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實習生偷偷給我填了無償加班申請單。

十一假期我被安排加班七天。

找她算賬，經理同事反倒護著她。

“小晴也是為你好，在職場就該多奮鬥。”

加班第四天我猝死在工作崗位上。

因為無償加班得不到一絲賠償。

公司火速和我撇清關係。

在同事們的“好心”證明下，我被當成內卷達人釘死在恥辱柱上。

父母在老家被網暴者圍追堵截，精神崩潰一起喝下了農藥。

再次醒來，我必須讓實習生平等地對每個人“好”。

......

“蘇蘇姐，我來幫你做這個表吧。”

實習生劉晴正坐在我的工位上，拿著我的鼠標，睜著無辜的眼睛看我。

一瞬間我全身的血都衝到了頭上。

“別碰我電腦！”我厲聲嗬斥，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奪過鼠標和電腦。

顫抖的手點開郵箱，草稿箱裏正躺著一封還沒發出的申請單。

上一世的畫麵曆曆在目，劉晴借口幫我做表，用我的電腦偷偷填無償加班申請單。

我被安排了七天加班，不但自己猝死在工位上還被罵是工賊。

同事領導拿走了我的項目成果，在網上編故事證明我是個自願加班的卷王，惹得網友一片同情。

“有這樣的同事也太可憐了！工賊的爸媽也不是好東西！”

網暴者去我家拉橫幅，媽媽撫摸著我的遺照落淚。

“要是沒有我們兩個老家夥，蘇蘇就能沒有負擔地辭職了。”

不是啊，你們從來不是我的負擔。

但我已經死了，哭啞了喉嚨他們也聽不見。

眼睜睜地看著爸媽喝下農藥。

我帶著滔天的恨意回到了辦公室。

好啊。

這次我必須讓每個人平等地享受到實習生的“好心”。

*

劉晴還坐在我工位上裝無辜，“蘇蘇姐，我隻是想幫你填表。”

上一世也是這樣，裝無辜、掉眼淚、打著好心的名義搞小動作，我那時隻我覺得她是剛畢業的學生不懂事，事事都帶著她教她，沒想到是養了條偽善的白眼狼。

退一步犄角旮旯，忍一時無需再忍。

我直接打開郵件懟到她麵前，“哦？填表？那這是什麼意思，這麼想加班自己加去啊，說了多少次別碰我東西，你是聾了還是瞎了？！”

電腦拍在桌上啪的一聲巨響，劉晴從沒見過我這樣直接嚇懵了。

不出我所料，下一秒她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下來。

“我，我是怕你完不成工作被批評......嗚嗚嗚，我真的是好心，都怪我的討好型人格......”

“......再說了，公司給大家發那麼多工資，大家不應該主動奉獻嗎......這十一假期也太長了......”

從入職第一天劉晴就常常說一些讓人震撼的精神資本家發言。

在她的暗示下，同事們都以為她是公司大領導劉總的私生女。

死後我才知道她父親是下崗工人，媽媽在有錢人家做保姆兼職超市理貨。

什麼大小姐都是小說看多了的臆想。

但我的同事領導顯然不知道，還在忙不迭地跪舔大小姐。

“秦蘇，小晴是為你好，年輕人在職場就該多奮鬥奮鬥。”領導吳振華跳出來幫她說話。

男同事張瀾也跟著幫腔：“小晴你就是太好心了，以後不要總為別人著想了，有的人根本不領情。”

上一世我死後也是他們率先跳出來添油加醋編故事。

我深吸一口氣，裝出一副難過的樣子，“我也想留這奮鬥奉獻啊，可是我家窮，我得回老家收玉米。”

“收玉米？”張瀾不屑的瞄了我一眼，“鄉巴佬，我可是要去馬代度假的。”

他沒看見，劉晴眼裏閃過一絲嫉妒。

*

我老家雖然在農村，但已經說服父母把地承包給了別人。

國慶我也不會回去收玉米，而是打算用攢了大半年的積蓄帶父母旅遊。

上一世我精心策劃行程，在劉晴問我假期安排的時候沒多想就分享給了她。

那時她眼裏也有同樣的嫉妒。

張瀾完全沒有覺察，還在我的引導下滔滔不絕，一邊顯擺他國慶的馬爾代夫海島遊一邊拍大小姐馬屁。

“小晴，你肯定也沒少去馬代吧，要不要和我一起，哥教你潛水。”

馬屁拍到馬腿上。

別說馬代了，北戴河都沒去過，劉晴眼裏的嫉妒已經要溢出來了。

嘟嘟囔囔著：“給你的工資是讓你去玩的？”

很好，國慶節上崗的要另有其人了。

*

我悄悄改了電腦密碼。

看向吳振華，“吳經理，既然我能力差，那劉晴就拜托張瀾照顧吧。”

吳經理大手一揮同意了。

張瀾喜上眉梢：“我早就說秦蘇不行，來，小晴，坐哥這來。”

我順手把桌上三明治遞給他，“劉晴好心給我帶的早飯，我受之有愧，送給你了。”

張瀾拿過來立刻咬了一口，“小晴你還會做飯，太好吃了。”

劉晴嚶了一聲，“之前蘇蘇姐說很難吃不讓我分給大家......”

