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高中霸淩過我的人成了我的大學室友。為了極速減肥，她逼我回家偷減肥藥。

我家減肥藥吃上一個月，就再也吃不胖了。無數明星名媛趨之若鶩。

但室友不知道，我家賣的不是藥，是蟲。

1

入學第一天，我又在宿舍見到了我高中三年的陰影，沈琳。

她拽著我的頭發，將我拖到浴室，對我拳打腳踢。她130斤，我90斤，實力懸殊。

「憑什麼，所有男生都喜歡你！」

我真他媽無語死了。根本沒有人喜歡我。最相信我魅力的人是她。

很快，沈琳就不再打我了。

她網戀了。

她每天都要準點上遊戲，撒嬌賣嗲，交換高糊照片，聊通宵吵得整個宿舍都沒法睡覺。

據說她男朋友又高又帥，家境不錯，經常給她打錢。

偏偏她130斤。

她痛恨自己不是一隻貓，越胖越招人喜歡。

為了減肥，她什麼都試過了。

吃生苦瓜，黃瓜減肥法，生酮減肥法，少吃多餐，不吃不喝。她的自製力隻夠她節食一個小時，然後就是暴飲暴食。

她減肥，全宿舍也得陪著。她吃苦瓜，我們也得吃苦瓜。

沈琳現在140斤了。

她男朋友給她下了最後通牒，如果這周末不見麵，就分手。

時間越來越近，隻有薯片能緩解她的焦慮。

所有人都膽戰心驚，隻要她見光死了，那怨氣必然會發泄到無辜的我們身上。

沈琳聽說我家在地鐵口新開了一家果蔬汁店，立刻吵著要我帶她去。

見了我媽，沈琳驚為天人。我媽的身材是好，玲瓏浮凸，女人見了羨慕，男人見了流鼻血。

吃飯時，我媽那小男朋友看著比我媽小一輪，親熱地在我媽臉上親一口，笑著去結了賬。

看得沈琳羨慕死了，一回來就衝我發瘋。

「我怎麼會有你這麼狠毒的室友？」

「你知道怎麼減肥，你不幫我！」

她撕爛了我準備了很久的考研資料，我心痛地看了一眼，沒去撿，隻說：「你想要果蔬汁，我給你拿就是了。」

一腳踩在筆記上，頓時多了一個腳印。

「什麼果蔬汁，是小棕瓶！吃飯的時候，我聽見你媽媽在跟小鹿打電話！頂流都找你媽媽訂減肥藥！你還想騙我？」

我急忙說：「那些藥都是客人提前一個月就訂好的。一萬一瓶！讓我媽知道了，她會打死我的......」

她猛地掐住我的脖子，使勁搖晃：「那我現在就打死你！」

被她掐得我呼吸困難，我終於答應她去偷藥。

「我都打聽清楚了，一天就能瘦20斤。我要瘦40斤，你得拿2瓶！」

沈琳不知道，我家賣的不是減肥藥。

2

平時，那些小棕瓶是被鎖在地下室裏的。

每天下午三點，我媽就會提著一塊帶血的生肉進去。以前那肉隻有巴掌大，隨著我媽業務越做越大，那塊肉也變得越來越大，偶爾也有吱吱叫的老鼠。

有一次，我見我媽拖著一個麻袋去地下室。那袋子裏似乎裝了活物，晃得厲害，袋子外還在滴血水。

昨晚我還聽見我媽跟男人的爭吵聲。就像我爸一樣，那男人有了別的女人。

「那叔叔走了，」我媽看了一眼地上的血水，叮囑我：「你把地拖幹淨吧。」

她望著我，我也望著她。我們心照不宣，守著同一個秘密。

隔日，我媽又換了一個新男朋友。之前那個對我毛手毛腳的男人，我沒再見過。

可能分手了，可能走了，也可能死了吧。

媽媽提醒我：「我在地下室裏養了蛇，你別進去。」

她養的不是蛇，但我沒吱聲。

我小時候按捺不住好奇，偷偷進過一次地下室，看完了，嚇得發起高燒，做了一個星期噩夢，從此老實。

「拿到了嗎？」

我回去時，沈琳就在走廊等著我，熱出了一頭汗，也不肯回宿舍。

小棕瓶在我包裏。

