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場就咽了氣,成了一縷幽魂。
屍體默默在太平間躺了七天,無人認領,他們大概忙著慶祝一家人團聚吧。
就在我心情跌落穀底的時候,突然有一個一身白裙的纖細身影走進了太平間。
“你好,我想要認領薑澤的屍體。”
護士們雖然驚訝,卻也迅速幫她辦理好了手續。
當我飄過去看清她正臉的時候,瞬間愣在了原地。
眼前的女人皮膚白,皙,一雙桃花源水波漣漪,卻因為長期營養不良,導致身材纖細,原本應該飽滿圓潤的鵝蛋臉,也瘦出了尖尖的下巴。
是沈沅的鄰居,侯鑫悅。
當年她也跟我表白過,但我一心隻有沈沅,就拒絕了她。
聽說她後來嫁給了一個酗酒家暴的老公,那老公意外落水溺亡後,她公公婆婆就覺得是她克死了丈夫,對她動輒打罵。
我遇見過幾次,見她一個人帶著孩子不容易,外加以前也算是也是同一個公司的同事,就偶爾幫了幾次。
可我萬萬沒想到,最後幫我脫離苦海的人,會是她。
再睜眼,我回到了三十五年前。
鏡子裏的我二十幾歲,正值風華,皮膚細膩,五官立體,沒有滿頭早生的白發,和因疲憊深陷的眼窩。
這時候,我兒子五歲,妻子未亡,還被領導賞識,升職有望。
我腦海中一陣嗡鳴,臨死前心臟不堪重負的跳動以及那抹撕心裂肺的痛意,仿佛還在胸腔內回響。
我回眸掃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母子倆。
妻子皮膚白,皙,身上的睡衣是最貴的真絲款式,而她身旁的兒子小臉圓圓滾滾,是我從小精心喂養嗬護長大的模樣。
可幾年後,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我站在鏡子前反應了許久,才接受了眼前的事實,眸底的冷意幾乎凝為實質。
可能是老天也看不下去,給了我重來一次的機會。
還沒等我做些什麼,不遠處的門突然被敲響。
母子倆的目光齊刷刷地掃向了離門口最遠的我,卻隻是掃了一眼,絲毫沒有要去開門的動作。
往常在家裏,什麼粗活重活,哪怕是零碎至極的小事都是我在做,他們倆回家後倒像是大爺一樣,就躺在沙發上,將我當成傭人使喚。
我佯裝看不見,任由門鈴響著。
終於,妻子看不下去了,使喚我兒子去開門。
我兒子不情不願的過去,一開門卻瞪大了眼睛,隨後一臉驚喜地衝屋內大喊。
“媽媽,是周叔叔來了!”
我看著他高高興興又蹦又跳的樣子,心臟冷到了極點。
以前這些細節,我都會自動忽略。
現在知道真相了,心底卻越來越冷。
沒血緣就是沒血緣,養不熟的白眼狼!
妻子猛地從沙發上彈了起來,笑臉吟吟地朝門口迎了過去,我神色更冷了幾分。
“你老公在這呢,怎麼,見到他來這麼高興?”
妻子回眸見我臉色陰沉,瞬間一僵,眸子有些心虛地躲閃開。
“你胡說什麼呢?”
我沒說話,倒是周成浩大步走了進來。
他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再加上優越的五官,確實是很容易讓女人心動的類型。
這套衣服是上次一起上街時,我妻子幫他挑的。
當時我還打趣他,“看你嫂子多賢惠,還不趕緊娶個媳婦?”
我當時忽略了他看向我妻子熾,熱的目光,現在我觀察敏銳,一眼就看出了他眼中的嘲諷。
見我看他,他連忙收斂起了眼中的情緒,有些尷尬的打圓場。
“都多少年朋友了,薑哥怎麼還吃起我的醋來了?”
我冷笑一聲,“我沒吃醋。”
一對狗男女而已,不配讓我吃醋。
周成浩聽不見我的腹誹,笑容愈發殷勤地迎了上來。
剛坐下就直入正題,原來他是為了多年前我讓給他的那個工作機會來的。
“薑哥,我也不跟你賣關子了,這次調任,我知道老板屬意你,但你能不能......讓給我。”
“你知道,我家裏為了供我出國念書,把錢花光了,現在我媽重病缺錢,如果我失去這個機會,我媽可能就沒了啊哥!”
我低頭聽著,胸口的怒意愈發洶湧。
從前我就是讓出了這個機會,然後呢?
後來我被領導記恨,穿小鞋,這才中年失業,淪落到要去做體力活謀生,可他那時已經跟我假死的妻子去了外市,逍遙過著日子。
我辛辛苦苦工作幾十年,熬垮了身子。
可就是這一屋子我曾經以為最親近的人,一起背叛了我,把我當木偶一樣提著耍!
“老公,你就幫幫成浩吧,你們這麼多年朋友了,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見我始終不說話,我兒子也在一旁勸道,“是啊爸爸,老師都教過,人命最大,周叔叔真的太不容易了。”
聽著他們母子兩個心眼都快偏到天上去,我攥緊了拳頭。
前世我竟然沒有看出他們的關係,簡直是瞎了眼。
在我麵前竟然都是這麼明目張膽,真是把我當傻子一樣戲弄。
我冷冷看了他們一眼,轉頭朝周成浩道,“機會老板定好的,改來改去也不合適,你如果實在困難,我可以先借錢給你,隻要打個借條,以後把錢還了就行。”
周成浩繼續求情的話堵在了嗓子眼,眼神求助似的看向了我妻子和兒子。
妻子還沒想好說什麼,反倒是我兒子,一把護在周成浩身前,衝著我怒吼,“爸爸,你怎麼這麼沒同情心?就是把工作機會給周叔叔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
“你這麼冷漠無情,我以後不要認你做爸爸了。”
兒子雖然才4歲,但他歇斯底裏護著周成浩的時候,也是拚盡了全力。
所有人都被震得愣在了原地,隻有我,毫不猶豫的一巴掌甩了過去。
兒子被打的踉蹌兩步,倒在了地上,白嫩的小臉瞬間腫起一個掌印。
回過神來之後,他捂著臉,難以置信的望著我。
從小到大,哪怕是他犯錯,我也從來沒打過他,都會認真跟他講道理。
他應該是沒想到我這次會直接動手。
但死過一次,我清楚的認識到了,對有些人,就不能心慈手軟。
妻子嚇了一跳,連忙衝過去把兒子扶了起來,怒氣衝衝地回頭瞪我。
“薑澤你幹什麼!你怎麼能打兒子呢?”
周成浩也急了,看向我的眸中滿是怒意,“是啊薑哥,你怎麼能打人呢?”
我勾了勾嘴角,“怎麼?我在我家裏教育我的兒子,你這麼激動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