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歹徒追殺,命懸一線的時候。
姐姐正忙著照顧家中的養子。
接到我的求救電話,她冷著臉直接掛斷。
【怎麼不幹脆死在外邊!還有臉打電話來!】
多日後,她親手解剖了一具四肢被敲碎,全身被剝皮的男屍。
dna檢測出屍體身份後,我本以為她會無比暢快。
可得知真相後,她卻瘋了。
1.
經曆了長達三十多個小時的日夜折磨後,我的生命終於走到了盡頭。
全身的痛楚在一瞬間消失殆盡,我感覺身體變得輕盈。
而後慢慢升向高空。
我死了嗎?
我有些茫然。
都說人死了之後會上天堂,我這是要去了嗎?
可想起家中的姐姐,我心中又是一陣鈍痛。
緊接著,我感受到一股強悍的吸力,一陣天旋地轉後,我回到了家中。
原本屬於我的臥室床上,躺著另一個男生。
姐姐正坐在床邊,溫柔地照顧他喝藥,眉眼中滿是擔憂。
蘇北晨還是老樣子,動不動就生病。
不像我,媽媽在世的時候經常開玩笑,說我壯得跟牛犢子似的。
我蹲下身,仔細打量著姐姐的眉眼。
她真的好像媽媽,麵貌像,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都像。
我屏住呼吸,生怕驚擾了此刻的安寧。
窗外漸漸下起大雨,姐姐抬眼看著淅淅瀝瀝的雨水,似乎想起了什麼般,眉眼中透出一絲煩躁。
她掏出手機,看了又看,眼裏煩躁之色更濃。
那是我和她的聊天界麵。
定格在一個大笑的表情包上。
當時事態太過危急,我根本來不及交代太多。
之所以發這個,是因為小時候,我總是愛搞惡作劇,姐姐很生氣,有次把我罵哭了後,她自知理虧,摸著我的腦袋告訴我。
【別哭了小哭包,以後成了大男子漢,就算想哭,也得給我笑,聽到沒?!】
自那以後,每次我受了委屈想哭的時候,就給姐姐發大笑的表情包,姐姐就會心領神會。
這是獨屬於我們二人之間的默契。
可為何,她卻忘了呢?
我的眼神暗淡下來。
也許,姐姐就像她說的那樣,巴不得我趕緊去死。
她煩躁地將手機丟到一旁,用僅有我們二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語。
【煩死了,還以為自己是小孩。】
【成天和那些狐朋狗友鬼混,怎麼不幹脆死外邊?!】
罵完我,她似乎覺得不過癮,又捎帶上了個無辜的受害者。
【和那臭女人一模一樣!】
我搖頭笑了,嘴角滿是苦澀。
果然,她還是想讓我死。
姐姐起身,剛到客廳坐一會兒,蘇北晨就扶著牆走出來,眼裏滿是委屈。
【姐姐,我好不舒服。】
每次聽到這個動靜,我都覺得膈應。
一個大老爺們兒,是怎麼發出這麼惡心的動靜的。
可姐姐偏偏就吃這一套,眉眼中的厭惡立刻轉為擔憂。
【你身體還很虛弱,別亂動。】
說著,姐姐匆忙起身,將他攙扶著返回臥室,又忙前忙後地給他準備濕毛巾和泡腳水。
2.
小時候,我經常聽到姐姐嘴裏對媽媽的抱怨。
她罵媽媽是破鞋,是不知廉恥的女人。
她說是媽媽拋棄了我們,拋棄了爸爸,將原本和睦的家庭弄得破破爛爛。
我不明白為什麼。
年幼的心裏對媽媽的印象隻有她經常將我抱起,舉得很高,眉眼中滿是溫柔。
【小寶最乖了,媽媽帶你去買棒棒糖好不好呀?】
每次姐姐都會衝出來用力將她推開,眼裏滿是防備和厭惡。
周圍的鄰居也經常說,我媽媽是個壞女人。
她成天流落街頭,小偷小摸,或者跟著一群黃毛小混混走在大街上,吆五喝六。
我聽到那些小混混叫她大嫂。
爸爸提及她的時候,也是咬牙切齒,神色裏滿是怨懟。
每次媽媽回家,兩人都會爆發激烈的爭吵,可最終,都是以爸爸的妥協告終。
姐姐告訴我,爸爸不是吵不過,而是絕望了。
可後來,媽媽為了保護我而被殺害的時候,她和爸爸又開始記恨我。
我因為故意傷人被從警察隊伍裏開除,從那天開始,我一蹶不振。
成為了比媽媽還墮落的混混。
我的兩臂紋滿了紋身,燙著五顏六色的頭發,臉上畫著不男不女的妝容。
成天幹這些欺男霸女的勾當。
當我因為偷東西被抓,姐姐被迫來保釋我時,她的眼中滿是失望和憤怒。
【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懂事一些?】
我無所謂搖頭,臉上寫滿了無賴。
【要不你養著我?】
姐姐對外宣稱我不是她的弟弟。
爸爸更是對我失望透頂,整日酗酒度日。
就連他死後,他的抬棺人都是蘇北晨這個養子,而不是我。
姐姐說,我不配做爸爸的兒子。
我才不稀罕。
那個糟老頭子。
當年他不顧家人的反對,將戰友的兒子蘇北晨接回家,非要讓我當他哥哥。
他說戰友身前和他親如兄弟,他死後,兒子就該由我們一家照顧。
蘇北晨很會察言觀色,在家中,他總是裝作一副憂鬱的模樣,跟誰說話時都帶著客氣和疏離。
我覺得他很裝蒜,可姐姐卻戳著我的腦門兒。
【你最好懂事些,再敢欺負北晨弟弟,我就揍你!】
媽媽回家見到這一幕,一把將我抄起。
【走,媽帶你去吃肯德基!】
爸爸一臉不善地盯著我們母子,言語中滿是憤怒。
【母子倆都是一樣,真晦氣!】
我媽絲毫不在意,帶著我到肯德基。
隻是摸遍全身的錢也就夠買一份雞米花。
可我不喜歡吃雞米花。
我抱著盒子撅嘴,媽媽嘿嘿笑著從我手中搶走,一張嘴倒了半盒。
我急的直跳腳,這才從她口中搶回來一些,慌忙塞進嘴裏。
我媽指著我笑彎了腰,笑完還不忘幫我擦去嘴角的油漬。
爸爸將蘇北晨收養,不顧我的反對,將我的臥室改造成了兩個小房間。
至於媽媽。
她在這個家早就沒了住處。
3.
