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的娘親是無情道的大師姐，世人眼中的救世主。

我是她陰差陽錯誕下的小魔種。

祭典前，隻因我抓傷幾個凡人，娘親便毫不留情對我指劍相向，語氣失望：

「我早該知道，你生性本劣，斷留不得。」

我手足無措地被打出原形，眼眶含淚。

可是娘親，是他們先說要對你行不軌之事的啊。

1

「這次祭典極為重要，你安分守己，切勿添亂。」

祭典前，娘親執劍而立，看向我時眸間盡是淡漠。

聞言，我點點頭，趕忙將自己頭上的魔族犄角藏好，生怕惹她生氣。

娘親好像不喜歡我。

宗門裏的師伯師娘都說，娘親修無情道，本該斷絕七情六欲。

隻是魔尊狡猾，娘親一時大意失算，陰差陽錯間才誕下了我。

我不懂什麼是大意失算、什麼又是陰差陽錯。

隻知道，從出生起就很少見娘親朝我笑過，大多數時候她總是冷冰冰的模樣，我一度以為是自己不聽話才惹得她生氣。

所以這次出門我格外安分。

傍晚時刻，我正獨自一個人在河邊玩耍抓魚，幾個凡人男子見狀不懷好意地靠了過來：

「小姑娘，一個人在做什麼呢？」

「來陪叔叔一起玩啊。」

說著，那雙臟兮兮的手就要往我的裙子上摸。

我不自覺蹙眉，這身流仙裙是娘親送我的生辰禮物，我纏了她好久，她才破例買給我的，怎麼可能讓這些人弄臟！

我剛想現出原形嚇嚇他們，忽然想起娘親來時叮囑的話，於是硬生生壓下這個念頭。

隻是幾個凡人形成包圍圈，我無處可逃，於是思索片刻隻能縱身躍進水中。

那幾個人見我跳水，先是嚇了一跳，然後氣道：

「小丫頭片子，還是個烈性子！」

旁邊人見狀擺擺手：

「算了，小的有什麼好玩的，玩就玩大的。」

說著，那個男人臉上露出了貪戀的神色，一雙色眯眯的眼睛擠在一起：

「那是她姐姐還是她親娘，總之是個漂亮妞，我可得好好欺負欺負她。」

我一聽欺負二字，頓時氣火攻心，也顧不得什麼，噌一下從水中躍出。

「不許你們欺負娘親！！」

說著張開黑色的爪牙抓向他們，那幾個人登時被嚇得連滾帶爬，身上也被我抓了好幾道血印子。

而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忽然一陣真氣將我猛地向後震去，抬頭隻見娘親指劍對我，話音中充滿了意料之中的失望：

「我早該知道的，你生性本劣，我還妄圖教化你，真是可笑！！」

2

我被娘親打出半原形，藏不住黑色的翅膀和犄角，眼眶紅紅地看向她。

那幾個凡人見狀連忙撲過去跪伏在娘親腳下，叫喊道：

「仙女姐姐救命啊！！有妖魔！！」

「是啊是啊！殺了她！！」

她聞言，將那幾個人護在身後，與我冷眼相對。

我張了張嘴，想要解釋。

我想說娘親，是他們先來招惹我的。

是他們口口聲聲說要欺負你，對你行不軌之事，我才生氣的。

我隻是想要保護你，他們傷害我可以，但是不能傷害你。

可話到了嘴邊，卻硬生生咽了下去。

娘親不喜歡我辯解。

小時候因為沒辦法對魔族的犄角收放自如，所以經常被其他宗門的弟子追著扔石頭。

他們一邊說我是天生的壞種、魔族，一邊撚訣將生硬的石塊砸向我。

我不明白，我也是血肉之軀，石頭砸在身上也會很痛很痛。

為什麼他們就是不肯接納我。

我第一次進行了反擊，將他們嚇得屁滾尿流。

我以為娘親會誇我能保護自己，誇我厲害，沒想到等來的卻是冷冰冰的責問。

「誰讓你傷害別人的？？這是誰教你的！」

「娘親，是他們先......」

「夠了，不要撒謊了！」

我委屈巴巴想要解釋，換來的卻是更嚴厲的責問。

那時候我就知道，辯解會讓娘親生氣，而我不想讓娘親生氣。

所以這次麵對娘親的失望，我緊緊閉上了嘴巴，隻是用一雙委屈的、盈滿眼淚的眼睛望過去。

我這次沒有說話，娘親，你開心一點吧。

我期待著她能夠像往常一樣消氣，但這次，等待我的卻是刺入胸膛的長劍。

3

我醒過來時，麵前站著一個全身黑衣的男人。

見我清醒，他居高臨下地俯視過來。

「醒了？」

男人長相很是......漂亮，至少在我理解裏是這樣，皮膚很白，五官也棱角分明，隻是看起來凶凶的。

重要的是，他也有一對犄角和翅膀。

我隱約猜到了他的身份——魔尊，也就是我的爹爹。

但是想到之前宗門師伯描述的「狡猾」「陰差陽錯」之類的詞語，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氣來。

