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惡滔天
夜晚了,蘇艾……或者說是虞生歡,將自己關在房間裏,門窗關的嚴嚴實實,從內裏反鎖了,看來原主也是個很是嚴謹的人,所以防刺殺工程做的很不錯。
虞生歡一個人坐了半天,才慢慢地在屋裏翻找起來,外麵的奴仆們在忙著撤掉壽禮,侯錠說已經將她沒死的消息送進宮裏去了,沒過多久應該就會有回信。
至於白天那個刺客,侯錠在那人身上查不出什麼異樣,就隻能偷偷處理了。
原本想問問原主是怎麼死的,但是想了想,又覺得不妥,所以虞生歡就一個人坐在房間裏,企圖找一找線索。
按說原主的身份可以說是皇親貴胄,大權在握,應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誰會想要殺自己呢?
房間布置的很豪華,雲影紗帳,配上紅木雕花大床,床邊的腳踏上都鋪著油光水滑的黑狐皮,床邊的貴妃榻上蓋著的是純白的羊羔毛毯,金線封邊,軟的不像話,貴妃榻邊上還用金粉描畫了鳳凰,黑金漆木架上掛著一件金線滾邊的朝服,梳妝台上擺著的各類珠寶首飾已經漸漸地超出了虞生歡的認知範圍……
總之虞生歡進來,就被這滿屏的奢靡氣息和“紙醉金迷”四個大字占據了整個大腦。
房間的另一邊還有著一個辦公區——勉強這麼叫吧,畢竟上麵堆放著各類文書。
虞生歡望著滿麵牆的書,那些書倒算是一個攝政王該讀的,民生策論等等,隻不過都積灰了。
她拿出了一本族譜謄抄本,翻開來看了看,這才發現自己穿越的世界不屬於自己認知裏的任何一個國家或者朝代。
這裏是大周朝下分封的三十六國之一,國號衛明,皇姓為虞。
虞生歡這一脈祖上原本是衛明太子,但是太子戰死沙場,皇位就給了太子的弟弟,等到衛明太子的遺腹子出生時,皇位也不好再交接,就由原先那一脈坐了下去,衛明太子這一脈就封為世襲衡陵王,而且往往會因為皇帝年幼而擔任攝政王的工作。
這倒說得過去,如果當初衛明太子沒有戰死,虞生歡這個原主應該也是個正兒八經的公主,現在隻怕是皇帝年幼,才讓虞生歡這個虞家獨女當了攝政王。
翻到最後一頁,上麵居然記載著虞生歡這個原主的事跡,沒想到這本族譜謄抄本還同步得挺快。
虞生歡,字長霖,父母早亡,先帝親賜名為生歡,九歲承襲衡陵王位,封邑衡陵,天資聰穎,為皇族第一人,十三歲拜入國學大師若水先生門下,十五歲得先生親賜字為長霖,同年陛下駕崩,虞生歡被加封為攝政王。
後麵就沒有了,應該是還沒來得及補上。
又是一個疑點,這原主看起來應該是個滿腹謀略的奇女子,父母雙亡還能在尚未及笄之時就承襲王位,可是這樣一個天縱奇才、身份高貴的人,死的時候怎麼會這麼冷清呢?除了仆人也沒什麼人來吊唁,還屢屢被人刺殺?
而且這個房間一看,很明顯就是個富貴小姐的房間,根本沒辦法和那樣的評價掛鉤。
這些書上都積灰了,連這些文書都隨意擺放著……
虞生歡有意無意地翻著那些文書,隨意地看著,接著就瞟到了一些不得了的東西。
那些文書本下,壓著一本厚厚的賬簿,虞生歡將那賬簿抽了出來,翻開看,簡直是觸目驚心。
恒銘元年三月,禮部尚書王海容進獻五十萬兩白銀,絲緞兩車。
恒銘元年七月,掌事大監福榮進獻金銀與珠寶三箱,並封地貢品無數。
恒銘二年正月,雷州布政使端木慶進獻所有田宅十餘處。
越往後越多,簡直是觸目驚心……
原攝政王在位總共兩年出頭,收受賄賂無數。
好一個攝政王,這也太過貪得無厭了!
虞生歡合上賬本冷笑,覺得這樣的貪官汙吏沒人想殺才怪呢,簡直是死得其所啊,斬首都不夠痛快,隻怕要浸豬籠才好呢。
稍後她冷靜了一下,想起自己現在就是這個該被浸豬籠的攝政王,突然覺得原來的攝政王或許是有什麼苦衷……的吧……
浸豬籠就算了吧,頂多削爵流放就好了,好不容易活過來,還是別再死了。
她為自己辯解著。
虞生歡一下子癱坐在紅木椅上,說不出來的無力,原本以為穿越對自己來說會是個好事,沒想到開局就是一個死局。
原主死了,不是皇帝賜死,不然自己醒了之後,侯錠也不會上趕著把消息送進宮裏,自己也不像是個身患惡病的主,能跑能跳的,那就是說這原主極有可能是意外身亡的,結合之前的刺殺,虞生歡沒辦法往好處想。
滿屋的富麗堂皇明晃晃的,照的虞生歡眼睛疼。
現在這些東西在她看來不是潑天的富貴,而是在暗夜裏陰魂不散的催命符。
……催命?