蘇北晨的嘴很甜,一改剛到家時的沉默。
張嘴喊著【媽媽】,【姐姐】。
不像我,我媽說我隨她,直腸子,天生就是倔驢。
不喜歡那些彎彎繞繞。
事實也正是如此,每次蘇北晨當著我的麵把爸爸和姐姐搶走的時候,我都會毫不在意。
然後轉頭去找媽媽,纏著她讓她給我買好吃的。
有時候媽媽沒錢,我們就去快餐店蹲守。
剩菜總比餓肚子強。
......
媽媽基本什麼事兒都幹過。
溜門撬鎖對她來說太過低級,她經常跟我炫耀,說自己是大哥的女人,根本不缺錢花。
可每次都會被我無情拆穿。
畢竟誰家大哥的女人,連一件幹淨的衣服都買不起。
後來,媽媽開始夜不歸宿,最長一次,連續一個月都沒見到她人影。
爸爸和姐姐都覺得她枉為人母。
唯獨我覺得,有這樣一個媽媽,其實也挺酷的。
我始終不願意相信,這麼好的媽媽會是姐姐嘴裏的破鞋。
也許因為我總是纏著媽媽,爸爸和姐姐也開始疏離我。
哪怕我當時在學校的成績很好,爸爸都會冷漠對待。
【學習好有什麼用?跟著你哪個混賬媽媽,遲早也是個混賬!】
【我倒寧願你學習差,這樣以後腦子蠢一點,對社會危害小一點!】
就連家長會,爸爸都不願意出席,讓我去找我那混賬母親。
我本以為自己一無所有,可家長會當天,我媽卻出現了。
頂著爆炸頭,穿著皮夾克,走到我身旁帥氣甩頭。
【你媽來了!臭小子!】
那天,雖然老師和同學們詫異的目光險些讓我鑽進地縫裏。
可說實話,那天媽媽的造型像極了傳說當中的蓋世英雄。
再後來,蘇北晨轉學來到我們學校。
他自編自演,說我在家裏欺淩他,罵他是個沒有爹媽的孩子。
我沒有反駁。
事實如此,他就是沒有爹媽不是麼?
蘇北晨很會鼓動人心,很快就有了自己的小團體,隔三差五來找我麻煩。
放學時候,他帶著一群人將我堵在路上。
【就是這個野種,給我往死了打!】
他們一擁而上,拳腳瘋狂朝我身上招呼。
可我那時候的體格已經遠超同齡人,誰惹我我就揍誰。
蘇北晨他們盡管人多,但每次都討不了好。
尤其是蘇北晨,每次打架,我就盯著他揍。
我打不過一群人,還打不過他這個病秧子?
警察局裏,姐姐匆匆趕到,我本以為她會安慰我。
可蘇北晨卻站在了大橋上,哭喊著說受不了我的霸淩,要去找親生父母。
爸爸讓我道歉,可我倔強地梗著脖子。
媽媽說了,挨打就要打回去。
我沒錯。
爸爸氣的抬手狠狠給了我一巴掌,我的嘴角立刻流出鮮血。
【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狼心狗肺的畜生!】
蘇北晨壓根兒沒想跳,一見到人,立刻委屈地撲進姐姐懷裏,姐姐心疼地直安慰。
可他背過姐姐時,衝我露出的那一抹挑釁的笑容,卻讓我再度怒火攻心。
不顧一切地衝過去將他摁在地上一頓暴打。
那晚,我鼻青臉腫地在客廳,對著爸爸死去戰友的牌位跪了整整一晚。
可我始終不願意道歉。
隻是聽著姐姐哄蘇北晨睡覺的聲音,我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從眼眶噴湧而出。
從那天開始,沒有家人的蘇北晨開始被所有人寵愛,而有父母有姐姐的我卻成了孤兒。
4.
收回繁雜的思緒。
蘇北晨一副大度的模樣勸著姐姐:
【姐姐,蘇浩哥都已經好多天沒回來了,要不還是去找找吧?萬一出什麼意外呢?】
姐姐皺眉,似乎有些擔憂,但很快就煙消雲散。
【死了最好!】
【他害死媽媽,又氣死了爸爸,這種人,就該遭天打雷劈!碎屍萬段!】
【跟那個破鞋一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在她身旁靜靜聽著。
我好想告訴她,姐姐,我的確死了,被碎屍萬段。
很疼,疼到我幾乎堅持不住。
頭一次,我痛恨自己的生命裏那麼頑強。
蘇北晨睡著後,姐姐來到客廳,坐在沙發上,似乎有些心緒不寧。
恍惚間,她看到了客廳的櫥櫃上擺放著的音樂盒。
那是她十八歲生日那天,我送她的生日禮物。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般,她有些暴怒地上前,直接將音樂盒丟進垃圾桶裏。
【好好的警校不上,非要當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