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婆懷二胎的消息，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外派南非兩年結束，我回到家時，老婆已經快生了。

我沒有歇斯底裏地質問她，隻是淡淡道:

“現在我回來了，我們可以辦理離婚手續了。”

老婆卻慌了，拉著我的手焦急解釋:“老公，你聽我解釋......你兩年沒回家，這個家裏都是杜大哥在為我們母女忙前忙後，我隻是生個孩子報答他，你別多想。”

六歲的女兒也出聲維護老婆:“臭爸爸，你這麼久不回家，要不是有杜叔叔，我和媽媽早就餓死了！媽媽替杜叔叔生個寶寶怎麼了，你不能無理取鬧！”

看著眼前一唱一和的母女，我平靜地點點頭:“你們說的有道理。”

1

對於妻兒，我確實有所虧欠，這兩年沒能好好陪伴她們。

但外派的這兩年，我賺的錢全都彙給了老婆陳若楠，一年六十萬，足夠她們母女衣食無憂。

我出國打拚，也是為了給她們提供更優渥的生活。

可我沒有想到，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局。

其實在國外時我就聽到了風聲，國內的同事在郵件裏跟我提過一嘴，當時我不敢置信，仍對陳若楠抱有期待，覺得她隻是單純地發胖了。

我提前半個月結束項目，迫不及待地回了國，直到親眼看見，才終於心死。

這一刻，沒了歇斯底裏，唯有無盡的失望。

陳若楠自知理虧，倒了杯水遞給我，小心翼翼地開口:“老公......你先喝口水吧。”

我接過她的水，平靜地跟她說:“你肚子大了，別老站著，先坐下吧。”

陳若楠見我態度平和，緊繃的情緒也緩和了下來。

她挺著大肚子，笨拙地在我身旁坐下。

我泯了一口水，接著開口:“你都懷孕了，我也不好做惡人拆散你和杜偉，正好杜偉也還沒結婚，我倆離了，你去跟他過吧。”

聽到這話，陳若楠剛緩和下去的情緒瞬間又激動起來。

“沈青雲你什麼意思？”她不可置信地盯著我，憤怒道，“你是要拋棄我了？我二十歲就跟了你，陪你從一無所有走到今天！我為這個家付出了這麼多，你怎麼能說離婚就離婚！”

是啊，她說的沒錯。

可這麼多年風雨同舟的情誼，卻抵不過分別兩年的空虛寂寞。

簡直可笑。

我轉頭問一旁看電視的女兒:“沈萌萌，爸爸跟媽媽離了婚，你跟誰？”

女兒看都沒看我一眼，毫不猶豫地回道:“我要跟媽媽！爸爸媽媽離了婚，媽媽就會跟杜叔叔結婚，到時我就可以叫杜叔叔爸爸了，我早就想叫他爸爸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沒有多大的失望。

我淡定地點點頭:“好，那就如你所願。”

我毅然起身，不顧陳若楠的阻攔，拖著剛帶回來的行李箱直接出了家門。

我去了酒吧，喊上了幾個兩年沒見的好兄弟。

酒桌上，兄弟們打趣我:“老沈，你回國第一件事不去找你老婆，跑來找我們幹嘛？”

我猛地灌了一口酒，啞著嗓子失落道:“我沒有老婆了。”

兄弟們麵麵相覷。

有聽到小道消息的兄弟問我:“老沈，聽說你老婆懷孕了......是真的？”

“嗯，孩子是她那個竹馬的。”

一桌人瞬間噤了聲，酒桌上氣氛變得沉悶起來。

我一個勁地灌著酒，喝得酩酊大醉，企圖用酒精麻痹自己的神經。

酒過三巡，陳若楠給我打來電話。

我迷糊糊地接通，電話那端傳來陳若楠斥責的聲音:“沈青雲你別跟我鬧了行嗎？我們兩年沒見，你回來就給我甩臉色，還玩離家出走這一套，你幼不幼稚？”

沈萌萌在她旁邊奶聲奶氣道:“媽媽，別給爸爸打電話了，他要走就讓他走吧！他兩年沒回家，我們也一樣過得很好呀！”

我什麼也沒說，直接掛掉了手中的電話。

是啊，我不在，她們也一樣過得很好。

2

我在南非的這兩年，其實過得並不算好。

那邊條件惡劣，不僅水源稀缺還經常停電，我常常頂著三四十度的高溫堅守在工作崗位上。

但隻要想到兩年能拿一百多萬薪酬，能為妻兒提供更好的生活，我就更有動力。

萬萬沒想到，回來時，物是人已非。

跟兄弟們喝完酒，我的意識稍稍清醒後，我還是回了家。

家裏還遺留了一些東西需要帶走。

我回到家時已經是深夜十多點了，陳若楠還沒有睡。

見我一副醉態，她皺著眉一臉嫌棄，不滿地訓斥我:“沈青雲，你不知道孕婦不能聞煙酒味嗎？你還喝得醉醺醺的回來，一點也不顧忌我的感受！”

“我回來收拾點東西，馬上就走。”

“走？”陳若楠聲調拔高，不悅地問我，“你又要去哪？”

“搬到公司宿舍去住。”我不溫不淡道。

陳若楠又怒了，指著我的鼻子罵我:“沈青雲，你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作為一個男人，你就不能大度點嗎！你知不知道，你不在家的這兩年，杜偉幫了我很多！