於是擰頭，輕哼一聲：

「我要見娘親！」

男人見狀也不惱，隻是抱臂淡淡看過來：

「你口中的娘親要殺你，要不是我感應到來救你，你就死了。」

「倒不如跟著我學，我保證，天下間沒人敢欺負你。」

聽到「殺你」二字，我的心不自覺抽痛了一下，有些落寞地斂了斂眼眸。

但隻是片刻，便很快打起精神：

「娘親隻是被一時蒙騙，她才不會殺我！」

「讓我見娘親！才不要跟你學，娘親說魔族都是壞蛋！」

「是嗎，既然你執意如此，那我就滿足你好了。」

男人的話音淡漠，說完拎起我的衣領閃回到了宗門外。

此時，我看見娘親正在山門口接受凡人的禮拜。

看見我們出現，那些凡人指著我們，顫顫巍巍：

「魔族、魔族......又出現了！！」

「神女，快殺了他們！」

4

娘親看到我們，眼神忽然怔了怔，那雙好看的眼睛也逐漸濕潤起來。

我以為她在看我，於是張開手臂，拚命向她招手。

「娘親娘親，我在這裏，我回來了，你不要難過。」

「囡囡不怪你的，不要哭。」

我搖晃著雙臂，可半天，卻沒有回音。

順著娘親的視線看過去，我才發現她看的並不是我，而是我身後的男人。

「負心漢。」

娘親一字一頓，緊接著提劍衝了上來。

爹爹一麵拎著我，一麵遊刃有餘地躲避，很快，兩人就打到了荒無人煙的深山之中。

隻有我夾在中間不知所措淚眼汪汪。

我想娘親應該是生氣的，畢竟她看見爹爹就要立馬提劍相向，比看見我還要厭惡。

可是，我又了解娘親的出招劍法，她的劍鋒看似凜冽，卻並不致命，反倒刻意有放水的意思。

幾回合下來，爹爹隻用了一隻手就輕鬆製伏了娘親。

他撚訣將娘親捆綁住，捏著她的下巴湊近，眼神輕蔑。

娘親有些吃痛地蹙眉，臉上卻仍舊是一副不屈的表情：

「碰我還不如殺了我！」

殺，又是殺字。

我條件反射一激靈，難道爹爹要殺掉娘親？！

「不可以，不可以殺娘親！！」

我瞬間張開爪牙變成小凶獸掙脫桎梏，向爹爹的方向抓過去。

他兀地鬆手挑了挑眉毛，拉開距離，就這麼看著我：

「你倒護著她，罷了。」

說著，他轉頭又看向娘親。

「這孩子之所以對那幾個凡人出手，是因為他們說要玷汙你，她急於維護你所以才被迫動手的。」

聞言，我眼睛亮了亮，爹爹替我解釋了，娘親應該就不會再生我氣了吧。

我下意識看向娘親，她卻隻輕哼一聲：

「騙人！你們魔族都狡猾！」

「我沒有騙你，婉婉。」

爹爹忽然斂下眼眸，一副深情的樣子。

「如果小家夥沒出手，顧及你的安危，我也不會放他們走的。」

娘親一聽這話，瞬間偃旗息鼓。

她還是一副惱怒的神色，可是卻又沒有那麼生氣，隻是鼓鼓囊囊地嘟起嘴巴道：

「才不要你管！」

我有些摸不著頭腦，腦袋轉來轉去，視線在兩個人之間遊離。

直到爹爹率先開口：

「婉婉，我先走了。」

「不過，我還會來見你的，畢竟我們的孩子還在這裏。」

娘親聽完這些話眼睛明顯亮了亮，爹爹消失之後，她露出了那種羞怯的表情，捂住了胸口。

像是在留戀。

5

我被娘親又帶回了清風山。

得知真相後，她難得對我露出了柔和的表情，少見地用手摸了摸我的頭。

「囡囡，你記住，那個人是你的爹爹。」

娘親的話音很輕，明明是對我說的，思緒卻不知飄向了何方，仿佛因為這句話在遐想另一個人。

不過隻要娘親能開心，我也開心。

這次回來後，我又去找師伯玩。

他以往是不喜歡我的，不過在我死纏爛打的攻勢下，他也逐漸接受了我的存在。

畢竟娘親說，想要留在她的身邊，就必須征得師伯師娘們的同意。

我乖乖地趴在師伯的坐墊上，忽然想起什麼似的，開口問道：

「師伯，你說......我娘親是不是也喜歡爹爹？」

師伯一聽這話立馬嚴肅了起來，板著臉問：

「誰告訴你的？魔尊是傷害你娘親最深的人，他害你娘親沒有辦法完全掌握無情道，是最可恨的人！」

「可是......」

可是娘親看起來很喜歡爹爹呀。

但看著師伯吹胡子瞪眼的模樣，我還是將後半句話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