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七夕,老婆和她搭檔在世界拉丁舞錦標賽裏榮耀奪冠。
她搭檔在社交平台發出他們在聚光燈下火熱相擁,鼻尖相抵的照片,並配文:
【我們依舊是我們。】
我點讚,並評論:【祝99,請問沈老師什麼時候簽離婚新協議,我好給騰位。】
發出去不過幾秒,老婆的電話打來了。
“顧遲,你有完沒完?你不能因為斷了腿,就讓我失去夢想吧?!學長這次出山是為了幫我,你胡鬧什麼脾氣!”
我看著導播電視裏,老婆邊打電話,一邊和搭檔十指相扣的模樣。
笑出了聲。
“是啊,我隻是失去了一條腿,怎麼能讓你失去愛情呢。”
……
第二天一早,我就收拾好行李。
我費勁地推著行李箱往門口走,沒想到沈夢突然推開門進來。
她看到行李箱時愣了一下,隨即不屑地嗤笑出聲,瞥了一眼我殘廢的右腿,冷嘲熱諷起來。
“你一個瘸子,靠自己又拿不走行李箱。”
“你是算好了我回來的時間,所以故意一大早在這裝模作樣離開,演戲給我看,等著我挽留你呢?”
“周庭禮,你有這折騰的力氣還不如去給我煮碗麵,我餓了。”
沈夢徑直往裏麵走,甚至沒再多看我一眼。
我被沈夢諷刺的眼神刺痛,下意識看了一眼右腿,自嘲地笑了。
從前她看到我這條腿,好歹還有幾分自責內疚,現在卻能這麼理直氣壯地貶低我了。
算了,都已經不重要了。
我拿出昨晚打印出來的離婚協議書,淡定地遞了過去。
“離婚協議我已經簽好字了,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們去把離婚手續辦了。”
看到封麵上那幾個大字,沈夢瞬間擰起眉頭。
她不耐煩地嗬斥:“周庭禮,你到底有完沒完!你還想胡鬧到什麼時候?”
“我很累,我去睡覺了,別煩我。”
她想回房間,我眼疾手快地伸出一隻拐杖,擋住了她的路。
我定定看著她,冷靜道:“我沒有鬧,沈夢,這回我是真的要離婚。”
“既然你和陳浩那麼有默契,他對你也有意思,那我願意成人之美。”
“我先提前祝福你倆長長久久。”
話落,沈夢直接拿過離婚協議,撕碎後丟進了垃圾桶裏。
她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在強忍著怒火,跟我解釋:“我承認,最近確實忽略了你,這點是我不對。”
“但是我這都是為了追求夢想,在這件事上我沒有錯!”
“你一個什麼都不做的閑人壓根就不懂,你不能幫我就算了,至少別拖我後腿。”
“我和陳學長隻是配合默契的搭檔,你總這樣誤會我們會讓我很困擾。”
“離婚的事也別再提,會影響我練習的心情。”
聞言,我忍不住笑了,反駁道:“隻是搭檔?搭檔會發那麼親密的照片?”
“你們在台上都可以那麼親密接觸,那下了舞台呢?是不是更加激烈?”
不知道是不是被我說中了,沈夢的嗓音突然大了起來,像是在掩蓋某種心虛。
“你胡說什麼!”
“你腦子不要成天腦補那些齷齪的情節,我和陳浩清清白白,壓根就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看著她惱羞成怒的樣子,微微失神:“是嗎?”
我笑了笑:“好,就當是我思想齷齪,但我還是要離婚。”
見我還是這麼堅持,沈夢百思不得其解。
“不是,周庭禮,你有病吧!”
“既然我和陳浩清清白白,你還要離婚幹什麼?”
“而且你可要想清楚了,你就是個廢物,你離開了我,根本就做不到自主生活!”
沈夢一口一個廢物,她的話就像利刃,一刀一刀地往我心口上紮。
心臟瞬間鮮血橫流,血流幹了,也就死心了。
我拄著拐杖,站直了身體,望著她的眼睛說道:“我隻是斷了一條腿,不是兩腿。”
“哪怕是斷了兩條,我爬也會爬出去,絕對不用你幫忙!”
行李箱我確實很難拿走,所以我不要了。
我堅定地一步一拐地往房間外走。
身後傳來沈夢氣急敗壞的咒罵:“好,你滾,你最好給我滾遠點!”
“我倒要看看,離開我你能活成什麼樣子。”
“我告訴你,你永遠都是個急不開拐杖的殘廢!”
殘廢兩個字在我鮮血淋漓的心口上又插了一刀,頓時血肉模糊,疼得快要死去。
我眼神暗了暗,終於心如死灰。
心口傳來疼痛,我一不留神,拐杖沒杵穩,在階梯上滑了一下。
身體瞬間失去平衡,直直滾下來樓梯。
好在隻剩幾個階梯,摔得不算嚴重,就是腰不知道撞上了哪裏,疼得我站不起來,趴在地上的樣子實在狼狽。
沈夢聽見聲音衝了出來,看到我摔倒,臉上閃過一抹擔憂。
但也僅僅隻是擔心了一秒,她甚至沒有要下樓扶我的意思。
沈夢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地冷睨著我:“很疼吧?現在你知道我剛才說的話都沒錯吧?”