從家裏偷藥時，走得急了，我也沒仔細看。現在一看，那黏稠的液體被禁錮在瓶內，仿佛有生命似的，劇烈晃動，看得人心裏發慌。

我燙手似的遞給沈琳：「你快喝了吧。」

沈琳剛接過那瓶子，也不自覺「啊！」叫一聲：「熱的啊？」

嚓，擰開瓶蓋，聞起來是一股怪異的中藥味。

沈琳聞了又聞，顯然也拿不定主意。

「剛才我問了小綠書的網友，他們說割肉都沒這麼快的。你媽不會是騙人的吧？」

「要是瘦不了40斤，我要你命！」

掃了一眼屏保上男友的照片，沈琳突然攥緊了藥，仿佛什麼也不怕了，一飲而盡。

喝完了，她就露出驚喜的表情：「好喝！」

沈琳揉著自己的手臂，激動地說：「開始了......我感覺到了！它在發熱！它開始溶解我的脂肪了！」她又按了下那肉綿綿的肚子，按下去就多了一片紅印。

「你快幫我看看，我開始瘦了沒有？」

我知道她是心理作用，敷衍著說：「好像瘦了。」

她立刻高興起來，在我肩膀上拍了兩下：「好！幹得漂亮！我不會虧待你的，以後宿舍值日就讓阿花去做，你不用做了！」

「還有一瓶藥呢？給我！」

聽說我隻偷來了一瓶，她臉色驟然變了，剛抬手要扇我巴掌，我急忙說：「還沒做好呢，明天我再去偷！反正每一瓶藥之間，得隔48小時。」

沈琳緩和了臉色，往我微信裏轉了五百塊錢。「你看我對你多好，我還給你錢！偷到第二瓶藥，我還給你轉五百！」

「去哪找我這麼好的室友！」

她伸手搭上了我的肩膀，黏膩膩的，像惡心又甩不掉的泥鰍。

那年高中，她拍了我的裸照，轉手賣了八百塊錢。她轉了我五十。那時她也是這樣笑著說的。

「去哪找我這麼好的同學！」

隔天一早，我被尖叫聲吵醒。沈琳瘋了似的掀了我的被子。

「你給我喝了什麼！」

我茫然地睜開眼睛，發現沈琳的皮膚像被抽幹了油脂似的，全坍塌下去，隻剩一張皮鬆垮地吊著，像沙皮狗。

她瘦得太快了。

「你看看！」她把衣服一掀，那上麵全身裂開一條條可怖的妊娠紋，控訴地瞪著我：「我還吐了一晚上，差點死了！我變成這樣了，還怎麼跟我男朋友見麵！」

「我要殺了你！」

其他室友看她發了瘋似的，拿著椅子往我這邊砸，急忙上前攔她。

我也有點害怕她的瘋狂，忙解釋說：「都是這樣的！你看，那些動刀子的，哪個剛做完手術就好了？都有恢複期！今晚就會恢複！」

沈琳半信半疑，終於緩緩放下了椅子：「我再信你最後一次。要是你還敢騙我，我就去市場監管局舉報你媽，售假！」

「你該知道我家什麼情況吧，一根手指頭就能讓你媽在這裏消失！」

「還有你，未來四年，你等著被我折磨死吧！」

室友們趁沈琳去照鏡子，暗罵她瘋子，又把我扶起來。我的膝蓋破了皮。

她們幫我上藥，低聲跟我說：「唉，你就不該給她弄什麼減肥藥！成了，沒好處。失敗了，麻煩就來了。」

「不會失敗的。」

策劃了這麼久，我不會讓計劃失敗。

如果不是我的安排，她怎麼可能知道我媽媽開了果蔬汁店，又剛好能聽見我媽跟客戶打電話？

3

「好神奇的藥......你救我一命！許可可，我愛死你了！」

沈琳那耷拉的皮緊實了。之前花了大價錢定做的洛麗塔衣服，又擠進去了。

脂肪走了，美女輪廓逐漸浮現出來。

「120斤也夠了。」她在鏡子前看了又看，對自己滿意得不得了：「上次喝了一瓶，我吐了一晚上，差點死在廁所裏。」

「今天我心情好，請你吃夜宵去！」

燒烤攤子上，雞翅肉串輪番送上來，她怕反彈，不敢吃，全讓我吃了。

「兩個室友都被我嚇到了，追著問我要減肥秘方。我沒給！」她興奮得容光煥發，環顧四周，忍不住偷笑：「好多男生回頭看我，真討厭。」

