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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無歸處春風無歸處
拾安

第一章

因為初中畢業時的一場車禍,我成了聽障人士。

我變得敏感而又自卑,因為戴著助聽器,我成了學校裏被霸淩的對象。

是程牧楊救了我,而他也是這個學校裏唯一對我釋放善意的人。

畢業後,我如願和程牧楊談起了戀愛,可他對我的態度卻急轉直下。

他嫌棄我是個聾子,將我當作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哈巴狗。

直到他把曾經霸淩我的人摟在懷裏,笑著說:“虞歸晚啊,我跟她隻是玩玩而已。”

那一刻我決定,我不要他了。

1.

程牧楊是什麼時候和許盡歡勾搭到一起的,我不知道。

可我看到許盡歡的時候,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開始倒流,雙手也不可控製地顫抖起來。

我沒有推開那間包房的門,隻是站在門口,隔著那條門縫,看程牧楊攬著許盡歡笑得開懷。

我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想要迫不及待取下我的助聽器。

這樣的話,程牧楊的那番話就不會鑽進我的耳朵裏。

“虞歸晚嗎?和她在一起隻不過是我那段時間突然想談個戀愛,就跟他說玩玩而已。”

“當年我跟朋友打了個賭,如果我去救她,她會不會把我當成救世主,所以我跟朋友設計了場所謂的「霸淩」,她沒發現問題,畢竟她被霸淩慣了。”

“然後我救了她,她就把我當救世主了,這種感覺真不賴。”

“虞歸晚這樣寡淡,沒事就拿自殺威脅我,又是個小聾子,哪裏有我們盡歡好。”

程牧楊那顯得刺耳的笑聲從我的助聽器裏鑽進我的耳蝸,我就像被人兜頭倒了一盆冷水,透徹心扉地涼,涼得我渾身疼。

原來,這麼多年我都活在程牧楊精心替我編織的一場夢裏。

我沒說話,隻是「貼心」地替他們把包房的門關上,然後打了輛車回到了我和程牧楊那個所謂的「家」。

說是家,其實程牧楊回來的次數並沒有很多。

更多時候,這裏就像是隻有我一個人。

從前我隻是覺得程牧楊是不是太忙了,所以沒有時間,可是現在看起來,他隻是不想整日對著我而已。

我一點一點將自己所有的東西全都裝進行李箱裏,看著這個房子逐漸變得沒有人氣。

我原本想給程牧楊寫一封洋洋灑灑的分手信,怎麼看怎麼不滿意,刪刪減減之下,最後還是隻給程牧楊發了三個字:「分手吧」。

我想,他今天大概沒時間看,畢竟和許盡歡在一起,哪有時間呢。

不過,即便沒有許盡歡,程牧楊也隻是想起來才會回我一次消息。

我翻著和程牧楊的聊天頁麵,我幾乎是單方麵向他輸出,動輒洋洋灑灑幾百個字。

可程牧楊卻除了「好」、「知道了」之外幾乎很難說出一句別的,超過十個字的話。

其實程牧楊的冷漠早就有跡可循,隻是我一直欺騙自己,不願意相信罷了。

我總是下意識地替程牧楊開脫,不停地說服自己,程牧楊其實很愛我,他這樣隻是因為他太忙了而已。

我一直活在給自己建造的不堪一擊的「烏托邦」裏,裏麵充斥著程牧楊很愛我的謊言。

然而現在,程牧楊親手打破了它,我卻突然有了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2.

