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結婚四十年，丈夫卻把懷孕的白月光領進了門。

他說馮雪沒了丈夫，又懷了孕需要人照顧。

所以他每天給馮雪買好看的裙子，送她嬌豔的玫瑰。

他把她寵成了一個公主，留給我的卻是一地雞毛。

終於，在馮雪又一次因為孕吐弄臟了我織好的地毯後，我提出了離婚。

“小雪她也不是故意的，行了，都這麼大年紀了，還因為這點小事鬧離婚，你也不怕別人笑話。”

宋朗甚至都沒回頭看我一眼，而是端著杯子去給馮雪喂水。

雖然年過五十，但馮雪卻保養得很好。

她嬌弱地靠在宋朗的懷裏，雙眼含淚的看著我。

“朗哥，都是我不好才弄臟了姐姐的地毯。”

宋朗斯文儒雅的臉上帶著幾分心疼。

“你肚子裏還懷著寶寶，別想那麼多。”

說完，就擁著馮雪去外麵了。

“走吧，這裏的味道太渾濁了。白靜，一會兒洗完了地毯，記得開窗通風，我先帶小雪出去逛一逛。”

他毫不客氣地命令我，像是對待一個保姆，一個傭人。

說完，他們就關上了門。

我就站在廚房的門口，手上還拿著鏟子。

看著雪白地毯上的那一灘穢物，我突然覺得很不值。

我跟馮朗已經結婚四十年了。

最開始我們是青梅竹馬。

所有人都覺得我們長大了之後會結婚，直到那一天，場子裏麵來了一位漂亮的女播音員。

馮雪漂亮、聰明，耀眼得跟我們似乎是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她很快就成了廠花，吸引了所有男人的注意，也包括宋朗。

我很快就退出這段三角戀，盡管痛苦，但我從未想過糾纏。

可沒想到，兩個人經過了轟轟烈烈的戀愛，最後卻分道揚鑣。

我在父母的安排下跟別人相親。

可沒想到那天晚上他，他站在我家的窗戶下麵，跟我表白。

他說。

“小靜，我知道你心裏有我。我也有你，我們在一起吧！”

被我死死壓抑住的情感，也被他這一句話點燃。

那是我第一次違抗父母，不顧一切的嫁給了他。

結婚之後的日子也很平淡，但我以為那就是幸福了。

直到，我發現他喝醉了酒，嘴裏念著馮雪的名字。

他還是忘不掉那個驚豔了他青春的女孩子。

在那之後他從未提起過馮雪，我以為他會把她忘了。

沒想到，在得知馮雪丈夫因為意外過世，而她又懷孕了之後。

他沒有跟任何人商量，就把人接到了家裏。

那塊白色的地毯是我親手編織的，這是我在結婚之後的四十年內，唯一保留下來的興趣愛好。

我的生活總是會被太多瑣碎的事情所填滿。

年輕的時候要工作，要照顧他，要照顧孩子，要替雙方父母養老送終。

我犧牲掉了太多，但卻甘之如飴。

可我現在才發現，原來我就跟這塊地毯一樣，隻能被人踩在腳底，無人會在乎。

半個小時後，宋朗小心翼翼地攬著馮雪的腰大開了門。

馮雪的懷裏還抱著一大束綻放的玫瑰。

雖然我們都不再年輕了，但她的麵龐依舊圓潤光滑，甚至還有幾分少女時的羞澀。

宋朗也並沒有發福發胖。

濃密的頭發讓他看起來年輕了許多。

平心而論，兩個人真的很登對。

一抬頭，他就看到了呆坐在沙發上的我，臉上的笑容也有些凝固，但仍舊沒有放開自己的手。

“小雪說晚上想喝你煲的湯，排骨我們已經替你買回來了，記得把油脂都撇出去，太油膩了小雪不喜歡。”

說完，他就把從超市裏買來的精品排骨放在了桌子上。

我抬起頭，平靜地看著他。

“她想喝，為什麼要我來做？”

大約是沒想到我會這麼問，宋朗微微皺了皺眉頭。

“你不做誰做？”

馮雪笑吟吟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嬌聲說道：“姐姐照顧咱們這一大家子已經很辛苦了，朗哥，要不咱們今天晚上叫外賣吧？”

宋朗卻不滿地瞪了一眼。

“你這還懷著孕呢，怎麼能是那種不幹不淨的外賣？”

“沒事，反正白靜在家裏閑著也是閑著，而且你不是說她手藝好，你很喜歡嗎？”

馮雪臉上帶著幾分甜笑，但眼神裏卻帶著幾分對我的挑釁。

我知道。

是因為我的退讓，宋朗的縱容給了她最大的底氣。

讓她可以在這個家裏麵像是使喚傭人一樣的使喚我。

我攥緊了拳頭，深吸了一口氣。

“宋朗，我最後再問你一遍，你能不能把她送走？”

馮雪的麵色一變，眼圈說紅就紅了。

她所在宋朗的懷中，像是無辜的小綿羊在尋求保護。

“朗哥哥，都怪我，我不應該來給你添麻煩......”