目光落到某個男生身上，她驟然驚住，立刻轉頭過來。

「我看見他了！」

「他竟然跟女生在吃夜宵！」

看沈琳怒不可遏，可是她沒資格衝上去，也不敢衝上去。她對自己的身材和身份都缺乏自信。

我嘴裏還咬著肉串，被沈琳猛地拽了起來。

「吃吃吃，就知道吃，回去看我怎麼收拾你！」

回到宿舍，沈琳卻沒有打我。她收到了她男朋友發來的照片，氣哭了。

原來她男朋友看到我們了，還偷拍了照片發給沈琳。

「寶寶，你看那大胖子跟你撞款了！笑死，沒那身材，還學人穿那衣服。」

「好想快點見到寶寶，想看你穿這個衣服。倒計時，兩天！」

回到宿舍，沈琳雙手捧臉，痛苦侵襲了她，渾身劇烈顫抖著。

「怎麼辦，我還不夠瘦！」

她猛地扯下那條裙子，將它扔到了垃圾桶，又撲到鏡子前反省自己。

「為什麼我的腰這麼粗！」見她哭得妝都花了，還在努力捏腰上的肉，希望那些肉能消失：「為什麼我這麼貪吃？」

沈琳猛地扭頭瞪我：「你馬上給我偷藥去！」

4

偷第二瓶藥並不容易。我媽媽很快就發現了家裏少了一瓶藥，氣極了，拿起雞毛撣子就往我身上抽。

「我說了多少次，你不可以吃那個藥！」

我嚇得瘋狂躲避：「我沒吃！我是給別人了！」

「真的？你沒有騙我？」

媽媽那股恨鐵不成鋼的勁卸了，泄氣地扔了雞毛撣子，一把抱住我，痛哭出聲：「媽媽隻有你了，你不可以出事！」

「為了男人犧牲自己的健康，真是最傻的事情。隻有靠自己，踏踏實實往前走，才可以贏得真正的勝利！知不知道！」

我也哭了：「我知道！」

爸爸嫌我媽產後發胖，拋棄我們母女，一分錢沒給。高中時，我信任的男同桌花八百塊錢買走我的裸照，發在群裏大肆傳閱。

從此，我們不信男人。

看著媽媽熬得辛苦，我不願給她添麻煩。所以，高中那些事，我從沒跟她提過。

現在，我不得不說了。

聽完，媽媽氣得眼眶血紅，恨不得要拿刀去劈了她，被我攔住了。

「媽媽，再耐心一些！我要讓沈琳一生都活在痛苦中，坐牢幾天，太便宜她了！」

媽媽心疼地抱住了我，溫柔地撫摸著我的頭發：「對不起，媽媽一直不知道你受了這麼多委屈！」

「沒關係！」我強顏歡笑，反手抱住媽媽：「媽媽，你幫幫我，我需要第二瓶藥。」

媽媽咬牙：「好！哪怕交不上貨，我也會幫你準備！」

當晚，媽媽就領回來一個醉醺醺的陌生男人，拉著他進了房。

第二天早上，媽媽從地下室出來，將第二瓶藥交給我。

「這是加大劑量的。喝完這瓶，她一定上癮。」

喝下第二瓶藥，經曆了一晚上折磨的沈琳，終於迫不及待踏上了體重秤。

99斤！

她欣喜若狂。

衣櫃裏，所有衣服都變得鬆垮。化妝時，連粉底液都少用一些，因為她的臉也變得很小。

她底子不錯，走在路上，也開始有人關注她。在圖書館也收到了紙條。她受到了極大的鼓舞。

盡管班上的人都疑惑，為什麼她會突然暴瘦，近乎脫胎換骨，沈琳的解釋是生病了。

赴約當天，沈琳精心打扮，換上一件性感的露腰小黑裙。

她有了若隱若現的腹肌，迷人得很。

越看越滿意，沈琳伸手抓起我的考研資料，看了兩眼，嫌沒出息，又扔下來。

「許可可，真是不懂你！考研有什麼用？還不如學學我，找個高富帥嫁了！」

我一聲不吭，悶頭複習。

她覺得沒勁，等電話一到，她就提著珠鏈小挎包，快活地飛出去了。

5

晚上，我躲在二樓床上看書，隻聽見一聲巨響，宿舍門被打開。

「許可可！你害死我了！」

我從二樓探頭下來，沈琳怨毒的眼神就衝我來了，抓起她的小包就砸了過來。

她臉上的妝黑糊在臉上，顯然是一路痛哭回來的。眼皮和臉蛋都腫脹得像一個饅頭。

