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一旁的丫鬟端上剛沏好的茶,緩解了一下她唱獨角戲的尷尬,然而隻喝了一口,國公夫人便吐了出來,皺眉道:“呸,怎得這般澀!”
“太夫人恕罪!”小丫鬟慌亂地跪在地上,止不住地求饒。
“連個茶葉都泡不好。”國公夫人擺了擺手,示意小丫鬟退下,“罷了,你且下去吧。”
國公夫人有個習慣,每日都要喝一杯茶清腸潤肺,否則一整天都不得勁,負責泡茶的是個叫做羅嬤嬤的人,前幾天她侄子出了事,便告假回了一趟家,泡茶這種事就落在了其他人身上。
陸花溪眼睛一轉,甜甜地開了口:“祖母,娘親會泡,要不要讓娘親試試嘛?”
國公夫人差點笑了,“你說誰會泡?”
不是看不起她,是國公夫人真沒把孟琦玉放在眼裏。
“真的真的,”陸花溪生怕國公夫人不信,一邊搖著她的手,一邊對孟琦玉擠眉弄眼:“娘親,是吧吼?”
孟琦玉見狀,有些沉默。
早些年間,陸花溪外婆還在世的時候就喜歡喝茶,為此孟琦玉常常購置不同品種的好茶放在家裏,品的多了也會親自衝泡,長此以往,比一些專業人士還專業。
孟琦玉本想推辭,可望著國公夫人的那張臉,話到了唇邊,又成了一個簡簡單單的“嗯”字。
“你?”國公夫人還是不信,“你什麼時候學會泡茶了?”
“略懂一二。”
孟琦玉走上前,端起茶杯輕輕聞了聞:“這三年以上的老白茶不宜用琉璃盞衝泡,而應選用土陶瓷壺。土陶瓷壺透氣性好,在烹飪茶水時,能吸附水中的雜質,令茶湯更順滑。”
她說得頭頭是道,令國公夫人臉上都露出了一絲震驚。
“拿茶來。”孟琦玉道。
一旁的丫鬟忙不迭地將器皿一起端上,孟琦玉挽起袖子,洗杯、燙壺、投茶、高衝......
舉手投足間盡是優雅。
在倒掉第一衝的茶水後,清香裹著熱氣在室內氤氳,沁人心脾。
不可控製的,國公夫人的目光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以前隻覺得這兒媳整日哭天搶地的像個怨婦,沒想到安靜下來後竟別有一番風味,如明珠生暈,看著都順眼起來,仿佛歲月靜好的一家......
呸,誰和這毒婦是一家人!
“老夫人。”
一聲呼喚扯回了國公夫人遠飄的思緒,孟琦玉用茶盤托著茶杯,送到她麵前,並放置在她右手前方。
還懂禮儀?
國公夫人端起茶盞,翻來覆去地看了五六遍,才吹去熱氣,輕抿了一口。
霎時,她的神色有些古怪。
陸花溪有些緊張:“怎麼啦祖母?”
“這茶......”半晌,她才緩緩開口,隻字不提是孟琦玉泡的好。
孟琦玉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往事,目光有些傷感,陸花溪見狀,討巧道:“祖母喜歡就好,以後娘親可以天天給您泡茶喝!”
那大可不必。
國公夫人雖沒有吭聲,但見陸花溪比往常討喜多了,臉色也不好再像之前那麼難看了,她又忍不住看了看孟琦玉,欲言又止。
以她的涵養,肯定不會說出“你是不是中邪了”這種話,於是,她委婉道:“......你今日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孟琦玉搖了搖頭,“身體很好。”
“那你......”
國公夫人時而皺眉時而沉思,卻怎麼想也不明白孟琦玉在搞什麼名堂,孟琦玉見她猶猶豫豫、倒說不說的模樣,心下有些了然。
莫非......
孟琦玉頓了頓,試探道:“您是不是想留我們吃晚飯?”
國公夫人:“?”
說實話,要不是國公夫人身份在此,這一句話都要把她搞破防了。
“你這厚顏無恥的女人,誰說要留你用膳了?這輩子都沒有這個可能!”
眼見國公夫人氣得心口痛,陸花溪與一旁的嬤嬤急忙上前想要幫她順氣,但手卻被一把拂開。
“真是看見你們母女兩就窩火,趕緊退下,若是之後再生事端,我絕不輕饒!”
似乎被國公夫人的不耐嚇到,陸花溪眼眶微紅,瞧著模樣好不可憐:“祖母不要生氣,若是您不喜歡孫女,孫女這就離開。”
她說著回到了自己老媽身邊,孟琦玉牽起了她的手,朝國公夫人頷首道:“那我們先走了。”
風輕雲淡,毫不留戀。
望著二人遠去的身影,國公夫人在座椅上發了好一會兒的呆,才遲疑著開口問身旁的老嬤嬤。
“我方才......是不是對那小丫頭太凶,把她嚇著了?”
嬤嬤不愧是伺候多年的老人,立馬高情商地回答道:“您這話說得,小郡主變成了什麼樣這些年您也是看在眼裏的,愛之深責之切,希望她們二位能明白您的苦心才是。”
這話簡直說到了國公夫人的心坎上,她長歎了一口氣,憂心忡忡道:“真是冤孽。當初她想嫁進來的時候我就竭力反對,誰曾想孟家為了這樁婚事可謂是用盡了手段。你說她成了王妃也就罷了,隻要踏實賢惠地過日子,即便蒼兒不愛她,我們也會給予她應有的尊重與地位,你看看現在,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鬧,哪個男人受得了?隻會越發惹蒼兒厭惡。”
這番話說得嬤嬤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她急忙道:“不過老奴見今日的王妃與往日大不相同,想來是有些轉變的。”
“轉變?哼。”國公夫人冷笑了一聲,道:“她這是在醞釀新的點子!你走著瞧吧,我絕不會再任由她胡作非為了!”
“那這一回......”老嬤嬤瞅著國公夫人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開了口:“禦醫也看過了白姑娘的傷,說是沒有大礙不會留疤,過些日子就會好了。”
“就算傷得不重,也得給白姑娘一個說法。這樣吧,就讓小郡主抄寫......算了,這丫頭還沒識字,讓她去祠堂跪兩個時辰,再禁足半月,等時間一到,立馬把她送去國子監。”
“是。”老嬤嬤恭敬應下。
另一頭,陸花溪猛地打了一個噴嚏。
“怎麼,感冒了?”孟琦玉問道。
“應該不會吧,難道有人在念叨我?”陸花溪突然想起了什麼,抬起小臉道:“對了老媽,你剛剛為什麼要故意激怒國公夫人啊?”(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