辦公室裏響起一片對我的譴責。

“秦蘇你是嫉妒小晴會做飯嗎，太小心眼了吧。”

想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我從善如流地點點頭，“唉，是我不好，都怪小晴做的太好吃了，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三明治。”

同事們好奇，紛紛圍過來，甚至有其他小組的人聞風而來。

劉晴感動極了，又從桌子底下掏出幾塊食物，三明治、飯團應有盡有，“大家別搶，以後我每天給大家帶。”

“也就一般啊，怎麼還有點像昨天下午茶的味道。”隔壁小組的同事撓撓頭走了。

可不是有下午茶的味道嗎，三明治飯團都是她從公司下午茶偷的。

我本來腸胃就弱，上輩子不知情吃了一口，上吐下瀉了一禮拜，她還想繼續偷食物做人情送給其他同事，被我委婉地阻止住了。

現在好了，大家平等承受她的好心，沒過一會廁所響起了此起彼伏的衝水聲。

作為劉晴的帶教老師，我深知她的好心不分性別、無視級別。

凡是別人有好事，她都要去“好心”一下。

上輩子張瀾報名考試，劉晴試圖幫他換考點，如果不是我發現及時他就要去西藏考CPA了。

這次我可不當冤大頭了，不知道鞭子打到自己身上，他們還能不能承受住這份好心。

中午大家出去吃飯，劉晴借口要幫張瀾填表留在辦公室，我悄悄躲在門口，看到她登錄了張瀾的郵箱。

打下七個大字，無償加班申請單。

我裝作不經意地走過去，“唉，電腦密碼總記不住，我也應該學學吳經理把密碼記在右邊第二個抽屜裏的本子上。”

吃飯回來，吳振華的抽屜果然被打開過。

真不敢想象國慶節的辦公室該有多熱鬧。

*

下午例會上，吳振華宣布了一個好消息。

公司接到了新項目，合作方還是世界五百強的大企業，公司非常看中這個客戶，要求我們部門務必做好預算分析。

他在會上意味深長道：“張瀾你帶著大家好好做，別千萬別辜負我的信任。”

明明我才是組長，竟然被他直接架空了。

隔壁小組的鄭巧巧聽說這事替我打抱不平，“蘇蘇，他就是故意的，嫉妒你能力強怕你威脅到他的位置。”

“沒事，我心裏有數。”

鄭巧巧和我關係很好，也是當初在網暴裏唯一站出來幫我說話的人。

其實架空不架空的我已經不在意了，重生回來的那一刻我就已經寫好了辭職信。

上一世我在絕望中也曾經想過離職，但我還有父母要照顧有房貸要還。

當時我把機票酒店信息發給爸媽，想讓他們自己去旅遊。

死後才知道但他們最終也沒去，把票退了錢悄悄存起來，和自己一輩子種地攢下的積蓄一起寄給我。

信上寫，蘇蘇，做你想做的吧，爸媽支持你的一切決定。

可是我還沒有收到那封信就倒下了，我沒有失去工作，卻失去了生命和親人。

這輩子我徹底想明白了，去他的狗屁公司，大不了老娘回家種地！

離國慶還有兩天，我正好有兩天倒休假期沒用。

想也不想請了假。

“剛接到新項目，這麼關鍵的時候蘇蘇姐你怎麼能請假呢。”

劉晴又來好心提醒我了。

吳經理立刻駁回了我的申請，“小晴說的對，現在是關鍵時期你不能隨便請假。”

我直接拿著請假單找到人力辦公室，正好劉總也在，當著他們的麵撥通勞動監察的電話，“公司不給我安排工作還不許休年假，請問合理嗎，不合理我隻能上網發帖了。”

公司害怕出現輿情，迅速批了我的假，吳經理還被劉總罵了一頓。

他狠狠瞪我一眼：“真有你的，秦蘇，你回來等著倒黴吧。”

但是很顯然，先倒黴的不會是我。

*

我買了回老家的票，囑咐鄭巧巧千萬小心劉晴，把東西收好了別讓她碰。

“放心吧蘇蘇，不在一個組她夠不著，再說了一個小綠茶也奈何不了我。”

上午我就提醒過鄭巧巧別吃三明治，看著這一屋病殃殃的人她深以為然。

買了最早的火車回家，看到爸媽的那一刻我淚流滿麵。

他們早做好了飯等著我，媽媽不知道我怎麼了，擔心地把我拉過來，“誰給我家崽氣受了，媽幫你打他。”

我鑽進她懷裏搖搖頭，“沒事，媽，就是想吃你做的紅燒肉了。”

我在家住了兩天，幫媽媽喂雞，幫爸爸澆菜，收拾好了十一出遊的行李。

他們嘴上說著我浪費錢，其實心裏也滿是期待。

如果沒有那張無償加班申請單，本來上一世也該如此的。

這幾天鄭巧巧一直在給我實時轉播部門情況。

我請假的第二天劉晴偷下午茶時被當場抓包。

大家發現了自己上吐下瀉的真相，組團來質問她。

“吃不完就浪費了，我也是好心幫大家存起來......”