我的東西不算很多,兩三個箱子就可以裝完,隻是我和程牧楊的那些「過去」卻被我一件一件地裝進紙盒子裏。

原本想扔掉的,但想了想,還是打算留著讓程牧楊處理。

我沒有去處,翻遍了通訊錄也隻能找到顧眠風,電話隻響了一聲就被他接起。

聽說我要離開,他隻是讓我等著,然後就掛了電話。

我看著那張程牧楊向我告白時留下的那張和他的合照,心裏那股酸澀再次湧了上來。

過去的這許多年,我把程牧楊當作海上的一根浮木,我好像隻有拚命地抓緊他才能不讓自己沉下去。

我和程牧楊的相遇,其實就像他說的,是他的一場設計,可我卻絲毫沒有察覺,我隻是以為,程牧楊和其他人不一樣。

其實高中之前,我和其他人沒什麼不同。

隻是因為初三畢業時的一場車禍導致我的耳鼓膜穿孔,造成了耳聾。

我的父母,在得知我耳聾了之後,他們看我的眼神,都帶著嫌棄,從他們的神色裏,我仿佛讀到了一句話——「你怎麼不幹脆死在車禍裏」。

是啊,他們離婚之後各自組建了家庭,沒有人願意要我,除了必要的生活費用之外,我幾乎收不到他們的任何一點關心。

我的車禍,我的耳聾,隻是要讓他們額外多一筆支出,對於他們而言,我隻是個耽誤他們各自奔向幸福人生的累贅。

也是見證他們彼此從前那些一地雞毛的錯誤。

如果不是外婆還願意照顧我,大概我就是個無家可歸的人了。

從聽不見聲音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覺得世界崩塌了,我陷入了自我懷疑和自我厭棄之中無法自拔。

從前的虞歸晚,好像在車禍那一刻就已經死掉了。

如果不是顧眠風那天到醫院來看我,我大概已經從醫院的頂樓跳下來一了百了。

直到看見外婆那張淚流滿麵的臉,我才發現自己的錯誤,哪怕我現在有缺陷了,我也不能讓外婆傷心。

我人生的第一副助聽器是我外婆花了好幾個月的積蓄買給我的。

有些笨重顯眼,但我卻覺得很滿足,我又能聽見這個世界的聲音。

可我沒想到,也是因為這個助聽器,讓我在高中的生涯裏飽受欺負。

許盡歡就是那個帶頭霸淩我的,許盡歡會笑著指著我的助聽器,然後大聲地對所有人說我是個聾子。

然後她的小跟班們,會無數次地將我關進衛生間,朝我潑洗了拖布的臟水。

她們搶下我的助聽器,然後扔來扔去地玩,沒了助聽器,我聽不見任何的聲音,隻能看見她們大笑著。

我窘迫地求著她們,可她們依舊不依不饒,甚至會把我的助聽器藏起來,然後讓我花一節課的時間去找,我不得不被老師訓斥。

因為沒有老師會相信,那個年紀前五的許盡歡,會是個霸淩別人的人。

我還記得我的班主任說的那句再冰冷不過的話,他說:

“虞歸晚,你應該想想別人欺負你的理由是什麼,是不是你做了什麼,先學會檢討自己。”

然後,我不再尋求老師的幫助,她們把我的助聽器藏起來,那我就隻看板書學,等放了學再去找。

3.

那天許盡歡又讓人藏起來了我的助聽器,我在操場的花壇裏找到了那副被埋在土裏的助聽器,還沒來得及擦幹淨戴上,卻又被人一把奪過去。

他們也像許盡歡和她的跟班那樣嘲笑我,甚至將我的助聽器丟來丟去。

眼看著太陽就要落山,我一肚子的委屈,淚水已經模糊了我的視線,我聽不見自己的求饒聲,但卻能看見他們笑得越來越開心的嘴臉。

程牧楊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他把那些人都趕跑了,然後把助聽器放回我的手裏,遞給我一張餐巾紙,讓我擦掉臉上的淚。

我囁嚅地對著程牧楊說了聲謝謝。

從那天起,隻要我受到欺負,程牧楊都會出現。

在所有人都嘲諷我,都在罵我是個聾子的時候,隻有程牧楊會告訴我,我和他們沒有什麼不同,隻是老天爺妒忌我,所以收走了我的聽力。

不得不說,程牧楊是個很會提供情緒價值的人,即便當年的那些話他可能沒有那麼多真心。

可高中的三年,要不是程牧楊,我大概早就被欺負得活不下去了。

所以在高中畢業的時候,程牧楊花了心思給我過生日,然後捧著玫瑰花問我,要不要和他在一起,我答應了。

對於那個時候的我來說,程牧楊就像是一束照亮我生命的光。

可惜,我一直視作的光,不過是一場處心積慮的騙局。

顧眠風來得很快,我開門的時候,他還喘著粗氣,一看就是跑著上來的。

他看見我立在門邊的三個行李箱,二話沒說就往外搬。

我看著顧眠風的背影,突然想起來,我出車禍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他也是這樣,一言不發地送我去上學,然後繞路再接我放學。

