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罪當誅
“滿月,你再去看看。”
夏翎拉拉自己特意新換上的粉色衣衫,再次吩咐滿月。
滿月應著跑了出去,不大功夫又回來了,一臉的氣嘟嘟:
“小姐,王爺怎麼能說話不作數的?他一早就派人喊了燕舞姑娘過去了。”
夏翎沒吱聲,她起身推開窗,清冷的月光灑了一地,不遠處的靈雀湖水波蕩漾,隻是湖水被月光一映,慘白一片。
“小姐,您也別難過。王爺他,他興許是找燕舞有什麼事。”
滿月見她如此,怯生生上前安慰她。
夏翎抑住心中的難過,隨手解開外衫,對著滿月吩咐:
“把發髻拆了,咱們歇了吧。”
第二日一早,夏翎剛起床,就見滿月哭著跑回來:
“小姐,他們欺負人。”
夏翎眉頭一皺:
“怎麼了?”
“灶間說今日蒸蛋不夠數,不給咱們了。”
滿月抽抽噎噎。
“瞧你,一個蒸蛋罷了,不吃也就不吃了,何至於這個樣子?”
“小姐,他們隻給了我兩個饅頭,兩碗粥,我想要幾樣點心,他們說是旁人定了的,我想要幾樣小菜,他們推脫是旁人一早說了的,這不是明擺著欺負咱們麼?”
滿月抹抹眼淚,憤憤不平。
“算了,莫計較這些,就這樣吧。”
夏翎話音還未落,門就被一把推開了。
燕舞站在門框處,指著滿月鼻子大聲責罵:
“嚎喪呢?一大清早不讓人安生!”
滿月被唬了一跳,嚇得哭聲都停了,隻會愣愣望著燕舞。
夏翎看看滿月,蹙眉站了起身:
“燕舞姑娘,這是我的房間,請你出去吧。”
“什麼東西,還當自己是帥府的小姐呢?告訴你,這裏是壽親王府,哪有什麼你的房間?這裏所有房間都是王爺和王妃的。”
燕舞見夏翎回嘴,愈發來了勁,插著腰做足了要吵的架勢。
夏翎被氣得渾身哆嗦,可她學過詩書,練過刀劍,唯獨沒修習過吵架,半天也隻憋出一句:
“你無理取鬧。”
“嘖嘖,我無理取鬧?昨夜我去王爺那裏,辛苦一晚,好不容易早上想睡一會,你這侍女瘋魔了一樣,一大早開始哭嚎,吵得我睡不著,還說我無理取鬧?你們主仆好不要臉。”
“你,你,不可理喻!”
夏翎看著潑婦一般,無理也能說三分的燕舞,顛來倒去隻會重複這一句。
“行了,鬧什麼呢?真要驚動了王爺,誰也討不到好。”
宋妙人出現在門口。
燕舞斜了她一眼,扭著腰肢走了。
夏翎眼淚忍不住掉下來:
“妙人姐姐。”
“走吧,去我屋裏。”
宋妙人拉著夏翎往自己屋裏走去。
清粥小菜,湯包,點心,各式小菜,滿滿當當擺了一桌子。
夏翎一愣:
灶間還真是故意欺負他們。
宋妙人見她發愣,遞給她一雙筷子,慢聲道:
“在這裏,不得寵就得受氣。”
“可是,我,我……”
“凡事都得靠自己,指望別人是不成的,你這出身,別說這靈雀樓裏諸人,就算咱們的側妃娘娘怕是也要忌憚三分,誰會真心幫你?”
宋妙人喝一口粥,慢條斯理說道。
“夏府已經被抄了,哪裏還有什麼出身?”
夏翎黯然。
“你一日討不了王爺歡心,你哥哥一日便不會有消息。你本就是帥府嫡出的小姐,樣貌又這般靈秀,瞧著也不是個笨拙的。就真沒法子麼?”