“我胃疼、闌尾炎發作、萌萌發燒感冒時，都是杜偉在幫忙照顧！甚至我媽上次生病住院，也是杜偉在忙前忙後！我不過是幫他生個孩子，了卻他當父親的心願，你至於這樣斤斤計較嗎！”

“嗯，不至於。”我嗤笑一聲，“你想生就生，我又沒攔著你。”

收拾好東西後，我摔門而出。

陳若楠在身後怒斥我:“沈青雲，一點氣度都沒有，你算什麼男人！”

我氣笑了。

或許在她眼裏，杜偉才算男人吧。

我為這個家庭付出這麼多，終究還是捂不熱她這顆冰冷的心。

第二天一早，我向公司遞交了外派申請。

這次去的地方，是歐洲。

早在南非項目結束之前，領導就有意將我外派去歐洲，擔任歐洲分公司總經理一職，工資也能翻好幾倍。

但當時為了回國陪伴妻兒，我拒絕了。

然而此刻，我已經沒了任何留戀。

下午，我帶著離婚協議書又回了一趟家。

陳若楠和沈萌萌都不在家，我給陳若楠打去電話，問她:“在哪？跟你商量一下離婚的事。”

這句話，又激怒了陳若楠。

她語氣不悅，怫然而怒:“我在醫院產檢，沒空！”

“哪個醫院？我去找你。”

陳若楠厲聲嗬斥我:“沈青雲，我都快要生了，你非要在這個時候給我添堵嗎！我在省婦幼，你就算來了，我也不會答應跟你離婚的！”

我趕到婦幼時，正好撞見剛產檢完的陳若楠。

陪在她身邊的人，除了沈萌萌，還有孩子的父親——杜偉。

杜偉小心翼翼地扶著陳若楠在椅子上坐下，滿臉關切，仿佛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沈萌萌坐在兩人身旁雀躍道:“杜叔叔，我希望媽媽給我生個小弟弟，到時弟弟長大了，就可以跟你一起保護我和媽媽了！我們一家人要永遠在一起！”

杜偉親昵地揉了揉沈萌萌的腦袋，滿臉寵溺道:“叔叔問過醫生了，媽媽肚子裏就是個小弟弟，我們萌萌馬上就要當姐姐咯！”

“好耶！”

原本以為自己的心已經堅若磐石，可見到這一幕父慈子孝、溫馨和諧的場景，心口還是不可避免地傳來一陣刺痛。

我苦心嬌養的妻兒，如今卻成了他人的寶貝。

而我，隻是一個外人。

我付出了全部，到頭來卻隻是一場空。

多麼可笑。

3

我的出現，打破了這和諧融洽的一幕。

三個人見到我，紛紛斂住了笑意。

我走向陳若楠，揚了揚手中的離婚協議書，淡淡道:“我來找你談談離婚的事。”

陳若楠柔和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杜偉將她護在身後，出聲斥責我:“沈先生，阿楠再過不久就要生了，請你不要在這個時候找她麻煩，孕婦受不得刺激！”

“麻煩讓開一下。”

我冷冷看著杜偉，極力克製心中的怒意。

杜偉一副大義凜然的姿態，振振有詞道:“沈先生，我並不打算破壞你們的婚姻，等孩子出生後我就把他帶走，不會影響你們夫妻之間的感情，你也無須因此責難阿楠。

“阿楠做的是大義之事，我年過三十無妻無子，阿楠隻是可憐我太過孤單才替我孕育孩子，你身為一個男人，應該有點氣度！”

我被他的厚顏無恥氣笑了。

“你說得對，”我冷笑一聲，“身為男人的確應該有點氣度，既然這樣，那我把老婆和女兒也讓給你，你看夠不夠大度？”

杜偉一臉狐疑地盯著我。

“夠了！”陳若楠臉色異常難看，吩咐杜偉，“杜大哥，你先帶萌萌出去轉轉，我跟我老公單獨聊聊。”

杜偉和沈萌萌走後，陳若楠扶著腰站了起來。

她伸手奪過我手中的離婚協議書，看都沒看一眼，直接撕成了碎屑。

“沈青雲，我說過不會跟你離婚的，你死了這條心吧！我還有半個月就要生了，你別在這個節骨眼上惹我動了胎氣！”

我彎腰撿起地上的紙屑，平靜道:“既然這樣，那我就隻能訴訟離婚了。”

聽到我的話，陳若楠態度很激動:“我現在懷著孕，法律不會允許你跟我離婚的！”

“孩子又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就能離婚嗎！你沒有親子鑒定證據，法院不會判你贏的！”

麵對油鹽不進的她，我無奈地歎了口氣:“陳若楠，既然你跟杜偉兩情相悅，如今又懷了他的孩子，為什麼始終不願意跟我離婚？”

陳若楠頓了幾秒後，態度緩和了下來。

她不再劍拔弩張，而是放低聲調道:“青雲，我跟杜偉從小一起長大，他喜歡了我十多年，為了我更是一直未娶，我於心不忍，隻是生個孩子給他留個念想，完成他的夙願而已。”

“老公，我愛的人，自始至終都是你啊。”

她的這番話，並未將我打動，反而讓我覺得很可笑。

愛我，所以給我戴綠帽？

她是怎樣做到理直氣壯、毫不心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