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和庶姐都是難得的天生孕體。

上一世，她被指給了拿著娃娃親來認親的寒門書生，婚後三年抱倆，書生也從此平步青雲，官拜二品。

而我則是嫁給了景陽府世子，婚後多年無所出，每天被婆母變著花樣灌那些苦藥湯子，壞了身體。

從那之後，災厄這個詞成為了我身上的標簽，甚至連世子出去遊玩摔斷腿也怪在了我的身上，最後我被活活打死。

可沒想到，再睜眼，居然回到了定下婚事那天的百花會上。

世子安辰軒正把庶姐的手帕撿起，溫柔的遞給她。

我頓時明白，他也重生了。

不過，如果他相信了庶姐是福星能夠給家族運氣帶來好運的這種謠言，那他的算盤徹底打錯了。

分明是他身體虛弱，弱精至極，又蠢到了極致，看不出景陽府被卷入皇權鬥爭的局麵。

1

百花會是皇室每年創辦，供各路世家子弟用來賞花的。

說的好聽，但其實就是變相的相親。

我理清思緒後，不動聲色的離湖邊遠了一點。

上一世，我和安辰軒並沒有正式定親，而是有人將我推下水，安辰軒直接跳水救了我。

大庭廣眾之下，我身上衣物全濕和他抱在一起，已經丟了清白，隻有嫁他這一條路可以走。

救命之恩以身相許，甚至還是當時京城裏的一段佳話。

直到我災厄的名號傳起來。

還沒等我回神，那邊正在賞花的人群中，不知道又有誰大呼了一聲：“著火了！”

人群中瞬間亂作一團，我警惕的盯著眾人，果然有個丫鬟悄悄過來。

隻不過，這一次，她要推的人卻不是我，而是庶姐。

庶姐落水之後，安辰軒第一時間跳水相救。

和上一世如出一轍的套路，卻不由得讓我渾身發冷。

難道這也是安辰軒提前安排好的手段嗎？

庶姐被灌了不少的水，臉色蒼白的靠在安辰軒的懷裏，她眼神猶豫又怯懦的看著我。

“鳶鳶，我......”

京城裏麵有幾個人不知道，我父母有意把我指給安辰軒，這樣一來，我倆的婚事算是泡了湯。

我冷眼看著她，還沒開口。

就聽到安辰軒堅定的握著庶姐的手，滿臉認真。

“我壞了你的清白，一定會為你負責的，我會以正妻之禮到顧府下聘。”

庶姐害羞的靠在他懷裏，點了點頭。

周圍人看到即將成為一樁美事，也都紛紛跟著鼓掌慶賀。

而安辰軒則抬頭，對我偷來一個厭惡的眼神。

這邊鬧出來的聲音太大，也很快引起了太子的注意。

當他看到和安辰軒在一起的人是庶姐時，眼底不由得閃過一抹錯愕，我沒有錯過這個表情。

難道這些算計裏麵也有皇室插手嗎？

太子咳嗽一聲，有些不滿道：“好端端的怎麼弄成了這個樣子？”

丫鬟已經取來披風為庶姐披上，她委屈的開口。

“剛剛人群騷亂，不知道是誰推了我一把。”

她話剛落，安辰軒就迫不及待地開口表態，一把護住庶姐。

“太子放心，我一定會為媛媛的名節負責的。”

太子一時之間有些遲疑，轉而把目光看向我。

我知道他眼神裏的意思，前兩日，皇上還在朝堂上有意無意的敲打我爹，想要把我許給安辰軒。

太子試探問道：“顧鳶，這事你怎麼看？”

我平靜開口。

“救命之恩，自當以身相許，庶姐能和世子有這樣一段美好的姻緣，我自然會祝福。”

事情已經鬧到這種地步，如果強行拆散，庶姐除了去跳河，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太子點點頭，又隨意的擺擺手：“也罷，我回頭讓父皇在京城中的其他世家公子裏麵為你挑選一位如意郎君。”

我雙手行禮，堅定開口：“太子不必為此煩心，我心裏已經有了想嫁的人。”

