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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嫁給顧城十年。

他覺得我不愛他,不願和我舉行婚禮。

卻又費盡心思用孩子綁住我,不斷試探我的底線。

直到母親重病,我低聲下氣求他,卻隻得到一聲聲羞辱。

「為了讓我回家,你不惜拿伯母的身體做借口,你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我徹底心死,丟下離婚協議轉身離開。

後來我遊山玩水一身輕鬆。

而他卻每天等在樓下隻求我回心轉意。

1

我母親的死亡證明被小姑子拿在手中。

她坐在沙發上,看著樓梯口的我,滿臉戲謔:「鄉巴佬居然知道辦假證了?這章跟真的似的。上回沒騙到錢,這回換新招了?」

我深吸一口氣,拖著行李箱下來:「還給我,你憑什麼翻我的包?」

小姑子翻了個白眼:「你的?你身上哪樣東西不是我顧家的?你別以為和我哥結婚就能當我顧家的女主人了,不下蛋的母雞,略略略......」

「大哥那麼優秀,喜歡他的女人不計其數,你個鄉巴佬老女人就等著被趕出去吧。我看哥哥身邊的許秘書就不錯,還有上回那個大明星,哥哥還溫柔公主抱人家,親自送人家去醫院。」

小姑子不留餘地想要以她認為我會在意的點刺傷我。

若是放在一周前,我可能會傷心難過,會同顧城爭吵。

事實上,我和顧城早就因為他在外麵和別的女人不清不楚吵過許多回了。

顧城這次遲遲不歸家就是因為這個。

但是現在,聽到這些話,我隻感覺到荒誕與滑稽。

三天未好好休息的眼睛布滿了血絲,我死死地盯著她手裏的紙張,伸出右手。

「把我媽媽的死亡證明還給我。」

「死亡證明?你知道什麼叫死亡證明嘛,忘了你們鄉巴佬沒規矩都是隨便埋的,想要自己來拿啊。」

「再說一句,還給我——」

小姑子猛地站起來:「你居然敢吼我,你......」

她看著手中的東西,好像抓到了我的軟肋,表情惡劣地抬手撕成了兩半,似是覺得還不解氣,還想再撕碎一點。

我終於忍無可忍,將她推倒,奪走死亡證明。

婆婆瞥見女兒吃虧,不再旁觀,皺著眉頭訓斥:

「白淼,琳琳說得沒錯,一個假證,撕了就撕了。你為了騙錢拿生育你的母親做戲,也不怕天打雷劈。」

「算了,也不指望你懂什麼規矩。」

騙錢,我倒真的希望我是一個沒臉沒皮的騙子。

這樣我的人生是否會不一樣。

我不會因為一紙協議被困在這裏,我的媽媽也不會因為我死不瞑目。

見我不動彈,婆婆愈發不悅,橫眉豎眼:

「還拄在這裏做什麼,不去做飯還等著我去伺候你?」

「也不知道阿城怎麼想的,娶個高中畢業的文盲回來,真是丟死人了。當初就不該給他外婆帶......」

這樣的話我已經聽了很多遍了,往常我都會自卑於自己的出身和學曆。

但今天——

我提著行李箱,看著客廳裏的幾人,倏地笑了一下,沒有去廚房,將包中打印的離婚協議放到桌子上,轉身朝大門走去。

身後,婆婆還在喋喋不休,嘴裏沒有一句好話。

「說你兩句還發脾氣,你要是走了就別再回來了,你身無分文,我看你能去哪裏,凍死你我兒子正好再找一個能生的......」

小姑子拿到了協議,罵罵咧咧著想要追上來,卻隻想看我的行李中是否夾帶了她顧家的東西。

我頭也沒回,關上了顧家的大門。

這個住了十年的地方,從此與我再無瓜葛。

2

兩側的路燈已經亮起。

肆虐的寒風往脖子裏灌,涼颼颼的。

我走了一個半小時,踏上末班車,又經過了半個小時的車程,終於來到了與顧家相隔兩端的老小區。

此時,我的手腳已經凍麻了。

我從小體寒,一到冬天身體就跟冰垢似的。

嫁給顧城十年,身體不僅沒養好,反而比少年時更加畏寒。

走到大門口,望著熟悉又陌生的鐵皮門和各種廣告貼紙,竟然產生了膽怯的情緒。

我一步一步向上,聲控燈隨著我的腳步聲逐步亮起,像是歡迎歸家的遊子。

我十七歲時到顧城身邊,之後回來的次數不超過五次。

最開始時,顧城明顯不喜歡我,卻霸道地不允許我離開他的視線範圍,將我與他人的聯係徹底斬斷,隻能依附於他一人。

等我回過神來,已經站到了七樓。

轉動門把手的聲音適時響起。

我愣了一下,差點以為家中還有親人在等我。

可是,我的媽媽已經死了啊。

「你還要站多久?」

我的身體一僵,轉過身,入眼的是青年不耐的神情。

我低聲喚道:「白譯......」

白譯是我異父異母的哥哥,我的親生父親死得很早,繼父是個人渣,在和我母親結婚後很快暴露本性。

他不僅家暴還出軌,但因為協議離婚不成功,最後沒辦法傾家蕩產請律師起訴離婚。

為了惡心我們,他還特意搬到我家隔壁。

白譯的母親就是我繼父的出軌對象,隻不過她也是被騙了。

白譯的母親比較傳統,跟著一個人後就沒想過離開,沒兩年就被活活累死了。

兩年前,母親告訴我,那個男人因為酗酒從樓梯上摔下去,也死了。

因為這些經曆,我在顧家總是會麵臨諸多嘲諷。

明明我曾經從來不覺得我的過往有不堪的地方,但是在他們日複一日的pua下,我也動搖了。

我和白譯自小抱團取暖,親如兄妹,甚至約定死後比鄰而居。

但我們卻有十年沒聯係了。

我違背了當初的約定。

青年糾正道:「我姓沈。」

我抿了抿唇,有些不知所措。

是我先不聲不響離開他的,又怎麼能指望他還把我當親人呢?

窗口的順著樓梯向上,我被凍得打哆嗦,將手指往裏縮了縮。

「我家的鑰匙......」

「在我這裏。」沈譯淡淡道,「阿姨身體不好,我偶爾會來看看。」,

我被那幽深的眸光看得羞愧地低下了頭。

媽媽明明有我這個女兒。

這些年卻過得和孤家寡人沒什麼兩樣。

沈譯轉身回屋,拿了鑰匙遞給我,順便還塞給了我一張銀行卡。

「這是我這些年攢的,你先拿著阿姨的病要緊。」

我張了張唇,喉嚨幹澀得發不出聲。

「白......沈譯。」

「媽媽昨晚就過世了,這張卡你收回去吧。」

銀行卡掉到了地上,沈譯愣愣的,好半晌才彎腰撿起來。

我注意到他的眼眶有些紅。

「死亡證明呢?遺體呢?」

「證明在這裏。」

我顫抖著手將被撕成了兩半的紙遞過去,「遺體還在停屍間。」

我從未處理過這些事,到現在內心還充斥著一股不真實感。

「誰撕的?」

我沉默了片刻,道:「顧家人。」

「欺人太甚!」

沈譯收緊拳頭,咬牙切齒。

3

媽媽的房子因為長期無人居住,已經落了灰。我上手摸了摸,隻有薄薄的一層。看來沈譯在媽媽住院後偶爾會過來打掃。

屋子裏的布局還和以前一樣。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我坐到沙發上,翻開撲在茶幾上的相框。

看著上麵年輕的媽媽和年幼的我。

眼淚頓時洶湧而來。

我曾經向母親承諾,以後要給她買大別墅。

要有亮堂的客廳,舒適的臥房,擺滿樂器的琴房,要有花開滿園......