他的高中和我的學校距離並不近,可他每天都會這樣,我也跟他說過,不用這樣。

可是顧眠風卻說,他不放心我一個人。

顧眠風是什麼時候開始沒再出現的呢?大概就是程牧楊作為「救世主」登場的時候起吧。

我和他,大概也有四五年沒再見過麵。

直到他畢業回了國,我才知道,他高中還沒畢業就出了國,直到畢業才回來。

那時候我因為程牧楊日漸變得冷淡的態度而再度陷入糾結和自我懷疑之中,直到我發現可以用自殘來換回程牧楊的關心,我便屢試不爽。

可是這種招數,一次兩次還可以,用久了程牧楊也就不耐煩了。

顧眠風回國的時候約我吃飯,發現了我手上的傷疤,他知道我的狀況很不好,生拉硬拽讓我去看了心理醫生。

好像自從外婆去世之後,在這個世界上,隻有顧眠風才會這麼關心我。

4.

“你吃飯了嗎?”

顧眠風上車後的第一句話就是問我吃飯了沒有。

我看著毫無動靜的手機搖了搖頭,恍然才發現,我去找程牧楊,隻是因為他說好了今天要陪我一起吃飯。

“先回去吧,我給你做點吃的。”

“外婆家的房子......”

我欲言又止,自從外婆去世之後,我的舅舅和我媽就把外婆的房子給賣了,賣了的錢,一人分了一半,現在,我已經無處可去了。

“我知道,去我家。”

顧眠風的話總是這麼少,可現在,他的每一句話都讓我覺得有些鼻酸。

顧眠風把那碗西紅柿打鹵麵放上桌的時候,我隻聞到氣味,就已經忍不住要掉眼淚了。

是我很多年沒有吃過的,外婆的味道。

我卻猛然想起,高一那一年,顧眠風每天下午幾乎都是在我家裏吃飯的,給外婆打下手,已經成了他那時候的「兼職」。

大概也是那個時候,他學會的吧。

他遞給我一張紙,示意我擦掉眼角的淚。

顧眠風說,他的次臥空著也是空著,我隻管住進去就好了。

我看著他替我拿幹淨毛巾的背影,躊躇半晌開了口:“我先借助一段時間,等我找到合適的房子之後,我會搬出去的。”

顧眠風轉過頭來看我,他皺起了眉,眼裏是我讀不懂的情緒,我聽見他說:“虞歸晚,你非要跟我這麼客氣嗎?”

我沒說話,隻是低下頭整理衣服避開了顧眠風的視線,程牧楊給了我狠狠一擊,或許我的確不配被人喜歡,而我也應該試著不要把感情寄托在任何一個人身上。

我聽見顧眠風歎了口氣,一塊嶄新的毛巾和沒拆封的牙刷出現在我眼前,我拿上就從房間離開去了衛生間,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我原本以為程牧楊最早也要明天才看到我給他發的那條消息,可沒想到我剛洗完澡就接到了程牧楊的電話。

“虞歸晚,你什麼意思?”

電話那頭的程牧楊似乎在隱忍著他的怒意。

也是,向來對他百依百順的我,這一次冷不丁地主動和他提了分手。

我深吸一口氣,盡量想要咽下嗓音裏止不住的顫抖和酸澀。

“字麵意思。”

我聽見電話那頭傳來一聲玻璃碎掉的聲音,想也知道,程牧楊一定又是隨手抄起手邊的玻璃杯扔在地上。

“虞歸晚,你說了分手就別他媽再指望老子回頭!”

不等我說話,程牧楊就掛斷了電話。

我看著逐漸黑掉的屏幕歎了口氣,程牧楊總是這樣,從前我還會低聲下氣地求他跟他道歉,可是現在,我真的累了,我不打算再把餘下的人生吊在他的身上。

我原本以為我的生活就會這樣平靜,我開始找房子,找工作,可沒想到,卻能在顧眠風家樓下遇到程牧楊。

他扔掉嘴裏還沒抽幾口的香煙,上前拽著我的手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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