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腺癌複發後,老伴不讓我治了。
他說,“反正你也活大半輩子了,多活一天少活一天沒區別,別浪費錢了。”
可轉頭,他花著我的退休金,追求起兒媳的月嫂。
我氣憤質問,他卻理直氣壯,“我都六十八了,還能活幾年啊,就該好好享受夕陽紅,追求真愛。”
“更何況我寶刀不老,也是需要女人的,你看看你自己這個樣子,還有半點女人味嗎?”
兒子也幫著指責我,“媽,你也體諒體諒爸,他這輩子不容易,臨老了有人替你照顧他,也算是幫你分擔了。”
我氣笑了,為了這樣兩個畜生犧牲一輩子,真是不值得。
既然我要死了,那大家都別活了!
“你去醫院也得把中午飯先做了啊,就讓我餓著肚子幹等啊!”
推開家門,惡臭的煙味和罵聲同時傳來。
我看著烏煙瘴氣的家,和癱坐在沙發上黑著臉的丈夫,一口氣堵在心裏,噎得說不出話來。
“奶都割了還有什麼好複查的,醫院就是在騙你這種蠢人的錢,講多少遍都不聽!”
我想反駁。
但快四十年的相處經驗讓我保持沉默。
因為在他眼裏,他說的才是對的,而我的解釋是無知,是頂嘴,是狡辯。
在他的批判聲中,我打開窗戶通風,然後把檢查報告放到了桌上。
“什麼東西?”他看都沒看一眼,就把煙灰彈了上去。
“我癌症複發了。”
“複發?”劉誌安皺眉,上下掃了我一眼,“怎麼可能,你能割的不都割了嗎?”
我捋了捋鬢角碎發轉移注意力,盡量讓自己語氣平靜,“出現淋巴轉移和肺轉移了。”
“好好的怎麼就轉移了。”劉誌安摸出老花鏡戴上,眯縫著眼來回翻了幾遍檢查報告。
半晌才開口,“所以又要花多少錢治?”
聽到這話我愣住了。
這麼多年來,我早就習慣了他所謂的大男人不懂關心人。
可到這種時候了,他竟然還是問都不問我身體情況,隻一心想著治療開銷。
我緊緊攥拳,努力緩和自己的情緒,“用上醫保報銷,十萬左右。”
“我存退休金的那張卡裏差不多夠這個數。”
“我可沒這麼多錢!”劉誌安仿佛聽見了什麼天文數字一樣,猛地揚了聲調。
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和我一樣中級職稱退休的老教師,每個月拿著七千多退休金,跟團旅遊活得有滋有味。
而我在他的嚴格要求下,十年如一日的過著勤儉節約的日子。
買瓶洗發水要被罵浪費,買件新衣裳要被教訓奢侈忘本。
就這樣摳搜了半輩子,竟然連治病救命的錢都拿不出來嗎?
“誌安,你把我的工資卡還給我吧。”我聲音有些沙啞,“我就用我自己的退休金治。”
說完這話,我眼一熱,掉了眼淚。
上年紀以後,我總覺得很多委屈和不甘都在年輕的時候哭完了,自己已經想開了。
但今天才發現,有的事,我這輩子也想不開,到死都會覺得憋屈氣憤。
“什麼叫你的退休金!”劉誌安一拍桌站了起來,“你怎麼那麼自私,沒點家庭觀念!”
“就顧著自己把錢花光了,不想想家裏人!”
我深吸一口氣,擦掉眼淚,“你有退休金養活自己,兒子兒媳的工資也夠花。”
“我不拖累你們任何人,隻用我自己的退休金救命都不行嗎?”
“哭哭哭,一把年紀還矯情。”劉誌安黑著老臉,狠狠瞪我,“還有,我說過很多次,一家人不分你的我的。”
“再說了,你能保證這次治好了就不複發嗎?”
“不然這病治來治去就是個無底洞!”