此話一出，我瞬間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

尤其是那道陰沉冰冷的視線，不用多想，正是安辰軒。

而庶姐眼神也是同樣複雜，裏麵不僅僅有著幾分得意，好像還有些不甘心。

難道她真的想和我共侍一夫？

還是說想看到，安辰軒在我與她的選擇中堅定地選擇她？

太子也被我的話挑起了興趣，不由得好奇問道：“不知道誰有這個榮幸能入顧小姐的芳心？”

我眼神轉了一圈，最後落在人群最不起眼的角落中，看著那個有些紈絝的男子身上，露出一個溫柔的笑臉。

“臣女想嫁給蕭錦！”

此話一出，又是全場錯愕。

誰不知道蕭錦在家排行老三，並不受寵，隻是個紈絝公子，每天醉生夢死，最大的愛好就是跟狐朋狗友鬥蛐蛐。

今天這場百花會他能來，也隻不過是被邀請湊數的。

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落在蕭錦身上，他隻錯愕了一瞬間就又變成了那副紈絝的樣子。

“顧小姐是不是說錯了？我一個紈絝怎麼配得上顧家的嫡小姐？”

我緊緊盯著他，語氣和眼神格外堅定。

“沒有說錯，我要嫁的人就是你。”

2

上一世，我被活生生打死後，也許是因為怨氣太重死後一直盤旋在景陽府的上空不肯離開。

安辰軒不僅僅要了我的性命，甚至連一口棺材都沒有給我準備讓下人把我拖到亂葬崗去喂野狗。

我沒有看錯，是蕭錦把我的屍體從亂葬崗裏帶回來，又親手挖了一個墳，好好的安葬我。

他甚至為我刻了一個墓碑，上麵是我的名字，但和我並排的丈夫名字卻是他的。

顧鳶之墓。

顧鳶之夫，蕭錦之墓。

這兩排字對我的內心產生了極強的震撼，我也想賭這一回。

蕭錦愣愣的看著我，一時之間說不出來話。

我紅著眼睛，追問道：“你當真不願意娶我嗎？你是不是忘了我們小時候一起玩過家家？”

我家跟蕭錦曾經做了幾年的鄰居，那時候歲數小玩過家家扮演大人的時候，我是妻子，他是丈夫。

這些小遊戲我記得，蕭錦也記得。

這一次他沒有再猶豫，而是直接點頭：“我願意。我蕭錦對著蒼天發誓，但凡負你，便叫我死無葬身之地。”

我眼裏麵終於有了幾分真心笑意，重重的點點頭。

誰也沒有想到，一場百花會居然出現了，讓眾人都所料不及的婚事搭配。

每個人臉上的神情都十分複雜，各懷著各的心思。

我不想去探究他們的心裏想法。

反倒是庶姐走過來假惺惺地想要勸我。

“鳶鳶，你可要想好了，蕭錦是什麼樣的人。大家心裏都清楚，這可是你的婚姻大事千萬不能當成兒戲對待。”

她嘴上是這麼說，可偏偏眼裏的得意卻怎麼壓都壓不住。

我不動聲色躲開庶姐的手，淡淡開口。

“我知道我在做什麼，我更知道蕭錦他值得。”

我話說著又不自覺把目光轉向蕭錦，他看著我的眼神也盛滿了溫柔。

太子這時也跟著開口，打著圓場：“真沒想到你們居然互相愛慕，這也算是美事一樁。那孤今日便做主，賜婚你們。”

我和蕭錦對視一眼，彎腰行禮。

“謝太子。”

3

當百花會上的事情，傳回家裏的時候，自然讓我爹娘發了好大的脾氣。

他們早早就相中了安辰軒，家世門楣配得上我，人又穩妥上進，是他們眼中最好的夫婿，而現在卻變成了庶姐的。

我娘都快要被氣暈過去，伸手不停地戳著我的額頭。

“你這孩子到底是怎麼想的？蕭錦這孩子雖然不錯，但是卻被他後娘的捧殺給養廢了。他沒仕途，沒能力，以後怎麼能給你安穩的生活？”

