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丈夫死後，小叔子將我抵在門後，

而我屍骨未寒的丈夫的靈堂，就在樓下。

我給了他一巴掌，嗬斥他不要放肆，可他卻沒有打算放過我。

他說，宋聞笙的死，都是因為我。

1

宋聞笙為了護我死了。

我不敢相信。

明明前一天還笑著把我摟在懷裏的人，現在卻了無生息地躺在那裏。

我也想不明白，宋家那麼隱秘的地方，怎麼就會被林炳坤知道？

宋家，一定出了內鬼！

我轉頭看房病房外。

病房外呼啦啦站了一群人。

為首的賀野早就哭紅了眼眶，見到我來哽咽著開口：

“嫂子......如今大哥走了，你就是我們的主心骨了。”

我朝他擺了擺手：“我知道了，你們也累了先回去吧。”

如今，我成了宋聞笙的未亡人，必須為了宋家主持大局。

賀野轉過身去招呼著好幾個人離開，然後他也跟著離開了。

我強忍著喉頭的酸澀，招呼著宋聞景把我帶的東西拿過來。

宋聞笙向來衣冠整潔，我不會讓他就這麼穿著病號服離開。

直到宋聞景把東西來過來，我才注意到他穿著宋聞笙的衣服，就連額前的頭發都梳了上去，白色襯衫解開了兩顆扣，下擺整齊地紮在熨得筆挺的西裝褲裏，袖子被他挽了幾下，露出一節小麥色的小臂。

我蹲在地上，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恍惚間我以為看到了宋聞笙。

但看見他鼻梁上架著的那副金絲邊眼鏡時，我才反應過來，眼前的人，是宋聞笙一母同胞的弟弟。

大概是看到了我眼裏的震驚，宋聞景開口解釋：“啊，我的衣服都在大宅那邊，我就先拿了哥的衣服來穿。”

我點點頭，卻忽略了他語氣裏隱隱透露出來的興奮。

他把衣服遞過來的時候，我隱約聞到他身上少見的檀香味。

我才發現，宋聞景也許和我平日裏見到的並不一樣。

和宋聞景帶著侵略性的長相不同，宋聞笙生得儒雅，道上的人大多都叫他「活閻王」。

不是因為別的，是因為他那個和長相大相徑庭的手段。

我拿著打濕的帕子一點一點擦去宋聞笙身上和臉上殘留的血汙，我的宋聞笙那麼愛幹淨，怎麼能就這麼走呢。

我想要替他解開衣服的扣子，但雙手顫抖著，眼前被淚水模糊了眼眶，幾次想要解開都沒能解開。

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接過了我手裏的動作，宋聞景替宋聞笙解開了襯衣的扣子：“嫂子，你去坐會兒吧，我給哥換衣服。”

我沒說話，隻是扶著床起了身，腳步虛浮著去了衛生間關上門大哭。

宋聞笙走了，他也帶走了我所有的喜歡和依戀。

賀野說過，宋聞笙走了，他很多的產業都要交到我的手裏，我不能倒，宋聞景還沒能到獨當一麵的時候。

等我走出去的時候，宋聞景替宋聞笙穿好了外套，見到我紅腫著眼睛，轉身走出了病房。

不到片刻，宋聞景回來了，遞給我一袋冰塊：“嫂子，冰敷一下吧，等下還得出去見他們。”

我接過冰袋向宋聞景道了謝。

我讓留在這裏的幾個人將宋聞笙送回了家。

2.

