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俞尋我作替身夫人,我對他也一樣。
他夜夜都帶不同的舞姬回府。
偶爾我還會貼心地囑附下人多準備一份晚膳。
沈府上下都愕然佩服我的大度,能忍受夫君與其他女子在府上夜夜笙歌。
而他們並不知曉。
沈俞與我曾經的竹馬有八分相似。
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兩年前戰死沙場了。
1.
今夜隨沈俞進府的舞姬麵容姣好。
紅色衣裙襯得肌膚如雪一般,妖嬈嫵媚在她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眉眼已經與蘇瑤有五分相像了。
蘇瑤是商戶之女,與沈俞私定終身後,還未來得及嫁進府,就被一場惡疾奪去了性命。
至此沈俞便像瘋了般,尋遍京城,就為了找一個和她相似的女子。
去年宮宴上,我們一眼定終身。
皇帝賜婚的聖旨傳進相府時,我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嫁進沈府後,我將沈夫人這個角色做得很好。
他在花樓夜不歸宿,次日回來還能喝上我準備的解酒湯。
哪怕身上還沾著歌姬的胭脂水粉,我也會親自地替他寬衣解帶。
那舞姬被我安排進別院。
我俯下身,拿著帕子,細致地擦過他眉眼,擦掉他嘴邊殘留的脂粉。
他雙目微微睜開,攥住我的手腕。
那雙黑眸尚不清明,蒙了薄霧一般,辰星藏在深處。
我望著這雙眼睛有些失神,直到他開口喚我。
“怎麼還未歇息?”
一呼一吸間還帶著酒氣。
我笑得依舊溫柔:“在等你回來。”
2.
我拿著帕子想要繼續,手腕還是被他死死握住。
他眼裏的醉意散了些許,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語氣似乎帶著疑惑。
“這些事下人做便可。”
我沉默片刻,隻道:
“我是你的妻。”
他嗤笑一聲,被我逗笑了,語氣盡是嘲諷:
“你這妻子做得挺盡職啊。
“可惜,我可不是什麼好夫君。”
他勾唇,笑容惡劣。
沈俞將我頭上的金飾全部扯下,毫不留情地扔在地上,甚至兩個耳飾都沒放過。
他手指輕輕撫過我的臉頰。
“她從來不戴這些。”
原本綰起的發髻散落,我垂眸,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
沈俞向來不喜我戴這些金銀配飾。
因為蘇瑤。
她是商戶之女,自然是戴不起這些禦賜的東西。
“這些原本都該屬於她的。”
沈俞將那些金飾扯下捧在手裏癡癡端詳時,我從他眼裏看到了這句話。
可是沈俞,你可知這將軍府,原本也該屬於他的。
3.
我與沈俞大婚那日,他挑起我頭上的紅蓋頭。
看見我這張臉時,眼底劃過一絲怔愣,剩下盡是毫不掩飾的憐惜。
他在透過我,看另一個人。
那個人,就是蘇瑤。
這是他後來告訴我的。
我們一直都沒圓房,合衾酒都沒喝。
那夜春宵苦短,沈俞卻隻在我額頭落下一個吻。
小心翼翼,像是在對什麼珍貴的寶物。
可再珍貴,也隻是個物件而已。
他同我說,他喜歡的隻不過是我和蘇瑤相似的臉。
讓我不要對他抱有幻想。
我忍不住笑了。
眼睛彎彎的,卻沒有笑意。
“所以你就請求聖上,娶我進府?”
他蹙眉:“你不是也接受了嗎?”
皇帝沒有下死令,我爹是當朝左相,若我一心不願嫁,也沒人能逼我。
但我還是嫁了。
嫁進將軍府,是我年少時的夙願。
哪怕嫁的人已不是他。
4.
他第一次將舞姬帶回府正巧被我撞見。
懷裏摟著美人,親熱的樣子讓我感覺他們才是夫妻。
沈俞淡淡看了我一眼。
“若是受不了,你可以走。”
“走去哪?
“相府小姐嫁人還未足月便被夫家休棄,你想讓我淪為晉國的笑話嗎?”
“那你便受著吧。”
沈俞語氣不變,這次連眼神都不願分給我半個。
可當他次日醒來,得知我命下人將那舞姬從歌坊贖身後,他的眼神就變了。
“宋南春,你什麼意思?”
“我看夫君對那舞姬格外青睞,便把她贖了出來,等改日挑個良辰吉日,嫁進府裏做妾吧。”
我抿了口茶,淡淡道。
手中的茶杯被打翻在地,他捏著我的下巴逼迫我抬頭。
“你憑什麼替我做決定?”
望著那雙宛若淬了寒冰的眸子,我心裏隻有一個想法。
有病吧。
有病就去找大夫。
“沈俞,別這麼幼稚行嗎?”
“嗬,到底是誰幼稚?”他冷笑。
“我說過,你若受不了,走人便可,沒必要做這些無用的小把戲。”
我抽了抽嘴角。
他喚來下人:“把那舞姬送出府,別讓本將軍再見到她。”
我揉了揉眉心,忍住翻白眼的衝動,也喚來婢女:
“素喜,我累了,送將軍回房。”
沈俞對於我的反應略顯遲疑,臨走留下一句:
“別想了,你永遠都不是瑤瑤。”
“啪!”
我擰著眉,白瓷杯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