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陳遠結婚那天,曾經霸淩過我的女生坐著輪椅出現。
大屏幕上播放一段我扇她耳光的視頻。
陳遠扔了刻有我名字的婚戒,走到宋雨跟前單膝跪地:「阿雨,做我的妻子好嗎?」
宋雨擦著淚點頭,陳遠當眾親吻她。
所有人都在同情宋雨這個偽裝的受害者,認定我就是令人憎惡的施暴者。
我不僅在婚禮當天被新郎拋棄,還被自己的養父養母謾罵毆打。
那天過後,宋雨和陳遠專門在社交平台開了一個賬號迅速爆火成為網紅夫妻。
我像個老鼠一般躲在昏暗出租屋裏,偷看那些素不相識的人用最惡毒的話語詛咒我不得好死。
宋雨坐著輪椅出現在婚禮現場的時候,司儀正好問出那句:「陳遠先生,你願意娶宋芝女士做你的新娘嗎?」
陳遠毫不猶豫,回答:「我不願意。」
我不可置信看著眼前這個即將成為自己丈夫的男人,下一刻,原本播放著我和陳遠情侶照片的大屏幕忽然轉載一段施暴視頻。
裏麵主角是我和宋雨,以及另外三個臉部打碼的女生,但事實卻被扭曲。
視頻裏的我穿著高中校服,抓住宋雨的頭發扇她巴掌,直到對方臉上可見淤青也不肯停手。
見到這一幕,我下意識遮掩自己手上的煙疤。
當時的受害者分明是我,而那個手上帶著限定腕表的霸淩者,是宋雨。
可現在,我和她的臉被換了。
養母怒氣衝衝上台,當場打了我一巴掌。
「宋芝,你爹媽死得早,我好心收養你,可你呢?不僅不知恩圖報,還敢欺淩我女兒!」
我愣在原地,卻見宋雨抽噎落淚。
「媽,大伯父和大伯母去世前,將宋芝交給我們家扶養,這些年,你和爸爸不遺餘力幫她經營公司,可你們不知道,她恨我,說咱們一家吃她的,用她的,合該欠她的。」
聽到這話,養父更是暴怒拍桌而起,指著我罵:「宋芝,你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一時間,所有賓客看我的眼神鄙夷而又憎惡,陳遠臉色慍怒抬手丟了婚戒。
「宋芝,我絕不會娶你這樣惡毒的女人做妻子,阿雨發生車禍,都是你害的!」
他話音剛落,養母直接和我拚命,她伸手用力掐我的臉,恨不能生生將我撕碎。
「宋芝,出事那天你和小雨在同一輛車上,為什麼她斷了腿,而你隻是腦震蕩?」
「喪門星,都是你害我女兒落下殘疾,我要你賠她一雙腿!」
養母越說越激動,我慌亂躲閃不慎摔下台,養父憤恨上前抬腳便踹我。
「宋芝,我大哥一家良善命短,卻沒想到生出你這麼個畜牲不如的賤人!」
眼見要鬧出人命,宋雨這才委曲求全開口。
「爸爸,你別怪姐姐了,都是我性子太懦弱,當時不敢說,也沒有能力反抗,事到如今,我隻想讓大家看清宋芝的真麵目,不忍心見她堂而皇之欺騙那麼多人。」
養父停了手,心疼不已看著宋雨,「小雨,你就是太懂事了才會讓人欺負,宋芝這麼壞,打幾下都算輕的,她就該下地獄!」
養母也趕緊走到宋雨身邊給她擦淚,「小雨不哭,是媽媽疏忽,讓你受了委屈,以後,誰也不能傷害我的寶貝女兒!」
自始至終,所有人都在冷眼旁觀這場跌倒黑白的毆打謾罵。
2
我疼得蜷縮在地,哽咽解釋:「這些都是假的,我沒有做過這些事,是宋雨在汙蔑我。」
可沒有人願意聽我說話,他們都在同情宋雨的遭遇,認定我就是欺淩她的惡人。
陳遠提步朝我走來,聲色憤恨:「宋芝,你這樣的人,怎麼配活在世上?阿雨從前所承受的屈辱和痛苦,遠比你現在更甚。」
我忍痛支撐身體站起來,麵對陳遠是非不分的質問指責,隻覺心緒酸澀複雜。
「陳遠,我和你大學戀愛,到現在步入婚姻,我是什麼樣的人,你應該最清楚。」
