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徐徐,陽光正好。
門口兩株鳳凰花樹的樹枝正盡情地往外伸展著腰身,枝頭的嫩綠冒出尖角,好奇地探出頭來和陽光嬉戲。
“真氣派!”鄭子皓站在大門口,抬頭仰望著眼前這棟五層高的大樓。
正門頂端,“北海公證處”五個大大的銀質金屬字體不由分說地將陽光反射過來,鄭子皓被晃得眯了眯眼。
今天是鄭子皓入職北海公證處的第一天。
他理了理前襟衣領,身上的白色襯衫是昨天晚上媽媽特意為他熨好的。
抬起手臂看了一眼手表,八點四十五分。
入職培訓大會九點才開始,時間踩得剛剛好,鄭子皓突然覺得心中一陣輕鬆舒坦。
他正準備邁開腿走進大樓,突然感覺到有人從後麵拍了他一下。
原來是大學同班同學張茜。
“來得這麼早啊?”張茜的心情看上去非常不錯,“我在錄取名單裏看到你的名字了,真是有緣分,咱倆居然同時被北海公證處錄取,以後就是同事了!”
“我在名單中還看到了隔壁班的顧盼,她也被錄取了。”鄭子皓高興地說。
“是,我也留意到了。她在咱們法學係還挺出名的,不過我跟她不是很熟,隻是在女生宿舍樓道上見到的時候會打一下招呼。”
張茜把頭發往耳後撥了撥,又問道:“你應該收到挺多offer的吧,為什麼最後選了北海公證處?”
“嗐,咱們法學畢業生的就業,無非就是公檢法司,最多再加上律師和法務。我之前谘詢過幾位師兄師姐,知道公證隸屬於司法局,工作內容以及接觸到的當事人會比較溫和,不像其他法律行業有那麼多的衝突和對抗,應該挺適合我這種樂天派......”鄭子皓笑道。
“打人啦!救命啊!”一個尖銳的女人聲音從一樓辦證大廳傳來,隨後便是一陣騷動。
鄭子皓和張茜都被這歇斯底裏的叫喊聲嚇了一個激靈。
等反應過來後,鄭子皓拔腿朝著辦證大廳跑去,張茜也緊跟在後麵。
一進到辦證大廳,好家夥!一群男男女女在大廳上演起了“全武行”。
隻見大廳中央,七八個人發瘋似的互相撕扯打鬥,扯衣服的扯衣服,揪頭發的揪頭發,掄拳踢腿,捶打掐脖,十八般武藝上陣,個個戰鬥力十足。
一時間,場麵混亂、吵嚷震天,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古惑仔》的拍攝現場。
周邊的群眾被這突如其來的暴力打鬥嚇得連連後退。
旁邊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婆婆顫抖著身體,一邊哭叫一邊試圖上前製止,卻被旁邊的婦女攔了下來。
鄭子皓見狀,立刻要衝過去幫忙拉架,張茜卻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
“子皓,快遲到了,這有保安和工作人員,我們還是先去會場吧。”
“你先去,我馬上就來。”鄭子皓掙脫張茜的手,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衝上前去。
“先停下!別動手!有事慢慢說!”他使勁拉開了其中兩個“戰況”最激烈的男子。
這時候,眾人方才反應過來。
保安、工作人員和幾名男性群眾紛紛上前,費了老大勁,才終於把扭打在一起的七八個男女全部分開。
“反正這份《贍養協議》我是不會簽的!我累死累活打幾份零工,吃了上頓想下頓,還有老婆孩子要養,哪還有多餘的錢?老大老二有錢,多養一個老人怎麼了?”一個黑衣男人麵露凶光地吼著。
剛剛和黑衣男人撕扯在一起的灰衣男人,顧不得把歪在臉上的眼鏡扶正,聲嘶力竭地反駁道:“你還要不要臉!爸生病的醫藥費幾乎全是我出的,買墓地、辦後事,花了十幾萬,我一個人就出了十萬,你還想怎樣?我每個月就領那麼一點固定工資,誰又比誰容易?”
一個光頭男搶過話,衝著黑衣男人訓斥道:“當時爸媽的積蓄都給了你創業,我和老大可是一分錢都沒拿!你自己把本金虧完了,怪誰?你一分錢不肯出,你良心被狗吃了嗎?”
“都不肯出錢的話,那就四兄妹輪流帶老媽,一人三個月!”灰衣男人一邊提議,一邊揪起衣角擦拭著眼鏡鏡片。
旁邊一個紋著黑粗眉毛的女人立刻表示了反對:“我可是嫁出去的人,爸媽早就說過不用我養老的。”
“我也不同意!三個月對你們來說當然簡單,我沒錢,最多一個月!剩下的你們自己想辦法。”黑衣男人再次加入了唇槍舌戰。
聽明白了,原來是關於贍養老人的家庭糾紛。
鄭子皓扭頭仔細端詳著那位頭發花白的老婆婆,隻見她身穿一件寬鬆得完全不合身的紅色衣服,上麵隱約可辨認的“關愛小動物公益協會”字樣已經磨損得隻剩印子,此時此刻極具諷刺意味。
在工作人員的安撫下,老人正佝僂著腰坐在凳子,像話梅一樣布滿褶皺的臉上,淚痕斑斑。
鄭子皓無奈地歎了口氣。
他猛地想起自己還有重要的事,一看手表,已經是九點零五分了!他匆忙拾起地上的包,往樓梯口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