自己從車禍裏撿回來的這條命,或許並不是那麼好催的。
虞生歡撫著自己的心口——白天被刺中的地方,那裏連半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或許……虞生歡心裏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自己並不是完全沒有優勢,她有保命符,眼前的困境隻是暫時的。
就算浸了豬籠,保不齊還能又活過來呢。
安慰自己到了半宿,原本擔心刺客還會再來不敢去睡的虞生歡被一天的困勁纏著,就那麼坐在椅子上,趴在書桌上在未知中睡著了。
可是就算是睡著了,她也不得安生地做起了夢,她知道自己在夢裏,前所未有地清楚,但是身體又出現了被控製的感覺,這個夢裏不管發生什麼,自己都隻能看著。
巍峨的皇宮,穿過重疊的花枝,虞生歡看見了一個打扮得貴氣十足的青年男子,他穿著淺色的常服,陽光下暗紋顯現,華貴內斂。
遲到的感情線?
青年男子長著一張很好看的臉,眉宇間有著難得的書卷氣,溫潤天成,長眉淡淡的,眉尾像是掃在人心裏那般叫人癢癢的,正貼合小說裏世家貴公子的設定,此刻他笑起來暖洋洋的,被樹葉撿的細碎的陽光錯落在他臉上,明明滅滅。
“長霖,你來了?”
長霖是原主的字,聽起來是個端方的男孩名,這個人叫起來格外親昵。
難道原主之前有什麼曖昧對象或者未竟的婚約之類的?可是如果真的存在這麼一個親密的人,為什麼白天的喪儀上沒有出現?
“日頭這樣毒,你都出汗了,來這邊,這邊涼快,別曬壞了。”
那人還在喊著,虞生歡感覺到自己快步走過去,但是手上很沉重,不知道拿著什麼東西,虞生歡覺得原主不是來談情說愛的,而是來興師問罪的。
“是你給陛下下毒了?”自己的聲音質問著,手裏舉著的竟然是把劍,穩穩地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這果然不是什麼溫情小劇本。
聽聲音,這時候的原主應該還是十四五歲的年紀,正是剛剛上任攝政王的時候。
那人還笑著,卻供認不諱:“這樣不好嗎?羲和陛下年幼體弱,根本挑不起國家大梁,就因為他是皇後的兒子?我就要被埋沒嗎?你就要替他收拾一輩子嗎?長霖,我做皇帝,你做我的皇後,不好嗎?你再也不需要這麼累了。”
原來是庶兄想要奪嫡的戲碼。
怎麼說呢……這番話聽著像是告白,但是很明顯是不想要原主礙他的路,別說是原主,就是自己也不會同意。
“先帝既然把陛下托付給我,我就永遠不允許你做這樣的事情,”虞生歡聽見自己的語氣很強硬,“宣城王殿下,念在你我以往的情分上,這件事我替你瞞下,我們的情分也就到此為止,若是你日後還在陛下身上動手腳,我一定不會饒了你。”
虞生歡看著那宣城王眼裏的光一點點消散,隨之替代的是揮之不散的陰翳,聽著原主的聲音這麼決絕,自己突然覺得心裏有一些遺憾和痛苦,不知道是屬於誰的情愫感染了自己。
這不是夢,虞生歡覺得,這一定是原主曾經曆過的事情,所以才會這麼深刻,深刻到即使是在夢中重演一遍,也會觸發現實中的感受。
宣城王……
原主曾經的戀人或者是愛慕對象,兩人之間的情分就這麼斷了,虞生歡仔細端詳著宣城王的眼睛,想到了什麼,這個夢現在憑空出現,絕對不是巧合,它或許在暗示著什麼。
會不會,兩人之間上演了因愛生恨的戲碼?原主這番話出來,宣城王沒有任何挽留的意思,那麼他接下來或許還會為了自己的野心觸犯原主的底線,兩人徹底反目為仇也不是不可能……也就是說,這個宣城王也是可能謀劃刺殺的一個人選。
為了自己的野心,要殺掉曾經的愛人……虐戀情深啊。
虞生歡突然醒了過來,天已經亮了,侯錠的聲音適時出現在門前:“殿下,宮裏的掌事大監來了,還帶著陛下的旨意,您要見嗎?”
聲音頗有些小心翼翼。
“見!”頂頭上司來了命令,怎麼能忽視呢?
虞生歡匆匆忙忙穿好繁瑣的衣裳就出門去接旨,侯錠倒是被主子這前所未有的積極態度給整懵了,也來不及做出什麼自主反應,就直接跟著虞生歡後麵就跑過去了。
掌事大監福榮長得很是富態,想來這些年在小皇帝身邊也撈了不少油水,能混在小皇帝身邊,情商肯定不會太差,此刻即便是沒人看著,他也是一副眉眼俱笑的模樣,看上去很是親和。
虞生歡隻記得昨天看見的賄賂賬簿上有他的名字,而且每次都是出手不凡,其中的貢品甚至不在少數,看來人脈關係不淺。
“哎呦,殿下,您慢著些,不過是老奴來了,您剛大難不死,身子弱……”福榮見虞生歡著急的樣子,捏著嗓子就要滔滔不絕,虞生歡連忙止住了他的話頭:“不是說您帶著陛下的旨意嗎?我這才著急的。”
福榮原本還以為虞生歡跑這麼急是為了什麼呢,沒想到是為了這從不怎麼在乎的旨意,以往的那些旨意,虞生歡心情不好就不看了,能在三天之內看見的旨意,那都算是那些旨意的榮幸,今兒怎麼轉性了?
福榮呆呆地跟侯錠對視了一眼,後者搖了搖頭,福榮也就立馬宣旨了。
“陛下得知您死而複生,是衛明國之福,原本想讓您多休息幾日再處理公務,但是燕止國的使臣今日就要進京來談議和事宜了,陛下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想讓您去接待,說話也算數些,宣城王一個人去始終是有些不太好。”
誰?宣城王?那個夢裏的宣城王?有可能和原主因愛生恨的宣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