陳遠卻是心安理得:「宋芝,我不愛你,我一心要娶的人,是宋雨。」
我嘴角扯出一絲笑意,涼薄而又譏諷。
「因為你喜歡宋雨,所以便想方設法毀了我,陳遠,你不覺得自己虛偽嗎?」
許是心虛,陳遠不自覺錯開目光不再看我,「無論如何,你所擁有的一切,原本就該屬於她。」
我聽著,實在可笑至極。
養母推著宋雨的輪椅走了過來,她卻是滿臉無辜故作善良:「姐姐,都是我不好,我也不想在今天惹事,可是,阿遠是個很單純的男生,結婚是一輩子的事,我不想讓他受到任何欺騙。」
見她假惺惺的樣子,我不由得想起,從前在家裏,宋雨便是用這樣拙劣的演技栽贓我。
我到宋家第一天,宋雨就摔了養父的盆景。
她哭得怯懦不安,養母讓我替宋雨頂罪,說生女不如養女親,在家裏犯錯要被打手板,但我剛來,養父不會對我太過苛責。
可那天,我受罰在樓梯口待了一夜,後來我才知道,養母根本沒為我準備房間,她不過是想讓我出錯被養父厭惡。
再之後,這樣的事層出不窮,宋雨總是不定時上學,接送司機也就「不小心」將我落下。
步行上學,我沒少遲到,老師和同學孤立我,而宋雨永遠都是清純小白花的模樣,她越是裝的楚楚可憐,別人便越是對我討厭疏離。
直到高中畢業,我考上大學,去了另一個城市,拚命攢錢參加工作擺脫宋家。
如今,我到了人生最幸福的階段,卻沒想到,我自以為愛我的人,也轉而幫著宋雨傷害我。
此刻,我說什麼都隻會顯得蒼白無力。
我眸光黯然,隻說,「報警吧,宋雨,我和你的事,我相信警察會給我們一個定論。」
可我剛說完,陳遠突然甩了我一巴掌,「阿雨受了那麼多苦,你怎麼忍心讓她再回憶不堪?」
宋雨又哭了,雙眼通紅,「姐姐,我選擇公開這些事,但我不會追究你的責任,不管怎麼說,我們都是一家人,以前的事已經過去了,如今,我隻要你一個遲來的道歉,不會再去糾結怨恨。」
3
我冷笑一聲,卻是未曾想過,有朝一日,宋雨這個霸淩者會在眾目睽睽之下裝作受害者,舉著正義寬容的幕布,要我咽下苦楚同她道歉。
「宋雨,還記得我胳膊上這疤痕是怎麼來的嗎?」我抬起自己的右手,掀開白紗。
有煙頭燙過的印記,也有小刀劃過的刀疤,但最嚴重的,卻是一道貫穿我手臂的猙獰疤痕。
那是高二那年,宋雨買通混混將我堵在小巷裏,用生鏽鐵釘劃破我皮膚留下的痕跡。
當天下雨,我被留在教室打掃衛生,養母和養父親自接了宋雨回家,給她舉辦生日宴會,而我離開的時候,校門口空無一人。
一位撐著大傘的大媽「好心」提出要送我一段,她自稱是接孩子來晚了,我怕麻煩人就沒答應,可不等我多說,對方扯著我過馬路。
到了沒監控的地方,幾個滿口臟話的混混直接拖著我進了巷子。
那是宋雨在上課時絞盡腦汁為我設計好的完美圈套,起因是我畫的美術報在市裏得了一等獎。
那天的雨很大,我已經記不清楚,自己求了那些人多少次,又是如何拚死掙紮哭喊無果。
但我永遠記得,鐵釘見血的時候,有人對我說:「宋芝,以後別再搶宋雨的風頭,否則,我們就劃爛你的臉!」
看到我手臂傷痕,宋雨眼神略有閃躲,可她早已想好說辭。
「姐姐,當年的事,是我對不起你,要不是生日宴家裏來了很多客人,爸爸媽媽急著帶我回去招待,你也就不會落單遇到壞人,那個不稱職的司機已經被開除,至於傷害你的那些混混,實在是查不到,我知道你心裏有怨,可這些年你打我罵我,我都沒有告訴別人,甚至我還因為你失去雙腿,你也該解氣了吧。」
宋雨剛說完,陳遠滿目溫柔拉著她的手寬慰:「阿雨,你不用自責,是她自己遭了報應,和你有什麼關係?你才是最應該訴苦的。」