宋聞笙的葬禮很隆重，宋聞笙從他父親那裏接下這個幫派，不少資曆深厚的老爺子們都來了。

他們每一個人都來跟我說節哀。

宋聞景站在我的身邊，穿著黑色的呢子大衣，眼睛裏看不出悲喜，隻是和我一起不停地說著感謝。

午飯時，賀野看著來吊唁的人不多了，讓我去二樓休息一下，我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肩。

“也好。”

我將大衣掛在門邊的衣架上，剛想關上門，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攔住了我的動作。

我將門稍稍打開一條縫，就見到宋聞景站在門口。

“旁邊還有個休息室。”

說完我就想關上門，宋聞景卻趁勢擠了進來，一隻手抓住了我的肩將我抵在門上。

宋聞景單手捏住了我的下頜，逼迫我仰起頭來看他。

他直直地看著我，漆黑的瞳仁裏有著讓我膽戰心驚的占有欲，這讓我感到一陣惡寒。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想要掙脫他的桎梏，可宋聞景的力氣太大，我隻是徒勞地動了幾下。

“宋聞景，放手。”

我出言警告他，他卻將我的雙手抓住，然後將我的手舉過頭頂，壓住了我的手腕。

他眼底的神色越來越炙熱，我心裏有些慌，隻想讓他快些離開。

“宋聞景，你到底想幹什麼！”

宋聞景沒說話，隻是湊了過來，呼出的氣息噴灑在我的臉上，他閉上了眼，在我的脖頸處來回蹭著：

“嫂子，我哥走了，我照顧你好不好？”

我隻覺得氣血湧上頭，掙紮得更加厲害，卻能感覺到他的氣息噴薄在我的脖頸上，引起我一陣顫栗。

我脫了外套，身上隻穿著一件很薄的白襯衣，宋聞景也脫了外套，隔著襯衣，我能感覺到他身體的炙熱。

“嫂子，我說的是真的。”

他放開了我的手，轉而撫摸上了我的臉頰，我將雙手抵在他的胸上，想讓他離我遠些，可我發現，宋聞景的力氣是真的很大。

他抓住我的手，大拇指在我的手腕上來回撫摸著，他看著我的眼神，充滿了侵略。

“宋聞景，別開玩笑，你哥剛走。”

我想提醒宋聞景，他哥屍骨未寒，遺體還躺在下麵的靈堂裏。

聽見我提起宋聞笙，他眼裏突然閃過一絲肅殺，隨後抓著我手腕的手都用了力氣，我吃痛，那隻抵著他胸膛的手，一瞬間卸了力氣，給了宋聞景可趁之機。

他空出的那隻手突然就在我的側腰來回撫摸著，隔著薄薄的襯衣，我感受到他手掌的溫熱。

腰向來是我最敏感的地方，宋聞景這麼一摸，我整個人就軟了下來，差點倒在他的懷裏。

宋聞景像是得了趣，撫摸著我腰側的手，轉而向下，從我的短裙下擺伸進去，撫摸到了我的大腿根。

他湊到了我的耳邊，氣息灑在我的耳朵上。

“嫂子，我沒有開玩笑，從今以後，我隻有你了。”

他話說得可憐兮兮，如果他的手沒有在我的大腿根處作亂的話，我大概真覺得他很可憐。

3.

眼見著他的手就要順勢往上，我用了力氣給了宋聞景一耳光。

不一會兒他臉上就浮現出清晰的指印。

“宋聞景，不想死就給我滾回去，我會讓賀野給你送冰塊，印子消退了再去見人。”

他被我打得偏了頭，轉過頭來看著我，舌尖頂著被我打過的那處腮幫，眼神卻依舊帶著十足的侵略。

我被他看得一陣惡寒，從骨而出，我不自覺哆嗦了起來，趁著宋聞景沒有動作，我一氣嗬成地擰開門把手，然後把他推出門去，再重新反鎖上門。

我靠在門上喘氣，就好像剛才溺了水被救上岸的人。

我不知道宋聞景為什麼會這樣，是不是受到了刺激。

所以接下來的幾天，我都一直小心翼翼地避開著他。

直到宋聞笙出殯，宋聞景都沒有再做出格的事。

我想，他大概之前是被宋聞笙的死刺激到了。

可我不知道的是，每一次我低下頭避開他的視線時，他都會目光灼灼地盯著我，眼裏全是瘋狂。

我在報恩寺替宋聞笙供了盞長明燈，又給寺廟添了很多香火錢，我想讓宋聞笙下輩子投個好人家，過上一段安穩的人生。

臨走的時候，我想起宋聞景說的，他隻剩我的話，轉身回了大殿替他求了個平安符，還開了光。

我看著躺在手心裏的平安符，腦子裏卻在想，如果那天晚上，宋聞笙沒有把自己的平安符給我的話，他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可惜，萬事沒有如果。