“不過看在夫妻一場,隻要你求我,或者說你錯了,我可以原諒你這次的無理取鬧。”
“沒有我,你連爬都爬不起來。”
我看著高高在上的她,隻覺得可笑。
三年夫妻,她看見我摔倒能做到無動於衷,還要我求她,做夢去吧。
腰上的疼痛緩了緩,我躺在地板上,冷笑一聲:“想讓我求你,這輩子都不可能!”
沈夢氣的臉都黑了:“你!”
我沒再搭理她,蓄力撐著地板,想要自己站起來。
拐杖掉在離我有點距離的地方,我總不能爬著過去拿。
我撐著牆壁,一點點站起來,光是站起來就用了我全部的力氣,實在是太狼狽了。
沈夢就站在那看著,嘴裏的嘲諷就沒停過。
“連路都走不好,還有臉離開我,是等著去要飯沿街乞討嗎?”
“你這副模樣,看著真令人作嘔。”
我扶著牆壁,慢吞吞挪過去,撿起拐杖,抬頭看向沈夢。
我問她:“沈夢,你是不是忘了,我這條腿是怎麼斷的?”
沈夢像是被戳中了痛點,氣衝衝地衝下樓,一把揪住我的衣領,把我按在牆上。
她的表情有些猙獰:“我當時記得,就是因為我記得我才會跟你結婚!”
“周庭禮,我已經用餘生來償還你了,這些年也一直盡力照顧、包容你,你還要怎樣?”
“做人不要太貪得無厭!”
我看著她氣得猩紅的眼,忍不住笑了,眼神悲涼。
心口也止不住地泛疼,疼得我差點喘不過氣來。
大學時,我和沈夢都是學拉丁舞的。
我倆是人人稱讚的拉丁強將,也是一對黃金搭檔。
沈夢家境貧寒,當初學拉丁舞就遭家裏反對,好不容易靠自己堅持下來的。
我佩服她的毅力,她跳舞時眼睛裏有光,那是熱愛!
我被這樣的她吸引,暗生情愫,對她的關注也越來越多。
在她買不起舞服的時候,我匿名資助了她,隻為保全她的自尊心。
她訓練受傷,也都是我陪在她身邊細心照顧。
我會傾聽她的喜怒哀樂,她也慢慢開始依靠我,我倆順理成章地走在一起。
在一次交換生選拔中,有人嫉恨沈夢,便在舞台上做了手腳。
舞台燈砸下來的時候,我撲過去護住了她,腿也被砸斷了。
雖然用最快的速度把我送到醫院,但這條腿還是廢了,就連正常走路都做不到,更別說跳舞了。
沈夢愧疚自責了很久,在我病床上承諾這輩子會對我不離不棄。
雖然舞台出了意外,但沈夢得到了交換生的名額,她從國外進修完回來,我們就結了婚。
結婚後,沈夢說她想辦拉丁培訓班,但她又一心綻放在舞台上。
兩件事都是她想做的,但她不能兼顧兩全,所以我願意幫她!
舞台上的事情我沒辦法幫她,那就隻能幫她完成第一個夢想。
我家還算有錢,家裏就我一個獨生子,我爸去世後,所有錢都留給我。
我傾盡我爸留下的遺產辦了一個拉丁培訓學校,動用手裏一切的資源在幕後幫她招生,宣傳,運營培訓學校的所有。
而她把大部分精力放在比賽上,拿獎無數,風光無限,隻需要時不時回來看看就好了。
盡管如此,沈夢的娘家卻還是認為我沒用,甚至覺得我是靠沈夢的名氣在培訓學校混了個校長的職位。
他們不知道這所學校是我辦起來的,因為沈夢沒跟他們說過。
他們覺得沈夢有名氣了,不應該跟我這個殘廢在一起,勸她跟我離婚。
沈夢卻說:“他救過我的命,我絕對不能辜負他!”
我當時很感動,以為我們會一輩子這樣走下去。
可是第一年的結婚紀念日,我準備了一室驚喜,沒能等到沈夢回來,我就去找她。
卻在練習室看到了她和陳浩曖昧的一幕。
沈夢靠在陳浩懷裏,陳浩低頭看她,兩人距離近得幾乎快親上了。
但沈夢很快推開了陳浩,我也就忍下了想質問的衝動,以為那隻不過是一次意外。
直到後麵兩人在公眾場合前越發親密,每次我因為陳浩跟她吵架,沈夢隻會冷靜地說隻是搭檔,顯得我無理取鬧,像個小醜。
陳浩是大她一年的學長,也是學校派出去的交換生之一。
兩人在國外時就認識了,後來成了搭檔,據說沈夢家裏人還挺滿意他的。
我知道,陳夢心裏也有他。
因為我見過陳夢喜歡一個人的模樣,她看陳浩時眼裏有光,滿滿的愛意。
我眨了眨眼睛,看著眼前滿是嘲諷,毫無愛意的臉,突然有些恍惚,仿佛我們相愛還是在昨天。
今年是我們結婚的第三年,時間過得真快。
原來,我已經忍了這段無愛的婚姻兩年。
失望攢夠了,也該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