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駕崩那日,我終於從宗人府被放了出來。
六位皇姐和我的妻子,高高在上地俯視著形容狼狽的我。
她們曾是最愛我的女人,此刻看向我卻滿臉憎恨。
“父皇遺言,叫我們放了你。”
“可你害死了阿湛,此生都不該得到幸福。”
“鳳徹,在父皇頭七之前贖清罪孽吧。”
......
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阿徹已經知錯了,求你們讓我再去看一眼父皇吧。”
曾經那個最尊貴的七皇子,如今比最低賤的奴隸還要卑微。
四年的宗人府幽禁,已經磨滅掉了我全部的驕傲。
冷豔動人、冠絕京華的大皇姐朱唇微啟道:“現在知道錯了?那你倒是說說你哪裏錯了?”
我怔愣地抬起頭,思索著她的話,神情茫然。
我哪裏錯了呢?
四年前大婚之日,我滿心歡喜騎馬去迎接我的新娘,可我的六位皇姐卻持劍攔住了我的去路。
她們怒視著我,指責我綁架了他們的好弟弟鳳湛。
我的妻子崔時念,在我們大婚之日一身縞素,親自摔碎了我送她的鳳冠,雙眼通紅一字一句道:“如果湛哥哥有事,我一生都不會原諒你!”
鳳湛在我大婚這天,人間蒸發了,房間裏隻剩下一封駭人的血書。
“別怪阿徹了,他隻是不願意失去你們,我本來就是一個外人,皇姐們都要好好的,時念妹妹,下輩子我再娶你吧......”
皇姐們瘋了一樣,設計讓我眾叛親離,失去所有榮寵。
就連我青梅竹馬的妻子崔時念,也威脅著要與我和離。
他們對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阿湛在哪兒?阿湛的屍體在哪?
我茫然搖頭,解釋說不是我做的,卻隻能換來她們更瘋狂的報複。
最終是病重的父皇出麵阻止了她們的瘋狂,把我關進了宗人府。
這四年來我日日夜夜遭受惡奴的欺淩,我不知道自己哪裏錯了。
如今父皇死了,他曾對我寄予厚望,是唯一還願意給我些許信任的人。
為了能去看父皇最後一眼,我跪在地上拚命磕頭,堅硬的地麵上很快浸染了鮮血。
“我錯了,我哪裏都錯了......求求你們讓我再看看父皇吧。”
一向明媚張揚的二皇姐突然陰笑一聲,抓起我的頭發大喊:“你不配!如果不是你,父皇怎麼會見不到阿湛最後一麵抱憾終身!你隻不過是在宗人府裏待了四年,可阿湛卻屍骨無存!他死的時候會有多害怕!”
我和鳳湛同日出生,我是皇室唯一的皇子,而他是辛者庫賤奴私通侍衛的孩子。
隻因嬤嬤的一念之差,把我和鳳湛的繈褓換了。
從此鳳湛替我過了十二年眾星捧月的小皇子生活,我隻能在刁奴的欺辱中長大。
等到嬤嬤臨死時才說出真相,可那時鳳湛已經是所有人的心尖寵了。
鳳湛賭氣去到我待過的辛者庫,剛拿起掃把就被上麵的粗刺弄傷了手心。
父皇母後和皇姐們不忍心鳳湛吃苦受罪,封了他郡王的名號,繼續留在宮裏。
而我這個真正的七皇子,粗糙的像個小廝一樣,從此成了鳳湛的陪襯......
大皇姐看向我,眼裏是無盡的恨意。
“我們是答應了父皇放了你,不過你能不能活下來要靠天意,我們每個人都會替阿湛討回公道,若是等到了父皇頭七那日你還能活著,我就做主放你出宮,再不會找你。”
二皇姐直接俯身用麻繩係上了我左腿的腳踝。
“我先來,他這種人不配站著去見父皇!”
二皇姐一揚馬鞭,霎時間我就被拖了起來。
她策馬狂奔的樣子,像極了年少時她教我騎馬的時候,隻不過那時的我坐在馬背上,二皇姐像個最忠誠的護衛,跟隨著馬兒保護著我。
當時鳳湛見狀,突然尖叫說他的馬驚了。
二皇姐臉都白了,飛奔過去護住了鳳湛,動作間害我身下的禦馬受了驚,我被甩了下去,摔斷了左腿,我因為害怕二皇姐被責罰,隻說是我自己動作不熟練才驚了馬......
宮裏粗糲的石子路很快磨破了我身上勉強禦寒的舊衣服,那些曾經的傷口再一次破裂開來,留下一條血痕。
宮道上的宮女太監全部都被勒令觀看我的慘狀。
“真慘呐,畢竟是七皇子啊!”
“慘什麼,就是他害死了湛郡王,主子們心裏明鏡似的呢。”
有為了討好主子的奴才,拿了汙穢之物往我身上扔。
二皇姐當場賞了那些奴仆金銀。
“幹得好,這個人害死了阿湛,根本不配當皇子!”
我雙手抱著頭,緊緊護住自己的頭和臉。
活下去,我對自己說。
熬到父皇頭七之日,我就能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