我要讓她過上幸福富裕的生活,要承歡膝下。

但我一樣都沒有做到。

因為嫁入顧家這樣的豪門,媽媽總是為我擔心,怕顧家規矩大,我受到他們的刁難。

媽媽身體不好,需要按時去醫院複診,我曾經想讓媽媽跟我住,但媽媽隻是過來吃了一頓飯就走了。

她告訴我,結婚了以後不要老想著娘家,會討婆家嫌棄。

人窮誌不能窮,她是嫁女兒不是賣女兒。

但其實顧家根本就看不上我們,無論我們怎麼做,在他們眼中,就是做戲,就是圖謀甚大。

而顧城,也隻會敷衍了事。

因為他並不喜歡別人踏足他的領地,就連其餘顧家人,若非他還想要顧氏,也絕不會讓他們和他住在一處。

我早就看出來了,但顧家人卻隻認為顧城嫌棄的隻有我的母親。

因此總是明裏暗裏諷刺我和母親。

媽媽應該早就發現了顧家的不對勁,所以她才會瞞著我,不告訴我她的近況。

以至於她心臟再次出現問題時,隻是一個人默默扛著。

二次心臟移植手術的難度本就比較高,母親拖的時間又太長了。

等我發現,籌錢做手術後一切都晚了。

我摩挲著照片上媽媽的笑臉,心中的悔恨差點將我淹沒。

4

「現在後悔了,之前做什麼去了?」

我聽見聲音,轉過頭,看到的就是端著托盤的沈譯。

南方的冬天,屋子裏向來是要比屋外還要冷的。

沈譯皺了皺眉,看到我單薄的一身,將托盤放下,冷聲道:「這麼冷的天,你不開空調,你以為你是鐵人?」

他打開手機遙控,按了開關,但是空調卻沒有正常工作。這台老舊的空調早就該淘汰了,現在壞了也不稀奇。

我吸了吸鼻子,剛想開口說話,肚子就不合時宜地「咕咕」叫了起來。

今天一整天,我粒米未進,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

若非胸腔內一股氣撐著,早就昏厥過去了。

我眼巴巴地瞅著食物,摸了摸肚子。

「怎麼,顧家人這麼摳,連一頓飽飯都不讓吃?」

「晚上剩的蘿卜排骨湯,我煮了一些米粉。餓了就吃,這麼大人了,還要我來喂你嗎?」

「謝謝。」

沈譯擰眉,最終還是將那傷人的話語咽了下去。

我低著頭,將碗扒拉過來,大口大口往嘴裏塞,熱食進入胃裏,整個身體都變得暖融融起來。

沈譯的手藝進步了很多。

我記得小時候,家裏沒人,我們隻能自己煮東西吃。

但兩人都不擅長廚藝,所有東西都隻是勉強煮熟,不至於吃死人。

有次還差點點了油鍋,引發火災。

後來媽媽知道了,給樓下的陳阿姨交了一筆餐費,讓我們過去搭夥。

結果,成年後兩人都練就了一手不錯的廚藝。

我在顧家天天被pua,早就淪為做飯的保姆。或許比保姆還不如,保姆在主家至少也能獲得最基本的尊重。

就是不知道沈譯是怎麼練就這一手廚藝的。

多年不見,我們之間已經產生了看不見的隔閡。我沒辦法像以前那樣隨意過問他的事情,甚至連旁敲側擊都不敢。

我恍惚了一陣,小口小口地喝湯。

「爸爸,囡囡困了。」

小小的,奶聲奶氣的聲音驚醒了我的神智。

循聲望去,就見一個抱著小被子的小女孩出現在門口。

看長相,與沈譯有幾分相似。

我愣住了,看看小女孩,又看看沈譯。

沈譯朝小女孩招了招手。

小女孩抱著小毯子,吧嗒吧嗒地走過來,好奇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我女兒,大名叫聞茵,小名叫囡囡。」

我點了點頭,沈譯也老大不小了,結婚了也很正常,隨母姓在這個年代也算不得什麼奇聞逸事。

我揉了揉小女孩細軟的發絲,「我和你爸從小認識,你可以叫我......」

沈譯搶先道:「姑姑。」

我下意識看了他一眼,眸中的淚光閃爍,又被我憋了回去。

聞茵抬眸怯生生地叫了一聲,縮進沈譯的懷中。

軟軟的聲音像是能融化人的心。

我的目光落在小孩泛紫的嘴唇上,猛地抬頭,「她......」

「待會兒再說,我先帶她去睡覺。」

即將出口的話又被我咽回了肚子裏。

看著父女倆出門,我起身走進過去的小臥室。

電話鈴聲卻突然響起。

特殊的鈴聲讓心跳控製不住地加快,我蜷縮起食指,壓下心中的負麵情緒按了掛斷鍵。

鈴聲卻鍥而不舍地響了一次又一次,無形的大山壓迫著我。

一隻手伸了過來,堅定地按住了我的肩膀,好似要將力量傳輸與我。

我愕然抬頭,就見到沈譯緊繃的下巴,手下一鬆,手機掉到地板上。

「夜不歸宿,嗯?」

男人慵懶的聲音從手機中傳出,帶著一絲絲的不悅和質問。

我沒有說話靜靜地與沈譯對視。

但沈譯隻是對著手機揚了揚下巴。

意思很明顯。

讓我勇敢麵對,不要拖拖拉拉。

我下意識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笑。

看來顧家人沒有把離婚協議的事情告訴顧城。

在他們看來,沒撈到好處,我怎麼會舍得離開,這不過是以退為進。

那邊顧城一直沒有聽到我的回應,放軟了聲音道:

「別跟顧琳置氣,她就是小孩子占有欲強。等寒假過了她就去上學了,再過幾年就讓她搬出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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