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媽是個非常迷信的人。

她要求姐姐按她算好的吉時生孩子。

就算羊水渾濁了也不允許醫生進行剖宮產。

我攔著我媽，外甥才得以平安出生。

可每次外甥遇到不順的時候，我媽和我姐都會說：「都怪你小姨，按大師說的時辰出生才是最聰明的，哪還用受這罪。」

外甥因此恨極了我，開車將我撞死。

再睜眼，我又回到了姐姐生產那天。

這一次，我說：「聽媽的，媽有經驗。」

1.

我重生到了我姐沈蓉生產的那一天。

我媽正興衝衝地在產房裏描述她找了一個多麼厲害的大師。

「大師可說了，這孩子就得今天晚上八點生！八點生出來的是最聰明的！以後是當官的命！」

沈蓉的眼睛閃爍著光芒，臉上露出了難以抑製的興奮表情：「真的啊媽？咱家可從來沒有當官的！」

「那還有假？這可是有名的大師，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我媽的嘴角掛著一抹得意的笑。

我媽轉過頭來問我：「瑤瑤，你書讀得多，你說這事兒是真的還是假的？」

看著我媽的眼神，我的思緒飄向了上一世。

上一世我媽也是這麼問我的。

那時，我為了姐姐的身體著想，直言不諱，告訴她這完全是封建迷信。

孩子的智商怎麼可能和出生的時辰有關，如果是這樣，那所有人豈不是都要掐著時間生孩子了？

我媽聽後臉色卻變了：「你個丫頭片子懂什麼，我都生過兩個了，還用你教我嗎？」

正當我和我媽爭執不下的時候，醫生進來要帶沈蓉去做檢查。

沈蓉的預產期已經超過一周了，我媽堅信是大師說得準，外甥是個富貴當官的命，所以才要等到大師的時辰出生，說什麼也不去醫院。

沒辦法在我的極力勸說下，我媽才答應讓我姐到醫院檢查。

醫生的檢查結果是羊水渾濁，必須馬上進行剖宮產。

可算好的時辰還沒到，我媽怎麼可能讓醫生提前剖，在病房撒潑打滾不肯讓我姐進手術室。

最後是我死命攔著我媽，醫生才把我姐推走。

孩子生出來後，我媽用盡渾身力氣，衝著我的臉就是一巴掌。

我的嘴巴裏充斥著鮮血的味道，我媽對著我破口大罵：「都是你這個掃把星！以後你外甥沒出息就都怪你！」

我媽就這麼念叨了十幾年，以至於我姐和我外甥都對此深信不疑。

外甥學習成績不好，沒找到好工作，娶不到媳婦等等，我媽和我姐都怪在我頭上。

「都怪你小姨，按我說的時辰出生就是當官的命，就是你小姨嫉妒你！才故意給你使壞！」

外甥對我的怨恨與日俱增，在回老家過年的那天，開車在院子裏撞死了我。

警察來調查時，我姐和我外甥一口咬定是視野盲區，怪我蹲在院子裏，看不見我才不小心撞上來的。

我媽和我姐又一致簽了家屬諒解書，外甥把我活活撞死，卻沒有得到任何懲罰。

喪事辦完後，我媽和我姐甚至還在安慰外甥：「當初就是你小姨，才害你沒了富貴命，現在她把這條命還你，你們也算兩清了。」

兩清？她們可真會算賬。

回想上一世，再看我媽殷切的眼神，我對她說道：「我又沒生過孩子，哪懂這些，媽生過兩個孩子了，還得聽媽的。」

我媽聽後更加得意了：「咱們家呀馬上就要出一個當官的嘍！」

是啊，這一次我倒要看看，你們是怎麼享這個富貴命的！

2.