感受到他看累贅般的眼神,我氣得聲音發顫,“我不能保證,可醫生說了,治好的希望很大,之後隻要定時複查……”
“要我說,你就別治了。”劉誌安不耐煩的打斷我。
“反正你也活了大半輩子,再多活一天少活一天沒啥區別,不要浪費錢了。”
說完,他把放著銀行卡的錢包塞進褲兜,徑直出了門。
我怔愣了半晌,滿腦子隻有三個字,憑什麼!
我越想越不甘心,就衝出門去追他。
我得把我的銀行卡拿回來!
可等我在一家小飯館找到他的時候,卻看見他和一個女的正互相喂菜喂得高興。
那個女的,我越看越眼熟……
“雅芳啊,錢我都取出來了,明天就帶你去買金鐲子。”
“這麼有心,那我明天好好獎勵你。”女人邊說邊搔首弄姿地朝他拋媚眼。
劉誌安笑出了滿臉褶子,“那感情好,我要和上次一樣。”
說著,他眼神一個勁的在那女的胸口上打轉。
看著他們那副恨不能把椅子當床滾的饑渴樣,我氣得直發抖。
也終於想起來這個緊緊貼在劉誌安身上的女人是誰了。
林雅芳,我兒媳婦之前請的月嫂。
嗬,公公和月嫂搞一塊兒。
劉誌安是真不嫌傳出去丟人啊!
我再也壓抑不住心底的怒火,衝上去質問。
“劉誌安,我辛苦伺候你,伺候這個家幾十年,你卻在外麵出軌找姘頭,你還有沒有良心啊?”
劉誌安愣住了。
他應該是沒想到,平時一向沉默不反抗的我,居然也會朝他發火。
“你瘋了嗎?”他猛地一拍桌。
感受到其他桌客人的目光,他壓低了聲音,“你少在外麵給我丟人現眼!”
我氣得發抖,“你也會怕丟人嗎?”
“怕丟人你一把年紀找小三!”
“為老不尊,你也不怕兒子兒媳笑話!”
林雅芳聽了這話,若無其事的朝劉誌安臉上親了一口,“你們慢慢聊,我先回去了。”
說完,她戲謔地瞥了我一眼,起身就走。
我一把拽住她。
但不等我開口質問,劉誌安先急了。
他猛地扯住我,“這不關雅芳的事,你別碰她!”
眼看著林雅芳扭著腰走遠,他才像甩開臟東西一樣甩開我的手臂。
“張繡玢,你能不能講點道理!”
“我都六十五了,還能活幾年啊?”
“我在僅剩的日子裏享受享受夕陽紅也不行嗎?”
“更何況我寶刀不老,是有需求的,是要女人陪的,可你這樣子,有半點女人味嗎?”他眼神厭惡地掃過我胸口。
我身形一顫,下意識的含胸弓背。
我現在戴了假胸,其實看起來和沒得乳腺癌的女人一樣。
可多年來他的譏諷打壓,早就讓我自卑到了骨子裏。
“我會再找一個,完全就是你的問題!”劉誌安理直氣壯,“你不好好反思,居然還有臉來找我鬧!”
我愣住了。
他出軌,竟然還成了我的錯?
“你也太不要臉了!”我氣得抬手就往他臉上扇。
但長期的病痛讓我反應比他慢了半拍。
沒等我打到他,他就一把推開了我,“我沒和你離婚已經很給你麵子了,你少無理取鬧!”
“你可以和我離婚,但是你得把我的錢還我!”我緊緊拉著他。
他的退休金遠比我少,所以帶情人在外麵吃吃喝喝買金鐲子,花的肯定都是我的退休金!
可那是我的救命錢啊!
“你什麼意思!”劉誌安黑了臉,“什麼叫你的錢?”
“我明白的告訴你,家裏所有錢都是留給我享受老年生活的!”
“你要想治病,就去求醫院,求醫生,別來煩我!”