臨走的時候，大師說我命裏仍有劫難，我沒回話。

我還能有什麼劫難呢，沒有宋聞笙的後半輩子，對我來說，都是劫難。

走出報恩寺大門的時候，遠遠見到宋聞景站在台階上，我上前將平安符交給他：

“這是給你求的平安符。你哥已經出事了，你不能再有事。”

宋聞景看了我一眼，然後從我的手裏拿走平安符，指尖似有若無地輕輕撓了一下我的掌心：“好，我答應你。”

報恩寺的台階有些陡，我穿著高跟鞋，小心翼翼地下著台階。

宋聞景轉身看了我一眼，隨後伸出了手：“嫂子，如果那天，死的人是我，你會不會也這麼難過？”

我看了一眼宋聞景，他眼裏是隱忍著的深情和悲傷。

我沒說話，隻是伸出手來搭上了他的胳膊，他伸出的手握成了拳，隨後掌心翻了下去。

我就這麼扶著他的胳膊，下了報恩寺的台階。

5.

容不得我多做悲傷，如今幫派裏處處都是等著收拾的爛攤子。

賀野已經幾次請我出來主持大局，直到他跟我說，百麗門最近的生意被人搶了之後，我實在沒辦法再拖，隻能重新回到百麗門。

“其他線上的活都不能斷，若是沒人護著，以前在包廂裏裝的那些攝像頭裏拍到的東西，能用就都用上吧。”

賀野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百麗門夜總會是宋聞笙手下眾多的產業之一，也是明麵上走著白路子的產業之一。

原先百麗門也並不是幹淨的，可後來宋聞笙把百麗門交給我打理後，它就隻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夜總會。

可現在，眼見著宋家就要被人斷了路子，我也隻能讓百麗門重新走回老路子。

至於宋聞笙手裏其他幹淨的，不幹淨的，都一點一點地經了我的手。

宋聞笙的文件我很少動，可就是這麼一動，倒讓我發現了不得了的東西。

我竟然不知道宋聞笙有寫日記的習慣，不過也隻有這麼一本，大概是最近才開始寫的吧。

直到我翻到最後一頁，我才看到宋聞笙寫，他發現了宋聞景對我有著不一樣的情愫。

手裏的日記本落地，響動吸引了宋聞景，他走進來撿起了本子。

我很想開口問他，可卻什麼話都說不出，隻能傻站在原地，看著他。

宋聞景看到那一頁，原本還是乖巧的樣子，瞬間就換了副臉孔，嘴角勾起一摸邪笑，看向我的眼神是不再掩飾的貪婪：

“原來大哥這麼早就發現了啊，可是嫂子，你為什麼沒有發現我愛你呢？”

我氣急了，上前就想扇他的耳光：“宋聞景！我可是你嫂子！”

他卻抓住了我的手，眼神帶著侵略，惡狠狠地看著我：

“可是方羨瑜，害死我哥的那個人，其實就是你啊！必須為我哥贖罪！”

6.

