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賭博的爸,生病的媽,上學的弟弟」裏的那個「破碎的她」。
江知禮在我打工賺錢的時候替我解了圍,我開始了和他糾纏的五年。
我和他在一起的第五年,他的相親對象給我發了他陪著一起過生日的照片。
可是前一秒江知禮卻跟我說,他在公司加班。
我看著他好哥們替他送來的五周年禮物,跟他說了分手。
1.
今天是我和江知禮在一起的第五年。
我看著手機裏江知禮剛剛發來的消息,還有謝以蕎一個小時前發來的消息,心裏說不上是難過更多,還是塵埃落定的感覺更多。
我點開江知禮發來的語音,隻開了一盞落地燈,站在窗前看車水馬龍:
“泱泱,我準備好了禮物,讓書白給你送過去了。抱歉,今天公司事情太多,我走不開,你等我明天一定好好陪你。”
要是我沒看到謝以蕎發來的她站在一個三層蛋糕前,江知禮就站在她身邊的那張照片的話,我大概會給江知禮發一段「不用擔心我,你忙你的」之類的話。
可惜,我現在什麼心情都沒了。
其實,他不用騙我,隻要直說他去給謝以蕎過生日,我未必不會放他走。
事實上,是他不願意放我走,而不是我。
可一切落在謝以蕎眼裏,死纏爛打的人倒成了我。
敲門聲響起,大概是裴書白來了,我轉過身想去開門,卻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
我扶著沙發扶手站穩,才一瘸一拐地去開門。
謝以蕎說的對,我就是一個瘸了腿的廢人,連久站都做不到。
裴書白隻敲了一次門就沒再敲過,他是個極懂禮的人,知道我腿腳不好也沒催過我開門。
我開門的時候,裴書白穿著一身栗色的風衣站在門口,手裏提著一個蛋糕還有一個高檔手提袋。
我側身讓他進了門,他把東西都放在了茶幾上看著昏暗的燈光微微皺了眉。
“你自己一個人在家的時候還是別開這麼暗的燈吧,你可能會不方便。”
他沒直說,但我知道他的意思,我一個自尊心極強不願意拄著拐杖的瘸子,是該小心的。
除了江知禮之外,大概隻有裴書白知道,我複健的時候費了多大的功夫才能重新站起來,走得慢才能勉強看不出我腿上的缺陷。
“知禮今天公司......”
我打斷了裴書白的話:“你不用替他圓謊,我知道的。”
裴書白這才鬆了口氣,也是,本來他就不擅長這個,可偏偏江知禮讓他這麼幹。
他有些尷尬地替我拆開蛋糕的包裝盒:“你都知道了?”
我點頭,在沙發上坐下來,看著他拆開包裝盒上的絲帶:“謝小姐很貼心地給我發了組「套圖」,我想不知道都難。”
裴書白沒說話,隻是把蛋糕盒放在地上,沉默了半晌後才開口:
“你知道的,知禮也是沒辦法,他必須得去。”
2.