說完,他再次甩開我。
我一個踉蹌,後腰狠狠撞在了桌角上。
一瞬間,我疼得冷汗直冒,腰都直不起來。
可劉誌安連一個眼神也沒給我,徑直離開了。
我緩了好一會兒才站直。
心底的憤怒和痛苦支撐著我,立刻帶上身份證件去銀行補辦領退休金的那張卡。
既然劉誌安扣著我的退休金不肯給,那我就自己拿回來。
掛失後補卡的流程十分順利。
可當我看見卡裏餘額時,徹底傻眼。
按劉誌安的說法,這裏頭應該存了不下十萬的“家庭儲備金”。
但現在餘額顯示隻有不到三塊!
那我這些年省吃儉用的錢都去哪兒了?
難道全讓他給那個月嫂花完了?
那可是我的救命錢啊!
我失魂落魄的回了家,想找劉誌安問個清楚,他卻不見了人影。
我一遍一遍撥打他的電話,但始終無人接聽。
無奈,我隻能打電話給兒子。
自從前個月兒媳生了孩子,我就一直沒敢多給他打電話,怕影響他們休息,惹了兒媳煩。
但現在,我實在沒辦法了。
電話一接通,兒子疲憊的聲音傳來,“媽,有什麼事嗎?”
“我聯係不上你爸了,我有急事找他。”
“你一個老太太能有什麼急事啊。”兒子打了個哈欠。
我頓了頓,努力組織語言,打算把劉誌安出軌和我癌症複發的事告訴他。
“我今天看到你爸和你們之前請的月嫂鬼混在一起……”
“怎麼可能。”兒子打斷我,“我爸那肯定是正常社交。”
“不,他們在飯店抱在一塊兒互相喂菜,還親嘴。”想到那些畫麵,我心裏悶得難受。
“媽,你別整天疑神疑鬼的。”兒子聲音裏帶著些哭笑不得,“我爸是怎樣的人我很清楚,他絕對不會做這種事的。”
“他要想拋妻棄子,在你前幾年得乳腺癌的時候就該跟你離婚了,可他一直對你不離不棄,是個好男人啊。”
不離不棄……
劉誌安的確沒有在我生病的時候離開我。
可這幾年來,他變本加厲的用行為的冷漠,言語的暴力折磨我貶低我。
就這樣,他也算個好男人嗎?
“兒子,這些年他對我的態度你是清楚的啊。”我的聲音止不住的顫抖,“而且他的確出軌了……”
“我爸脾氣就那樣,嘴硬心軟,你順著點他不就好了。”不等我把話說完,兒子再次打斷。
“他這輩子不容易,估計就是年紀大了閑著沒事找人嘮嘮嗑,你應該理解他。”
“而且有別的老太太願意陪他玩,就省得你花時間精力哄他高興了。”
“你就當是有人替你分擔壓力,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行啦。”
兒子的勸解堵得我啞口無言。
我不明白,為什麼我豁出命生下,辛辛苦苦養大的孩子,對我沒有半點體諒和共情。
見我不說話,他匆忙道,“媽,晴晴喊我去看孩子了,其他事你微信留言啊。”
說完,他沒再給我開口的機會,立刻掛斷了電話。
這一刻我突然想通了,他之所以會漠視和忽略我的痛苦,是因為他骨子裏和他爸一樣,都覺得我這麼多年的忍讓和付出是理所當然的。
所以,我竟然為了這樣兩個沒良心的畜生犧牲了我的一輩子!
真是不值啊!
眼淚住不住的滑落,我說不清那是後悔還是絕望。
就在這時,家庭微信群彈出消息。
我點開一看,是劉誌安轉發了視頻。
[自私的人,悲慘一生]
[一個家族的衰敗,從女人無德開始]
[拖垮一個家庭的女人,有四點特征]
[好老伴,是男人快樂養老的保障]
……
我不用點開都知道,劉誌安是想用這些“大師”的言論,證明我想治病的想法是錯誤的,證明他的出軌,他的自私是理所當然的。
可我有什麼錯!
我擦幹眼淚,打出一行字。
[明天上午帶齊證件,我們去民政局離婚。@劉誌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