其他室友問：「你不是去見男朋友了嗎？怎麼......」

橫幅一扯，赫然露出了那條讓她引以為傲的昂貴小黑裙。

所有人都沒了聲音。

黑裙被肥肉擠爆得不成樣子，裂開了。肥肉爭先恐後從裂縫瘋狂出逃。

「本來一切都好好的，他準備親我了......」她憤怒得麵容扭曲：「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反彈了！我的約會被你毀了！你賠我！」

「差一點，他就看到了我現在這個樣子！」

美麗就像灰姑娘的魔法，過了十二點就消失。

男朋友就在那裏，她借口要去洗手間，逃了。

在大街上，她東躲西藏，難堪得像隻老鼠，隻好扯下一麵橫幅，用來遮擋變形了的身軀。行人的目光，針一樣刺在她身上。

就像當時群裏的那些人，一聲聲討論我的裸照。

麵對她的暴怒，我從床上下來，比以前任何一次麵對沈琳都要鎮定。我是她唯一的救星。

「你吃了東西。」

「誰讓你忍不住？哪有減肥不反彈的？瘦得越快，反彈越快！」

沈琳一聽，愕然地愣住了。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她死死抓住我的手：「你還有辦法讓我變回去！」

「再來一瓶就好了。」我像引誘她下地獄的魔鬼：「喝上一個月，你就永遠也吃不胖了。」

沈琳沒有片刻猶豫就答應了。

我故作為難：「上次我偷藥被我媽發現了，真偷不到了。」

沈琳氣得要打我。鬧得動靜大了，連宿管阿姨都驚動了，拿了鑰匙來看怎麼回事。

最後，沈琳絕望地確認了，我是真的偷不來一瓶藥了。

她聯係上我媽，開了高價要買藥，我媽讓她排隊等一個月。

「怎麼會有人放著錢不要！」

沈琳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她再也無法接受那140斤的身軀。那抓心撓肝的樣子，活像犯了癮。

啪，她跪下來求我了，扇了自己一巴掌。

「看看我，竟然忘了給你轉錢！這樣，我給你三萬，你幫我插個隊，行不行？」

體驗過瞬間甜美，再失去，一時一刻都是地獄。

望著她跪在地上，手機裏也多了三萬塊錢的轉賬，我仍然搖頭。

沈琳憤怒地將我踹倒在地上：「你存心報複我的，你故意的！我真後悔啊，當初怎麼沒把你賣給更多男人！」

不提還好，她一提，我臉色就變了。

當年沈琳將我賣給一個禿頂男人，為了一塊電子表。從此，我看見皮帶就哆嗦。

沈琳大概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連忙改口說：「我是說，我後悔把你賣給我叔叔了！」

「當年也不是我的主意，是劉澤！你那好同桌出的主意！」

我沉默著，沈琳跪爬過來，抱著我的腿，討好似的說：「我幫你出了這口氣，你也幫幫我，好不好？」

劉澤是我的同桌，那時我被沈琳欺負得奄奄一息，他救過我。我攢下零花錢給他買禮物，感謝他。

又一次，我被沈琳追得躲進廁格，打電話給他求救。

「沈琳走了，快出來！不用怕了！我會保護你。」

我戰戰兢兢地打開門，門外沒有我的救星，隻有沈琳。

在最絕望的時刻，人原來會笑的。

劉澤竟然是沈琳的遠房表弟！他們一丘之貉。我對他的每一點感激，都會變成他們開玩笑的談資。

真是風水輪流轉。

沈琳竟然要幫我報仇。我也想知道，兩隻狗相互咬，誰能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