我任由母親發泄著火氣，直到她老人家說累了才捧了一盞熱茶。

“娘，你先喝點茶消消氣。我選擇蕭錦，自然是因為我心悅於他，不管日後是吃苦也罷，享福也好，我都心甘情願。”

我實在是沒辦法，把上一輩子經曆的事情說出來，隻能這麼開口。

我娘無奈的坐在那裏，太子已經開口，這婚是不能退了，也隻好做罷。

我爹倒是大手一揮，格外的淡然：“沒事，就算是鳶鳶日後過得不好，還有我們在後麵給她撐腰。”

我娘跟著點頭：“也是這個道理。”

感受著父親母親的愛，讓我心底劃過一片暖流。

安撫好他們後，我走出院子，剛準備回自己的房間就撞見了得意洋洋的庶姐。

她現在已經一改白日唯唯諾諾的樣子，趾高氣揚的盯著我看。

“鳶鳶，你還是太傻了，蕭錦就是個混賬公子，你居然也敢嫁過去。該不會是因為你的如意郎君被我搶了，所以才生氣，隨便選了一個人吧？”

在她眼裏，這也許是她壓我一頭，卻不知道她自認為的好日子才是刀山火海，日後遭罪的時候還在後麵呢。

“庶姐不必如此嘲笑，日子還長，眼下也代表不了以後。”

我這副雲淡風輕的態度惹怒了庶姐，她一步步走近我，得意開口。

“聽說最近塞外戰爭不停，當我生下孩子穩坐世子夫人的位置後，一定會讓世子去幫蕭錦送投名狀的。以他瘦弱的身軀要是死在了塞外，你年紀輕輕守寡，可就成為了整個京城的笑話，說不定還要背上災厄的名號。”

我不動聲色的握緊拳頭，上一輩子的流言，果然是從她這裏傳出來的。

隻是這一世，她想要為自己打上祥瑞的標簽，絕不可能。

“你先能懷上再說吧。”

我話說完看了一眼庶姐脖子上隱隱的曖昧痕跡，沒再多說什麼轉身離開。

日子很快就到了我出嫁的日子。

庶姐比我先嫁入了景陽府，隻不過她畢竟是個庶女，安辰軒又隻在意她的肚子，婚事便顯得有些寒酸。

反倒是蕭錦在要娶我之後，不僅僅自立出府，而且還八抬大轎風風光光的娶了我。

不過，就在我們新婚夜，庶姐那邊卻突然出了事。

4

安辰軒十五歲，那一年府裏麵就已經有了通房。

大大小小的氣勢加起來沒有五個，也有六個，還有不少沒有名分的女人。

隻不過這些事情都被景陽府瞞得極好，一直都沒有消息傳出來。

這些妾室通房的手段，上一輩子的我是領教過的，後宅院裏數不清的陰謀算計，女人之間的彎彎繞繞，說起來輕飄飄的，但都是要人命的手段。

當年我也隻是靠著忍讓，才能勉強保全自己。

可是庶姐的性格卻根本忍不了。

這才嫁過去不到半個月就發落了一個通房，可沒想到懲治的手段太狠，直接要了對方的命。

現在消息已經在京城裏傳的沸沸揚揚。

蕭錦把聽到的事情都學給我聽，我眼裏閃過一絲愕然，隨即點點頭。

“以她的性格，確實能做出來這樣的事情。”

庶姐一向心比天高，自認為顧家是囚禁了她的牢籠，他一定能靠自己找到更好的出處。

一心隻想著往上麵飛，卻忘了自身命比紙薄。

我還在想著這件事，蕭錦已經轉身拿過了酒杯，他給了我一隻酒杯，眼神溫柔緊緊盯著我。

“從現在開始，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不會再讓你受到半分委屈。”

他目光灼灼，燭光倒映在他的眼底，黑亮的瞳仁好像有著能把我吸進去的魔力，在他的眼中，我隻能看到自己的身影。

雖然小小一個，但他滿心滿眼都是我。

我用力的點點頭，把手搭在他的手上：“我相信你。”