宋妙人說著隨手拿起琵琶撥了兩下:
“像我,每次王爺心裏悶了,便喚我去彈奏一曲,也算在他心裏留了名的。”
夏翎想起昨日,封南胥問她為何吹奏《》,言語之間對她似是讚賞。
她頓悟,起身對著宋妙人一拜:
“謝謝姐姐提點。”
宋妙人笑而不語。
自那日後,夏翎每日日落時分都去湖心亭吹笛子。
符青霜雖氣得牙都咬碎了,卻也止不住封南胥隔三差五就往那裏跑。
封南胥雖不得魏帝寵信,但他有能力,亦有野心,征戰沙場,驅逐金賊,固守邊城就是他的夢想之一,雖眼下局勢錯綜令他不能出京得償所願,然他畢竟一腔熱血,每每聽到夏翎的笛聲便不由被吸引。
夏翎在帥府時,時常隨著母親共讀父親來信,信中除卻問候家人,也常對邊關形勢言說一二,所以夏翎同封南胥聊天極有默契。
封南胥漸漸被夏翎吸引,甚至有幾次不惜為了她破了不留宿靈雀樓的規矩,後來更是慢慢地告知她一些夏陶和邊關的消息。
雖然依然不能出府,不能和外人有聯係,但夏翎以一罪奴之身能得封南胥寵愛,已是十分知足。
這樣的日子夏翎過了兩年多,雖兩年裏夏翎暗中吃了符清霜不知多少排頭和壓抑,但終還是能忍著,熬著。
一直到符清霜突然有了身孕。
兩年後,盼子許久的符青霜終於有孕了。
她要選一人協理王府,靈雀樓裏議論紛紛,大家都以為會是同符青霜最親密的燕舞,不想最後符青霜身旁大丫頭來喊的卻是夏翎。
“夏妹妹,我眼下身懷有孕,多有不便,以後府裏瑣事就要多勞你了。”
符青霜一手摸著肚子,一手拉著夏翎,眼簾往下輕垂,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夏翎心中異常忐忑,在壽王府的這兩年,她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早已學會了謹小慎微。
符青霜突然尋她,這令她實在不安,要說她與符青霜實在算不上親密,甚至還有嫌隙,不知為何這次會選她?
正胡思亂想的夏翎忽聽耳畔傳來一聲驚呼:
“娘娘。”
夏翎被叫聲嚇得回了神,但瞬間,眼前發聲的一幕卻讓她魂飛九天:
符青霜雙手捂著肚子,整個人摔在了地上。
“你個賤人,為什麼推倒娘娘?”
符青霜身旁的大丫頭巧兒上前抬手就給了夏翎一個耳光,對著夏翎怒聲嗬斥。
說完還不等夏翎反應過來,立時又吩咐了幾個粗使婆子七手八腳把夏翎綁進了柴房。
接到消息飛馬回府的封南胥直奔符青霜院中。
符青霜麵色蒼白,一見封南胥就開始垂淚:
“王爺,妾好害怕。”
封南胥大步上前在床榻上坐定,輕輕抱起符青霜:
“莫怕,本殿來了。”
“王爺,您對妾說夏妹妹出身大家,知書達理,是最合適的協理管家之人,可為何,為何她要這般行事?大夫說,若不是咱們孩兒體健,怕是,怕是……”
符青霜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直把手中的帕子都濕透了。
封南胥麵色鐵青,他衝著門外高喊:
“來人,去把夏翎帶過來。”
這時候正是悶熱難捱的赤暑,夏翎在柴房待了半日,又熱又餓又怕,衣裳都濕透了,額頭的發也一綹一綹貼在臉頰上,她被拖進來時,就是這麼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
封南胥見她這般模樣,心裏一刺,忍不住眉頭微蹙。
符青霜瞄到他看向夏翎的眼神,心中冷哼,率先發難:
“夏妹妹,你今日為何推我?”
夏翎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抽抽噎噎為自己辯解:
“王爺,妾真的沒有做,妾確實不曾推側妃娘娘。”
“夏妹妹,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人人都看到了,你怎能在王爺麵前撒謊?”
符青霜說完轉頭抓住封南胥的手:
“王爺,您可以要為妾做主啊。”
封南胥拍拍符青霜的手,沉聲開了口:
“夏翎,你說不是你,那你說說霜兒是怎麼摔倒的?”
夏翎那時心思煩亂,壓根都不曾正眼看過符青霜,後突見符青霜跌倒,她心中又驚又怕,大腦一片空白,哪裏還記得當時候情景?
她搖搖頭:
“王爺,妾,未曾看清。”
“好,那我問你,當時你可是和霜兒並排立在一處?”
封南胥繼續問。
夏翎不敢隱瞞,趕緊點點頭:
“是的。”
不想封南胥突然變臉,勃然大怒:
“既是立在一處,即便不是你動手推她,為何都沒有伸手拉她一下?你難道不知她懷有身孕麼?”
夏翎目瞪口呆看著他,隻覺得自己百口莫辯。
一旁默默垂淚的符青霜忽然又開口,一副無辜後怕的樣子:
“夏妹妹,你若隻是想害我也便罷了,可如今我可還是懷著王爺的孩子啊。”
封南胥大手指向夏翎,怒目圓睜:
“混賬東西,你可知殘害皇嗣其罪當誅?”
夏翎跪在地上渾身顫抖,她半天才抖出一句:
“王爺,妾,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確實沒有看到。”
封南胥此刻顯然已全不信她:
“荒唐,霜兒偌大一個人在你旁邊,你卻口口聲聲什麼都沒看到,若不是你心虛,為何什麼也說不出?”
夏翎待要多解釋兩句,封南胥卻高聲判了她的罪:
“夏氏殘害本殿子嗣,罪無可恕,來人,把她給我押到府中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