。

「好的宿主。」

他和葉晚喬忘情地吻著，頗有些「不知天地是何物」的味道。

我不由得開始為這出活春宮鼓起了掌。

顏司朗突然睜開了眼睛，然後朝我看過來。

我看見他一把推開了衣衫不整的葉晚喬，眼神都是震驚甚至，還有一絲懷念？

他嘴唇開開合合了半晌，才從牙縫裏吐出來幾個字：

“汐......汐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