宋朗心疼得不行。

他轉頭不讚同地看著我，話裏話外都是對我的不滿。

“白靜，你能不能大度一點？”

“就算是你嫉妒我跟小雪的過去，可現在我們已經結婚了，你已經得到了我，你還想怎麼樣？”

“接小雪過來，是因為我看她沒有人照顧，不忍心，我這是在做好事，你的思想能不能別那麼齷齪？”

劈頭蓋臉的指責向我砸來。

我就這麼靜靜的看著他。

原來年少之時暗戀的那個人，早就已經變得麵目全非了。

我拿出已經整理好的小行李箱，在宋朗驚詫的目光下，打開了家裏的門。

“你走了以後就別想回來！”

他的語氣很篤定，似乎覺得我根本就離不開他。

可回答他的卻是我毫不猶豫的背影。

這一次出走，早在四十年前就應該開始。

從家裏出來之後，我踏上了南下的火車。

宋朗最開始還不覺得我會堅持多久。

或許是為了故意懲罰我的不辭而別，他開始在家族群裏麵發他跟馮雪的親密合照。

我的一雙兒女都在這個群裏麵。

讓我沒想到的是，他們居然紛紛稱讚。

似乎忘了，我還在這個群裏麵。

直到宋朗專門點了我的名字。

“別以為這個家沒了你就不行！我跟小雪現在很幸福，你現在後悔也已經晚了。”

家族群裏麵靜了一瞬。

我知道他這是忍不住了。

照片雖然很漂亮，但淩亂的別墅環境，還有他身上不再整潔的衣服，都說明這兩個人最近過得不太好。

見我沒說話，兒子先忍不住了。

“媽，我爸這是什麼意思？您不在家好好照顧馮姨，出去做什麼了？”

宋朗也開始指責我。

“你媽真是越老越糊塗了，小雪還懷著孕，不就是弄臟了她的地毯，結果她就鬧著離家出走，還想跟我離婚！”

兒子一聽這話，頓時就給我發了一長條的語音。

“媽，不是我說您！爸跟馮姨就是朋友關係，現在馮姨家裏出了事，，他作為朋友關照一下怎麼了？”

“再說了，您平時在家裏不就是洗洗衣服做做飯，現在多馮姨一個人也費不了什麼事，你又何必弄得這麼難看呢？”

“你還是快點回來吧！爸跟馮姨都需要人照顧！”

我氣笑了。

手指有些顫抖，點了好幾次都點不中那個語音條。

我張大嘴巴，努力地喘了好幾口氣，才平複自己心中的憤怒。

“既然你這麼喜歡你爸跟你馮姨，那就讓她當你的新媽媽吧！”

兒子更加憤怒了。

“你看你這說的都是什麼話？真是女人越老越不講理，你看看人家馮姨，永遠是那麼溫柔可親，知書達理！”

“要是能選的話，我當然很想選她當我的親媽，而不是你，一個隻知道在家裏麵跟我爸伸手要錢花的家庭婦女！”

我氣得紅了眼眶。

從他小時候開始，宋朗就在外麵奔波忙碌，而我則是選擇為家庭付出更多一點。

兒女都是我一手帶大的，之後我又幫他們帶大了孫輩們。

從小他就崇拜自己的父親。

但他也很愛我。

可隨著他的成長，大約是父親的影響力越來越大，他開始逐漸向宋朗靠攏。

他開始逐漸漠視我的付出與痛苦。

哪怕是看我困在家裏，被宋朗冷暴力，百般嫌棄的時候，仍舊選擇跟他的父親站在一邊。

我早就明白。

在這個家裏麵，我隻是一個默默奉獻自己，任勞任怨的保姆而已。

現在，不管是親情還是愛情，我都不要了。

自那天過後，我走走停停，去了好多個地方。

不管兒女還是宋朗給我打電話，我都一概不接。

直到一個月後，我拖著行李箱再次回到了雲城。

打開那扇熟悉的房門，裏麵立刻有一股酸臭的味道迎麵而來。

聽到聲音的宋朗身上穿著圍裙，滿臉狼狽地走出了廚房。

看到是我，他臉上立刻露出了莫大的驚喜。

“小靜，你終於回來了，我、我知道之前是我做錯了，我給你道歉，你能不能再給我一個機會，我們......”

我摘下了墨鏡，平靜地看向了他。

“今天我們就去把離婚證領了吧。”

一個月，正好是離婚冷靜期結束的日子。

宋朗呆呆地站在那，一瞬間仿佛失去了開口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