沒過多久，醫生就叫沈蓉出去做檢查。

和上一世一樣，醫生給的結論是羊水混濁，需要馬上進行剖宮產。

可距離我媽算好的時辰還有兩個小時，她怎麼可能同意。

我媽馬上拿出她撒潑打滾的本事：「你們什麼醫生！我們都算好了生產的時辰了！你們憑什麼讓我們提前剖！」

醫生大概見多了這種場景，還試圖勸我媽：「羊水已經渾濁了，再不進行剖宮產的話可能會危及孩子和產婦的生命！」

「呸！你詛咒我們是不是！我們家孩子好好的，他是知道自己沒到出生的時辰才沒出來的，你們懂什麼！」

醫生懶得和我媽爭執這些，作勢就要拉沈蓉去剖宮產。

我媽看這情景一屁股坐在了我姐的病床上，連哭帶罵：「天殺的醫生！嫉妒我們家有了當官的孩子！非要壞我們的命數！「

「這都什麼年代了，你們得科學生產啊，這種情況下再不剖的話孩子會窒息的！」一旁的護士見狀也開始勸我媽。

我媽什麼都聽不進去，依然堅持她的理論：「不可能！你們醫院就是騙錢！為了讓我們花錢才非讓我閨女去剖的，我們要今天晚上八點生！」

同病房裏的其他家屬也對我媽指指點點。

「生孩子怎麼可能想幾點生就幾點生啊？」

「這到底是不是親媽啊？都不顧自己閨女的性命了！」

「你這老太太也聽聽人家產婦的意見啊？死命攔著算怎麼回事兒？」

我媽有些惱羞成怒：「你們懂什麼！我們這孩子現在剖了以後就做不成大官了！」

她轉頭又看向沈蓉，想到得到一些支持：「你自己說！什麼時候生？」

沈蓉像哭得梨花帶雨，任誰看了都像是被我媽逼迫的一般。

她帶著哀求的眼神看著我，我知道，她在期待著我開口。

無論我說剖還是不剖，她都可以把責任推給我，日後出了任何問題，她都是一個完美的受害者。

我在她期待的目光下開了口：「姐，你是產婦，到底要不要剖你自己拿個主意啊，我不懂這些。」

3.

上輩子這個時候我以為沈蓉是不敢和我媽唱反調，才說要按時辰生這個孩子。

我心疼不已，強攔著我媽讓醫生帶沈蓉去剖宮產，還在手術單上簽了字。

外甥撞死我後我才明白過來，沈蓉是想按我媽說的時辰生孩子的，隻是礙於醫生和周圍人的態度，不好意思張口罷了。

而我的「為她好」在她眼裏是害了她和外甥的一輩子。

沈蓉張大嘴看著我，似乎沒想到我是這個反應。

從小到大沈蓉想做什麼事情都會引導我去做，無數次拿我當槍使。

犯了錯被我媽發現後，她就會飽受委屈一直掉眼淚。我看她哭總是心疼她要出頭，以至於每每最後挨打的都是我。

這次我沒有勸沈蓉去剖宮產，也沒有勸她聽我媽的，隻是一味地哭，把她用在我身上的招數還了回去。

「你看你妹妹幹嗎啊？你妹妹看起來還沒結婚呢吧？她能懂這些嗎？」

「這一家人真是糊塗了，要生的自己不拿主意，讓人家沒生過孩子的拿主意。」

「光知道哭，自己的肚子自己都拿不了一個主意！」

周圍人紛紛幫腔，沈蓉隻能哭著看我媽，如果我媽能認準了鬧起來不讓進手術室，那她的目的就能達到了。

我媽見整個病房裏都沒人站在她這邊，麵子上十分過不去，竟直接動手掐沈蓉：「你這死孩子！我這都是為了你和你肚子裏的孩子！你居然和我唱反調！」

我姐哭得更厲害了：「媽，我沒有，我是想按你說的時間生的！」

大家聽了我姐的話麵麵相覷，不敢相信居然有這麼愚昧的母女。

我媽聽了倒是更得意了，見大家不再勸說，她更覺得自己占了上風。

我媽年紀大，除了我沒人敢使勁拉她。

如他們所願，八點進手術室。

嚴重羊水糞染。

吸入性肺炎。

出生的第一天就要上呼吸機輔助呼吸順暢。

4.

