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建設全國宜居城市,山門市積極引入提升市民幸福感的基礎設施,雙層公交就是其中一項。當前共有兩路雙層無頂公交,分別是旅遊一線和旅遊二線,都是從山門市火車站始發,終點站也相同,僅是路線有差別。
七點半左右,一班旅遊二線到達終點站。司機在入站口停車,待所有乘客下車後,將車開向站內停靠點。熄火後司機打開車門,清潔人員上車開始清掃,很快在第二層第一排的位置上發現了孫維。
曹飛趕到時,周天宇正在公交站工作室查看公交車的監控。周天宇正要起身,曹飛示意他看完後再進行報告,自己先行去看孫維的屍體。
旅遊二線和旅遊一線的雙層巴士交叉停在一排,最左邊剛到的那輛車圍著警戒線。它右邊一輛旅遊一線的公交剛好從停靠點開出,誰也不會猜到它短暫的“鄰居”成為了凶殺案現場。
曹飛進入孫維所在那輛巴士時,看到有一個攝像頭正對前門,心想三個疑犯一定會出現在裏麵。進入第二層的樓梯在公交車中部,與後門相對。後部的攝像頭正對著後門,看角度似乎能拍到誰上了二層。
曹飛走上二層,樓梯的盡頭是塊擋板,擋板後方大約有十排左右的座位,而前方隻有第一排狹窄的座位。左邊的兩個座位的背部與擋板相連。雖然孫維的屍體就在左邊靠窗的座位上,但從後麵完全看不出座位上是否有人。右排的兩個座位上散落著一塊七零八落的韭菜餅。
四下觀望,二層並沒有監控攝像。
此刻孫維閉著眼睛,褐色的外套搭在前胸,像是因為困倦而睡著了。拿開外套後,心臟處插著一把折疊水果刀。刀刃完全插入身體,米黃色的刀柄折疊後貼合在孫維的胸膛上。血液一點點滲出,把紫色Polo衫胸口以下的位置染成了紅色。
人們日常乘車時,總會選擇自己最習慣的座位。凶手一定事先調查了孫維平時上下班會坐的位子。參考前兩個案子,曹飛推測三個凶手一定是依次上來第二層,其中一個在第一排沒有其他人時,來到孫維旁邊行凶,然後將韭菜餅丟在第一排右側,防止有人坐下後觀察到孫維的異常。
曹飛檢查完下了車,看到周天宇迎麵走了過來。
“曹隊,死者孫維,去年三月考入山門市公安局,六月份大學畢業後進入山門市刑警隊直屬第二大隊。之前一直做一些打雜的工作,今年過完年後開始和韓景一起負責一些案子,但是也隻有短短的一個多月吧。三月下旬,他因為身體原因主動申請調去檔案室。”
“今天應該是六點十五分在公安局站上的車。他家住在這條線路的倒數第二站,正常會在七點二十到達。法醫預估死亡時間是六點四十五到七點十五分。七點三十五分,我們來到現場。”
周天宇把筆記翻了頁,接著說道:“通過剛才查看監控,發現張暉、賀洋、梁宸三人在此時間段依次在倒數第五站、第四站、第三站上車,均隻乘坐了一站。根據後門的監控,三人上車後都直接上到二層。”
“由於旅遊二線最後幾站幾乎已經處於市郊,所以並沒有很多人。六點半後,隻有他們三個從二層下來。也就是說,凶手仍是在三個人之間。而且,他們的衣服和風箏王目擊時又發生了變化。”
“孫維的手機找到了嗎?披著的外套是他的嗎?”
“孫維的手機不見了,很可能是被凶手帶走了。外套是孫維的,據檔案室的同事說,因為孫維體質比較虛弱,所以在檔案室和早晚坐公交都會披著外套。有個和他一起坐過公交的同事說,他每次上車都是坐在第一排,看來凶手應該也知道這一點。”
“刀上有線索嗎?”