蕭錦眼神更加溫柔，好像變成了一池春水。

我們兩個人的手腕交織，慢慢飲下那杯交杯酒。

他神色鄭重，像是許下承諾一般。

“從今天開始，我隻有你這一個妻子。”

我也同樣堅定開口：“我也隻有你這一個丈夫。”

“那既然如此良辰美景豈能辜負。”

他微笑著從我手中拿走酒杯，小心翼翼地把我放平在床上。

紅蓮紗帳一層層的被放下來，我看到外麵的龍鳳喜竹，一直在燃燒，燒了整整一晚。

自從大婚之後，蕭錦就改掉了他那些亂七八糟的毛病，再也不出去喝酒鬥蛐蛐，反而是在家裏成天的陪著我。

我知道他並不是表麵上那樣紈絝，平日裏他經常鑽進書房，裏麵一待便是半天。

院子裏麵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出現了很多鴿子，我認識那些鴿子腿上綁著的標誌，這是專門用來傳信的。

日子過去的很快，轉眼便是三個月，我這個月的月信一直沒來，我摸著小腹在心裏默默地算著帳。

我知道蕭錦是成大事的人，他不說我絕對不會追問。

他是個溫柔，細心的人，甚至會注意到很多，連我自己都忽略的小事，在他的照顧下，婚後這兩個月我甚至胖了幾斤。

5

雖然在府裏待著，但關於庶姐的消息卻總能傳到我這裏。

剛開始新婚的那一個月，她與安辰軒簡直是蜜裏調油，恨不得天天都黏在一起。

可最近風向卻變了，隱隱傳出了不少庶姐善妒的名聲。

最重要的是她到現在都沒有身孕。

安辰軒之所以迫不及待的要娶她進門，著急孕育子嗣，其實適合當年下山遊行的老和尚的卦象有關。

景陽府如今已經大不如前，又子嗣凋零，隻有安辰軒這一個兒子。

老和尚所說，如果在安辰軒三十歲之前，子嗣不滿三個，家族會有滅族之災。

後來老和尚的卦象果然靈驗，安辰軒在重生之後才會第一時間算計庶姐。

可惜，他的算盤明顯要落空了。

馬上便是五月佳節，宮裏麵遞了帖子，邀請去參加宮宴。

其實蕭錦身上並沒有官職，但是帖子還是送到了我們這裏。

我在宮宴上看到了庶姐，即便她臉上打了重重的脂粉，卻也還是遮不住憔悴的麵色。

我走過她的路，也知道她如今的辛苦。

盡管她努力的想在人前營造出一副她和安辰軒仍然恩愛依舊的模樣，但明眼人卻都能看得出安辰軒對她的敷衍。

京城中曾經的佳話，不過才過去短短幾個月，居然有了分崩離析之態。

再看我和蕭錦，所有人都能看到他對我的小心嗬護，簡直恨不得把我捧在掌心裏當成寶貝一樣。

尤其是改掉了身上的那些爛毛病，加上他的一副好皮囊，不知道此刻又成為了多少女兒家的夢中情郎。

在用膳的時候，我一直能感受到兩道異樣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一道來源於安辰軒，在和我對視的時候，他臉上立刻流露出笑容。

而另一道充滿了怨恨，惡毒的則是庶姐。

我不想去理會他們的想法，專心吃著飯菜。

皇上的身體越發的差了，甚至聽說已經病得起不來病趟這一次宮宴是由太子主辦的。

他舉起酒杯，高聲開口。

“今天是端午佳節，所有人舉杯共飲一杯。”

大家都舉起桌上的酒杯，隻有我遲遲未動，有疑惑的目光朝我投過來。

蕭錦一邊拿酸梅湯換走了我桌子上的酒，一邊開口解釋著。

“太子殿下，鴛鴦已經有了身孕，不宜飲酒，還是以酸梅湯代勞吧。”

蕭錦話音剛落下，就聽到庶姐充滿了不可置信的聲音。

“你說她懷孕了，這怎麼可能？”

安辰軒則更加激動，甚至直接站起來緊緊盯著我。

他緊緊咬著牙，眼底猩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