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顧之洲在民國結婚,
新中國成立後,我們過著平淡但又幸福的生活,
顧之洲生性浪漫,而我則謹慎務實,
他和女兒無數次嘲諷我沒有情趣,
我都一笑置之,心甘情願地放棄了工作,在家裏為一家操勞。
直到那天,我在書房裏收拾出了幾大包情書,
信件的雙方是我的丈夫和他那所謂的知己許清河,
難怪我曾那麼想讓他給我寫一封情書,他都不樂意,
原來是已經給別人寫過千千萬萬遍了。
我呆呆地看著這個被顧之洲裝點的我完全不喜歡的家,
恍惚間想起這是許清河最喜歡的風格,
既然他的心思不在我身上,
那我就離開吧。
我從書房找到那幾大包情書的時候,是一個普通的午後,
起初我看到那些信時隻以為這是故人的來信罷了,
雖然紙張已經泛黃,卻沒有任何褶皺,看得出是被精心收藏的,
我想著分門別類整理好,也好便於儲存。
可當看到裏麵纏綿悱惻的情話時,我懵了,
我努力揉了揉眼睛,怕是自己老眼昏花看錯了,
可無論看了多少遍,寄件人都是我的丈夫顧之洲,
收件人都是他所謂的知己,許清河。
整整132封情書,都是他們之間的情書,從1950年新中國補辦結婚證以來,有來有往,從未間斷。
1950年的信件上,
顧之洲行雲流水般的字跡書寫著他對許清河的愛意,
「清河吾妻,原諒我這麼叫你,淑梅粗陋不堪,但奈何家中不可無她主持家事,故而我不得不與她登記,但在我心中,你才是我真正的妻子......」
不過是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卻狠狠地戳穿了我的心,
而信件上的日期,更是讓我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那是1950年剛能補辦結婚證的時候,
我興衝衝地拉著顧之洲去補辦,
我一再催促他才不情不願地跟著我去了,
拿著新出爐的結婚證,我興奮地無以言表,看著周圍幸福的人們,
一向沒什麼浪漫細胞的我也想讓顧之洲給我寫一封情書。
我還記得那個時候尚且年輕的顧之洲皺了皺好看的眉頭,
不屑地瞥了我一眼,
「得了吧,給你寫情書,你能看懂嗎?」
一陣委屈湧上心頭,
我是不如顧之洲浪漫,可為家庭的付出我遠遠比他多,
我不但要忙著手頭上的工作,還要忙著照顧他和女兒,
而且我也並非大字不識一個的人,
怎麼我連封情書都不配了呢?
從那天起,我直接不再幹家務,跟顧之洲鬧上了脾氣,
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後,剛滿16歲的女兒滿臉不耐煩,她譏諷地看著我,仿佛我提出了一個多麼癡心妄想的要求一樣,
「我爸說的沒錯啊,你也看不懂那玩意,何必折騰我爸,趕緊給我們做飯,我都快餓死了!」
聽著女兒的話,我摔了手裏剛剛拿起的抹布,
看著我明顯不快的神色,
女兒好像意識到了什麼,趕緊轉頭身親昵地抱著我的手臂告饒,
「媽,你和我爸這麼多年感情了,哪用一個請情書證明啊」
「而且你看哪家的正經夫妻天天要寫情書啊,要我說啊,您就是一時鑽牛角尖了,你倆這感情,過得不天天都跟情書一樣甜蜜嗎?」
「回頭我說說我爸,保證讓他給你寫一封纏纏綿綿的情書!」
是啊,這不過就是一件小事,我怎麼會這麼在意呢?
我被女兒勸住了,又回到了日複一日的家務之中。
我是個老師,每天都要忙著教書授課,下班回家後,還要操持一家人的家務,
天黑透的時候,一家人都睡了,而我卻得忙著點起煤油燈給他們納鞋底,補衣裳。
顧之洲每次理所應當地皺眉拿過我補的衣裳,還總是不斷地挑剔,
女兒也總是一臉認同,
「媽,許阿姨的衣服總是又精致又漂亮,上邊還有花呢!你怎麼就不能給我們也繡兩朵呢?」
那個時候的我為沒照顧好丈夫和孩子而羞愧,
心裏也希望能學會這門手藝,
於是我特意拿著禮物去拜訪許清河,想要學習下她的繡活,
而許清河隻是站在門口,收了禮物後不鹹不淡地撇了我一眼,
「淑梅,這個東西是需要天賦的,你就沒有這個天賦,別再浪費時間了。」
我低頭看了看手心因為幹活而長出的繭子,粗糙又幹裂的皮膚,
對麵的許清河雖然年近40卻依然膚如凝脂,
我想,命運可真是不公平,許清河既有了美貌,又有了手藝,而我隻剩下生活的疲憊與辛酸。
從那之後,我徹底放棄了這個想法,任由女兒和丈夫怎麼嘲諷我都不再去找許清河,
年複一年,日複一日,我就在一件件衣裳中消磨了青春,
連當初那麼執著的情書都快忘了。
女兒結婚後,因為家裏地方夠大,她和女婿一起住在我們家,
他們工作都忙,而顧之洲又不是個會照顧人的,
為了這個家,我甚至拒絕了學校的返聘邀請,一心一意地照顧這一大家子,
我的青春徹底沒了,顧之洲的情書也不見蹤影。
忽然,一陣用力的敲門聲打斷了我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