我來不及深究宋聞景話裏的意思。

隻是想要從他的手裏將自己的手腕拽出來，卻發現隻是徒勞。

他拽著我到了他的房間，然後將我推在了床上，我想起身，卻被他按在了床上，我掙紮著，看著他從床頭櫃裏拿出了一條細細長長的金色鏈子。

宋聞景將一端套在了我的腳上，一端扣在了他的床頭上。

他偏執地看著我，伸出手來撫摸著我的臉頰：“嫂子，你隻能待在我的身邊，哪裏也不能去。”

他欺身下來，抓住我的手腕不讓我動彈，不停輕吻輕啃咬著我的脖頸，嘴裏不停地說著愛我。

我卻隻覺得周身一陣寒意。

宋聞景分明是我一手養大的，說是「一手養大」倒也有點誇張了。

我和宋聞笙在一起時，宋聞景隻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沒有爹媽，宋聞笙一把屎一把尿把宋聞景拉扯大。

但到底是男人，很多方麵再盡心盡力也不如女性。

我第一次見到宋聞景的時候，他潮紅著一張臉坐在沙發上拿著遊戲機打遊戲。

宋聞笙說他剛出去打了籃球回來，要不是我留了個心眼，宋聞景大概就要被燒傻了。

生了病的宋聞景倒軟軟糯糯的，沒了一開始那種「生人勿進」的氣質，剛睜眼看見宋聞笙就委屈得不行。

賀野那個半大小子拎著保溫桶就衝了進來，說是家裏的阿姨給宋聞景做了營養餐。

保溫桶打開的一瞬間，香味撲鼻而來，可宋聞景卻不願意吃了，宋聞笙坐在他床邊好話說盡了隻想讓他吃一口，可宋聞景怎麼都不願意吃，隻是一個勁兒掉眼淚。

我問宋聞笙，宋聞景最喜歡吃的是什麼。

宋聞笙放下手裏的筷子，歎了口氣：“我媽做的瘦肉粥，可是，自從我媽走了以後，聞景再也沒吃過。”

我知道，宋聞景大概是想媽媽的味道了。

我點了點頭，拿著包就衝回了家，給宋聞景煲了瘦肉粥。

宋聞景捧著碗，邊吃邊掉眼淚。

從那以後，宋聞景不黏宋聞笙了，倒是黏我黏得緊，我也心疼宋聞景從小沒媽，倒也真的就把宋聞景從半大小子拉扯到這麼大。

可我萬萬沒想到，宋聞景是頭養不熟的狼崽子。

我偏頭朝著宋聞景的耳朵咬了下去，宋聞景吃痛鬆開了我，我倒在床上惡狠狠地看著他：

“宋聞景，你他媽給我解開。”

宋聞景笑了，一隻手在我的腰側遊走，引起我一陣又一陣的顫栗。

我被氣得漲紅了臉，抬手就想給宋聞景一耳光，卻被他反握住了手，他親了親我的手，然後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嫂子，你根本不會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

宋聞景把玩著連接在我腳腕上的那條鏈子，笑得偏執：

“嫂子，從今天起，你隻能待在這個房間裏，你終於，隻是我一個人的了。”

他的手放過了我的腰，卻轉而探入更「隱秘」的地方，我屈起膝蓋朝著他就使了狠勁，宋聞景卻有預判一樣握住了我的膝蓋。

這一刻，滅頂的屈辱感不斷向我襲來，我待在宋聞笙的身邊十年，槍林彈雨中我都能把宋聞景全須全尾地帶出來，現在卻要被他困在這裏。

7.

眼看著宋聞景就要解開我的衣服，門外卻響起了「合時宜」的敲門聲。

“二少，鄭老爺子在樓下等您了。”

是阿昆的聲音，我拚了命地叫著阿昆，他卻像是什麼都沒聽到一般。

我這才反應過來，阿昆已經是宋聞景的人了。

我冷眼看著宋聞景，想到這段時間頻頻和我們作對，又搶了百麗門生意的那家夜總會，一個讓我脊背發涼的想法，陡然從我的腦海裏鑽了出來。

“宋聞景，這段時間，我們所有的「生意」被半路截胡，「客戶」一個又一個被截走，是不是都是你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