我怎麼會不知道呢,江知禮頂著家裏的壓力和我在一起五年,所有人都覺得他是一時興起,可時間越長,所有人都覺得,他在我身上栽了。
可江知禮的家世,又怎麼會允許未來進江家大門的人,是我這樣的人呢。
用江知禮媽媽的話來說,我家裏就是個無底洞。
我突然想到網上很火的一句話。
「賭博的爸,生病的媽,上學的弟弟和破碎的她。」
大部分人都用來玩梗,可隻有我知道這裏的每一句,都是我。
我和江知禮的相遇,是很狗血,也很俗套的「英雄救美」,但江知禮卻說,他是「一見鐘情」。
那時候,我爸因為賭博欠了一屁股債,我媽也因為這件事急得住了院。
我隻能暫時休學出去打工給我爸還債,給我媽湊錢治病,如果有剩的,還能再給我弟當作學費。
於是我去了KTV端果盤,那種地方,魚龍混雜,可勝在錢多。
我遇到江知禮的那天,差點被喝醉了的人非禮,是江知禮衝上來製止了。
我對江知禮還是很感謝的,於是自掏腰包給他和他朋友的那間包廂送了份果盤。
從那天以後,江知禮時常去我上班的KTV,一開始他還會叫上他的朋友們一起,到後來,他就自己來了,美其名曰是捧我的場,怕我受欺負。
我對江知禮一開始說不上有好感,反而覺得他有些奇怪,畢竟他所謂的「追人」多少讓我有些不適應。
更何況,鄭姐也跟我說過,像江知禮這樣的富家公子哥,隻是玩玩而已。
我一直都知道的,我沒有那個本錢陪著江知禮玩情感遊戲,可我也知道,江知禮這樣的人,我得罪不起,所以我能做的,就是委婉拒絕。
但江知禮似乎是鐵了心了,到最後,就連鄭姐都在說,大概江知禮對我是真心的。
他知道送花這種不切實際的東西並不能打動我,所以他選擇更接地氣的方式。
他會跟著我去吃路邊攤,即使他從來沒試過。
也會在我被醉酒的客人提無禮的要求時站出來解圍。
我對江知禮的態度改變,大概就是我爸被債主逼上門,為了保護我弟,腦袋上被打得豁開了個口子,正往下流血。
我將那天剛領到的工資全都給了他們,可他們依舊不依不饒。
是江知禮替我解了圍,一出手就是一萬,他說,他身上現在隻有這麼多現金。
那幫人拿了錢罵罵咧咧地走了,可是我知道,江知禮這一萬塊錢,根本就不頂什麼用。
我剛想開口跟他道謝,他卻製止了我的話,說先把我爸送去醫院再說。
3.
我沒想過,我和江知禮相識還不到一個月就讓他看到這麼狼狽的我。
說我自尊心作祟也好,我突然不知道該怎麼麵對江知禮。
“那個,我下個月發了工資就把那一萬塊錢還給你。”
江知禮伸出手來替我擦去臉上沾到的血,然後小心翼翼地捧起我的臉,讓我和他對視。
我原本以為會在他的眼神裏看到憐憫,可沒有,他的眼神裏除了心疼就隻有心疼。
一瞬間,我隻覺得我的心好像塌陷了,一種名為「委屈」的情緒逐漸浮上我的心頭。
我聽見江知禮說:
“南泱,不用跟我算這麼清楚,在我麵前,也不用裝得這麼「無堅不摧」的。”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一瞬間的心情,我隻知道,如果是江知禮的話,好像也不是不行。
那天晚上,我盡量用一種雲淡風輕的語氣告訴他我家的狀況,告訴他這是一個無底洞,我不想拖累他。
江知禮握住我的手,眼神堅定,語氣溫柔:“南泱,我早就做好準備了,我不是完全要靠江家的,我有自己的公司,我可以幫你。”
見我不說話,江知禮有些急了:“如果你是擔心我家裏人會因此無理取鬧的話,我可以給你寫一個協議,申明無論是你父親的債,還是你母親的醫藥費,都屬於我的自願贈與。”
我被江知禮這副一本正經的樣子給逗笑了。
“南泱,你應該多笑笑。”
也是,我遇到江知禮之後,好像就很少笑過。
我原本以為江知禮隻是說說而已,沒想到第二天他竟然就真的拿著那份「自願贈與書」給了我。
他能為我做到這個份兒上,我已經足夠感動了。
他說:“南泱,這是我對你的決心。”
這話雖然土,但江知禮說起來,卻讓我覺得莫名有些小帥。
和江知禮剛在一起的時候,他身邊的朋友見他這麼對我都在對他說:“知禮,玩玩可以,別把自己搭進去。”
江知禮罕見地黑了臉:“我說過了,南泱就是你們嫂子,以後這樣的話別再說了。”
沒人覺得江家大少爺會對一個賭徒的爸、生病的媽的小白花動真感情。
畢竟辛德瑞拉好歹也是沒落伯爵的女兒,而我隻是個賭徒的女兒。
其實用不著他們提醒我,我也知道,我和江知禮這一段不會長久。
可是人生,總得有心動的機會和瘋狂一次的機會。
4.