我媽和我姐卻開心得不行。

畢竟死不了，算不上什麼大問題。

外甥可是實實在在按她們算好的時辰出生的，榮華富貴指日可待了。

外甥出院那天，我姐夫才出現，準確地說，是沈蓉的男朋友。

沈蓉一直堅信，讀書沒用，嫁個有錢的男人才是硬道理。

當初我要讀研究生的時候，她還為此嘲諷我：「你趕緊畢了業就去打工吧，嫁不出去的女人才會一直讀書，我們家可丟不起這個人！」

幾經介紹，沈蓉認識了現在的男朋友高峰。對方比她大了十二歲，雖然隻是個小老板，但是要求沈蓉必須生了男孩才能結婚。

見到高峰的一瞬間，沈蓉的臉上就露出了討好的笑容：「老公，你終於來了，你看咱們兒子，不哭不鬧的，多乖。」

高峰的反應和上一世完全不同，那時年近四十歲的高峰好不容得了個兒子，樂得馬上就和我姐領了結婚證。

可如今他卻皺著眉頭看了看繈褓中的外甥：「怎麼看著這麼沒精神啊？出生就上呼吸機，是不是不健康啊？」

沈蓉有些慌了神：「怎麼可能不健康，人家大師都說這孩子是富貴命呢！以後是要當官的！」

我媽也趕忙在一旁幫腔，生怕沒了她的金龜婿：「你就放心吧，人家說了，叫什麼......天降的......什麼大任務？」

我媽扭頭看著我。

「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

我幽幽開口，真不知道我媽和我姐給外甥帶來的苦難能給他增益什麼。

「對對對，就是這個！這才說明這孩子以後是個有出息的！」我媽樂得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皺紋會在她的臉上交織著，讓人看得渾身不舒服。

見高峰不說話，沈蓉連忙補充：「什麼檢查都做了，你就放心吧，醫生說一點問題都沒有，特別健康。」

孩子能正常呼吸後，醫生就說要做一些檢查，但我媽不信，說醫院都是為了騙錢的。她們這是按時辰出生的孩子，絕對沒有問題。

在我媽和我姐的猛烈攻勢下，高峰放下了疑慮。給外甥取名高昇，寓意節節高升。卻閉口不提結婚的事情。

我看著繈褓中目光呆滯的高昇。

節節高升？

差點窒息而亡的孩子，怎麼可能大腦沒有損傷呢？

5.

沈蓉出院後就一直帶著孩子住在家裏，高峰說按家裏的習俗，要等滿周歲的時候才能結婚。

我媽拉著我的手，語重心長地勸道：「瑤瑤啊，你姐身體還沒恢複好，媽年紀大了根本照顧不了兩個人。」

我媽說著說著，眼淚就流了出來。難怪沈蓉扮可憐扮得這麼爐火純青，畢竟有我媽這樣的師父日日熏陶著。

「你爸又沒得早，我們娘仨孤兒寡母的，這可怎麼辦呀？」

上一世聽了我媽的話，我當即拉著我媽的手，向她承諾：「放心吧媽，我肯定會照顧你們的。」

從小我媽就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我姐的身上，難得有這麼一次表現出來她很需要我，於是我迫不及待地向她表示忠心。

在我媽的殷切希望下，我白天打工，晚上照顧外甥，即便如此，她們也覺得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因為我破壞了外甥的「官運」。

「要不我回家裏來照顧姐姐和外甥吧，反正我馬上就要畢業了。」

我媽聽我這麼說自然喜不自勝：「還是我們瑤瑤懂事兒，你外甥可是有官運的人，以後他發達了肯定會好好報答你的。」

報答？怕是報複吧。

「媽，那你先給我拿三萬塊錢吧。」

「什麼？什麼三萬塊錢？」我媽還沒開口，沈蓉已經從臥室裏衝了出來。

不用說，沈蓉肯定一直在臥室偷聽我和我媽講話。所以聽到我開口要錢才馬上衝了出來。

「下個月就畢業了，學校早就給我們簽了三方協議，可我這不是要在家裏照顧姐姐和小外甥嘛，毀約肯定是要賠錢的呀！我還沒畢業呢，手裏哪有錢。」

沈蓉聽了更生氣了：「雇一個月嫂才多少錢！你居然還開口要三萬，你怎麼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呢！」

「可是月嫂哪裏有自己人靠譜呀！這外甥要是有個閃失，姐姐和姐夫的婚事可就保不準要黃了。」

我媽聽了我的話，明顯有些猶豫：「要不......」

「我離了你還能嫁不進去高峰他們家？我們家昇昇可是有官運的，就憑著昇昇，他們高家也得八抬大轎娶我進門！」沈蓉得意忘形的樣子，仿佛她早就是個富家太太了。

我怕沈蓉過幾天回過味兒來再找到我們學校去鬧，影響我順利畢業。所以故作可惜：「可是我也想陪在小外甥身邊啊，說不定還能讓我沾沾官運呢？」

沈蓉生怕她那個按時辰生出來的孩子會被人借了命數，對我破口大罵：「你是什麼東西還要沾我兒子的運！說出去也不嫌丟人，我告訴你，孩子周歲前你不許回家來！」

我媽一直以來對沈蓉都是毫無理由的偏心，沈蓉既然開了口，那我媽是肯定不會叫我回家了。

這次可是你們說的，就讓你們獨享你們的官運寶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