張瀾跳出來維護她說什麼不幹不淨吃了沒病，劉晴大為感動，自此以後每天隻給他一個人送。

他騎虎難下，每天都要在部門同事憤怒的目光下把過期飯團咽下去。

我差點笑死在聊天框裏。

有這個討好型人格“大小姐”在，想來項目推進的也會十分順利。

果然，國慶前一天，我又接到了鄭巧巧的視頻電話。

“出事了出事了，蘇蘇，出事了！”

*

她躲在樓道裏，聲音壓的很低，但完全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語氣。

“你們組張瀾完蛋了！”

“怎麼？他終於承受不住過期下午茶暴擊了？”

“不是不是，比那嚴重多了！”

我趕緊端來零食薯片聽她八卦。

“姓吳的不是讓張瀾帶隊做預算嗎！今天要給合作方做彙報了，結果到了會議室打開PPT，你猜怎麼著！沒有數據！沒有分析，PPT裏全他媽是心靈雞湯！”

“有些路，走下去會很累很苦，但是不走會後悔。”

“沒人鼓掌也要飛翔，要記住越努力越幸運。”

“......”

鄭巧巧嘎嘎大笑：“劉晴還主動邀功呢，說PPT是她改的，這樣能出其不意給合作方一場心靈上的馬殺雞，你是沒看見，張瀾臉都綠了！”

“劉總正在群裏發飆呢，圍觀速來！”

這天大的熱鬧怎麼能少了我，打開被我屏蔽的工作群，鋪天蓋地的感歎號差得給我戳瞎了。

【@業務三組，人類進化的時候把你們落下了？！一天天嘴上叭叭的正事給我幹成一攤屎！該裁的實習生立刻裁了！今天下班前做不出來像樣的東西都給我卷鋪蓋走人！！！】

【@業務三組@業務三組@業務三組，他媽的都瞎了？！】

張瀾發出一篇卑微的小作文祈求原諒，但是時間緊張恐怕不能在下班前交出來新的PPT。

人力總監適時發言。

【劉總，三組的吳振華和張瀾主動提交了無償加班申請，這種奉獻精神值得表揚啊！下一次彙報是國慶後，可以多給他們一些時間準備。】

群裏陷入一片死一樣的沉寂。

另一個沒領導的小群消息暴增幾十條。

*

【劉總說要裁實習生，什麼情況，@劉晴，你不說劉總是你爸嗎，騙我們？】

【我靠，我要去馬代的，誰給我申請什麼無償加班？？】

【加班就算了，還無償！媽的傻逼啊！】

【我票都買好了怎麼加班！！】

【這郵件不是我發的，9月28號中午12：38誰動我電腦了！！！】

他們哀嚎著，突然想起來了：

【那天中午好像隻有劉晴在。】

劉晴委屈死了【我是為你們好啊......】

張瀾發出來一條五十秒語音。

全是不能播的臟話。

我躺在床上吃薯片，閑閑地敲下兩句話：【多奮鬥多奉獻，小晴也是為你們好，聽說年底要勸退一批人，名單劉總決定呢。】

【劉總什麼脾氣你們還不清楚？越是自己人越嚴厲。】

【話說......我上次去人力辦公室正碰上劉總說要給小晴提前轉正呢。】

群裏陷入沉默。

【真的？】

我撤回了信息。

【哎呀，劉總警告我不能說的，是我多嘴了。】

沒一會，張瀾默默撤回了語音。

大群裏出現了吳振華表忠心的小作文：

【尊敬的領導、同事們！加班是每個員工的職責，業務三組願意無償加班，為公司奉獻！另外，ppt問題和實習生沒有關係！】

劉晴也來私聊我。

【蘇蘇姐，劉總真的要提前給我轉正嗎，謝謝你告訴我，你真是個好人。】

【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其實是劉總私生女，我一定會努力得到他的認可，等我認祖歸宗了讓你做總監！】

上一世勤勤懇懇帶她遭人恨，這回拱拱火反倒成好人了。

我給她打氣【你可以的，姐相信你。】

主要是相信她搞事的能力。

*

我帶著爸媽飛到新疆暢遊祖國大好河山，十月三號，正逛著夜市突然接到電話。

看見來電顯示是張瀾，我就知道大小姐又發力了。

“秦蘇，你的電腦密碼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