“凶器是最常見的水果刀,沒有可追查性。刀上沒有檢查到指紋,應該是戴著手套作案。三個嫌疑人下午穿得都是Polo衫,我推測,今晚的案子發生後,他們會再次更換衣服。”周天宇一直在想,今天下午如果早一點檢查桑拿房,說不定就能阻止這起命案,但是,凶手還是比他們早了一步。
曹飛聽完之後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不會了。凶手說了隻有三起案件,應該很快就會現身。不然,綁架曹宜涵做出的威脅就毫無價值了。”
回警局的路上,曹飛的心情跌到穀底。上午發生第一件案子時的熱血現在已經完全冷卻下來。
第一起案子根據順序勉強可以認為第一個進入的人嫌疑最大;第二起案子可以通過韓景衣著上的細節,推斷凶手更有可能是身材高大的賀洋,不過這個推論裏揣測的成分太大;而第三起案子,凶手可以說是踏雪無痕。曹飛在腦中演練了數十遍凶手殺害孫維會留下什麼與其他二人不同的破綻,根本無從著手。
回到局裏後,等待的時間裏,曹飛對周天宇和小張說:“我談一下對第二件案子的看法吧。”
周天宇坐直了身子,小張打開筆記本,等著曹飛說下去。
“我們能夠知道的是,當時隻有他們三個人在廣場上,還知道他們中的一個在韓景離開後,從後麵對韓景施展了鎖喉,讓韓景失去意識,然後將其丟入池中。”
“對,可是憑借這些怎麼知道就是賀洋呢?”小張插嘴問道。
“因為韓景的衣領。”曹飛找到今天案件的照片,把韓景屍體的照片遞給周天宇。周天宇看了看,又遞給小張。兩人看完麵麵相覷,仍是不明白。
“小張,你站起來。小周,你從後麵對他鎖喉。”
兩人猶豫了一下,站起來完成了曹飛指示的動作。周天宇看到小張襯衫的左領口被揚起來,和照片中韓景的襯衫一樣。
“你們反過來再來一次。”
同樣的動作,小張從後麵對周天宇做了一次,周天宇的領口並沒有任何變化。
“是身高!”周天宇一下反應過來,“鎖喉如果是由身高較高的人做,是上提的動作,所以會把衣領扯起來;而如果由身高較矮的人去做,就不會。”
“韓景身高一米七五,張暉和梁宸身高隻有一米七二和一米七零,隻有一米八五的賀洋符合條件。而且,隻有以賀洋的身材,即使韓景沒有掉入池中從而放鬆戒備,也是能夠製服韓景的。”小張補充道。
曹飛聽了小張的補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曹隊,我認為,衣領上揚這個現象,具有一定偶然性。在搏鬥過程中,什麼都有可能發生。”周天宇思慮後對曹飛提出了質疑。
“沒錯,把這個當成證據是完全不可行的,這隻是我的一點想法。”曹飛點上一支煙,“目前從第三個案子上完全看不出誰最有可能行凶。如果前兩案子凶手一致,那凶手可能隻有一個人。如果不一致,那我們就要考慮兩人作案,或者三人團夥作案。整個的偵查思路是完全不同的。”
“曹隊,我覺得不太可能是三人作案。”周天宇將雙手交叉胸前,“第一,三個人雖然都被趙毅等三人冤枉過,但畢竟目前都是自由之身,其中任何一個人抱定殺害警察這種必死的決心都是無比困難的,何況是三個人?”
“第二,在我們的調查下,他們三個人在監獄外的生活並沒有交集。今天的行動如此周密,總不至於是半年前在監獄裏計劃好的吧?第三,凶手在綁架的字條上明確寫了三起案子,凶手一個人,我總覺得他是在說實話。”
曹飛聽完點了點頭。
“會不會他們中的一個有同謀,比如朋友、家人?”小張提出了另一種可能性。
“如果凶手真是被趙毅他們冤枉而複仇,他不太可能會去連累他親近的人。接觸的這類人多了你就會明白,複仇永遠都是當事人的事情,親近的人隻會勸慰,不會幫忙的。”曹飛想了想,又補了一句,“畢竟一輩子還長,何苦為了複仇而自毀生活。”
外麵的搜索仍在進行著,三個人安靜地等待疑犯現身。午夜十二點,曹飛的手機收到一條來自孫維手機的短信:“複興路誌豪旅館301,401,5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