裴書白大概是江知禮那群朋友中唯一一個沒有唱衰我們的人了。
也或許,他良好的家教從來不讓他明麵上做這種沒教養的事。
總之,在我這裏,裴書白總是和那些紈絝公子哥不太一樣的,就好像江知禮,看起來是個雷厲風行的霸總,實際上卻是個腦子單純的傻小子。
江知禮對我有多好呢,大概用他那群朋友的話來說就是,什麼不可能是他江大少爺會做的,為了我他都做了。
我和他之間的約會,向來沒有去過那些很高檔的地方。
大概是顧慮到我那點可笑的自尊心,他會騎著自行車,讓我坐在後座,帶我去公園散步,去遊樂場坐過山車,去夜市吃那些廉價的小吃。
然後在街邊買上一支並不昂貴的玫瑰送給我,和我手牽手在河邊看夜景。
我也問過江知禮會不會不習慣這樣,他卻把我攬在懷裏看月亮:“不會啊,我覺得這樣很好,好像,我能離你更近一些。”
江知禮總是要患得患失一些,大概源於,我在這段感情中太過於冷靜。
他有的時候也會開玩笑說:“泱泱,我覺得你沒有我那麼愛你。”
其實江知禮不知道,我比他更加患得患失。
我總是擔心哪一天他就離開和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共度餘生。
江知禮大概沒有想過,和他在一起,我需要做多少的心裏鬥爭才能說服自己義無反顧地去愛他。
江知禮的朋友都覺得我太清高,認為江知禮「下凡」和我在一起,算是我高攀。
也大概隻有裴書白知道,我這一切不過時我那可憐的自尊心作祟。
我已經和他們很不平等了,唯一能值點錢的,大概就剩那點他們看不上的自尊心了。
江知禮相信我愛他至深,大概是因為我這條為了他而瘸了的腿。
江知禮並不是江家唯一的孫子,在繼承人這方麵他並不是百分百的把握,可他足夠優秀,所以江家老爺子總會高看他一眼。
他會引起江家其他人的妒忌是再正常不過了。
當那輛車不要命地朝江知禮開過來的時候,我下意識將他推了出去,後果就是,我的腿幾乎是粉碎性骨折。
醫生說,我有很大的概率站不起來。
江知禮顫抖著握著我的手,紅了眼眶,我是第一次看見他這麼失態。
他說:“泱泱,你怎麼那麼傻,你要是有事,你讓我怎麼辦。”
我沒回他的話,隻是看著他,伸出手來替他擦去眼淚,然後接受了醫生複健的建議,一次又一次跌倒再站起來。
沈知禮看著我這樣,他很是心疼,他總會歎口氣,然後把我摟在懷裏:
“泱泱,不行咱們不練了,我養你吧。”
我沒說話,隻是回抱住了他。
然後我依然一次又一次地摔倒再爬起來,直到我可以走路。
5.
江知禮是鐵了心想要和我在一起,這讓江母感覺很不好。
但江知禮把我保護得太好,她沒有辦法越過江知禮直接來找我。
謝以蕎就是那個時候出現的,以江母認準的未來兒媳婦自居。
看見謝以蕎,我那點可笑的自卑又跑了出來,她實在太過耀眼,有著和江知禮相匹配的家世,也有著我無法企及的成功。
其實最讓我感到難受的,還是謝以蕎在看我的時候,那個眼神,似乎從未把我放在眼裏過。
她沒有威脅我,她隻是說,她才是最適合江知禮的那個人。
我再清楚不過,從遇見江知禮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和江知禮永遠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可更讓我難受的是,謝以蕎從來不認為,我是她成為江太太的障礙。
其實從那一刻起,我就已經做好了隨時要跟江知禮分手的準備。
所以當裴書白走了之後,我看著桌上剩下來的蛋糕和拆開了禮盒的項鏈,突然就覺得,是該到此為止了。
我索性起身收拾東西,我和江知禮這五年,這房子裏全是我和他之間的回憶,可現在,我一點一點地將它們都清理掉。
然後我坐在沙發上,看著立在客廳的兩個行李箱,給江知禮發了條消息:
“江知禮,我們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