兩人一唱一和,演得十分可憐,可我看得出,宋雨眸底藏著挑釁得意。
一如那天,我受傷回到宋家,她畏縮躲在養父養母身後,暗自含笑語氣顫抖說:「姐姐,你身上有血,好可怕。」
至於陳遠口中那場車禍,也是宋雨自作自受的結果,當天坐在駕駛位的人是她。
宋雨想讓我死,可誰也沒想到,車輛失控後,傷得最重的人是她自己。
事後,隻要宋雨尋死覓活,養父養母便不由分說把她害人不成反被截肢的事算在我頭上。
我斂眸隱忍情緒,卻見陳遠單膝跪在宋雨跟前。
「阿雨,要不是宋芝從中作梗,我想娶的人從一開始就是你,你願意做我的妻子嗎?」
宋雨擦著淚點頭,陳遠當著我的麵去親吻她。
兩人聲淚俱下緊緊相擁,演著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戲碼,而我穿著婚紗狼狽站在一旁,像是專門襯托他們才是主角的小醜。
養母轉身看向我,冷漠痛恨:「宋芝,這裏不歡迎,請你離開!」
她話落,賓客們開始幫腔。
「賤人,滾出這場婚禮,霸淩者就該去死!」
「想起我和宋芝在一個公司上班,我都有些後怕,要是老板不開了她,我回去就寫辭呈!」
「這樣的人,誰還敢用啊,把她趕出去!」
難聽刺耳的謾罵充斥在我耳邊,混亂間,有很多人伸手推搡我,他們扇我的臉,揪我的頭發,義憤填膺踩斷我的手,自以為在伸張「正義。」
不知煎熬多久,我被一群人「請」到婚禮現場之外,潔白的婚紗沾滿臟汙,陳遠在結婚前一天為我選的昂貴婚鞋也斷了跟。
見那些來參加婚禮的親朋好友口口聲聲罵我「霸淩者」,馬路邊的陌生人也跟著對我指指點點。
有人將我拍到網絡上大肆轉發,沒有人在意真相,他們以訛傳訛,甚至不惜添油加醋。
4
刷到陳遠和宋雨社交賬號的那一刻,我的目光死死定住。
自從那天過後,我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隻能找個破爛出租屋躲起來。
我想,此時此刻,算計我的人應該很得意。
點開主頁,簡介隻有一句話,陳遠摯愛宋雨。
兩個視頻,每條播放量幾十萬。
第一個視頻,是陳遠在婚禮當天和宋雨求婚的畫麵,評論用最美好的詞彙祝福他們,也用最惡毒的話語罵我不得好死。
第二個視頻,是陳遠推著宋雨重回高中校園,兩人穿著校服敘說彼此初見時的一見鐘情。
我握著手機的骨節不自覺用力,渾身顫抖恨得咬牙切齒,忍不住壓著聲音哭泣。
卻是後知後覺,陳遠和我,原來在同一所高中,宋雨比我更早遇見他。
我和陳遠認識,是大二那年,他作為社團成員邀請我一起到炸雞店兼職。
那會兒,我沒有告訴宋家人自己在哪裏上大學,養父養母也就斷了我的生活費。
而陳遠的人設,是我大我一屆的學長,家境貧寒品學兼優,來自一個不怎麼出名的小縣城。
可我沒想到,視頻也提到了炸雞店,那家店,竟然是宋雨送給陳遠的十八歲生日禮物。
到最後,我隻覺自己愚蠢可笑。
宋雨出車禍那年,正好是陳遠和我表白不久後。
我一直以為,那是一個意外。
那天是我親生父母的忌日,宋雨破天荒開車到高鐵站接我,說養父養母在墳前等我一起祭拜。
可我上車後,她卻鎖死車門加快車速,嚷嚷著要讓我去死,慌亂間,宋雨撞上一輛貨車。
我思緒紛亂,接到一個陌生來電。
「宋芝,想報仇嗎?」
電話那頭是個女聲。
「你是誰?」
「周夢。」
聽到這個名字,我很意外,卻並不驚訝。
周夢,曾經也是被宋雨霸淩過的受害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