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夫君得勝回京的那一年。
他帶回一風姿卓絕的冷豔女子,任由她坐在轎攆中,盡顯正室風範。
我卻親昵地挽起那美人的手,歡歡喜喜迎她進府。
眾人歎惋我這將軍夫人好不窩囊,卻又暗自遐想要娶一個像我這樣溫柔大度的正妻。
美人不負所望,在將軍身邊日夜陪護,兩人如膠似漆。
正當我以為隻要退位讓賢,能迎來退休生活時。
素日溫柔的美人臉色一沉:
“哦?你與將軍尚未圓房,就這麼急不可耐地想幫他納妾了?”
1
京城接連三日張燈結彩,鑼鼓喧天。
大安國赫赫有名的銀騎兵馬大將軍,不久前剛平定了西北邊疆戰亂。
邊關大捷。
皇上龍顏大悅,升正一品,特賜之“鎮北大將軍”威名。
將軍府門庭若市,大街小巷被百姓擠得水泄不通。
畢竟誰也想瞧瞧將軍帶回來的一位奇女子。
居然舍得給獨守空房五年的將軍夫人下馬威。
眾人嘖嘖稱奇,感歎果真是野花更比家花香。
就連那位以鐵血嚴明、不近女色著稱的將軍也不能免俗。
當我得知這個消息時,正悠哉悠哉的半躺在軟榻上喝茶。
我的陪嫁侍女桃紅急得麵紅耳赤:
“夫人!您快想想辦法吧!那狐狸精馬上就要上門了!”
見她幾欲跳腳,我這才懶洋洋起身:
“小桃啊,這麼慌做什麼?京城大風大浪這些年我們見得還少了嗎?不過是個女子,何必像天塌了似的。”
“夫人!奴婢這是為您不平啊,這五年來,您在京城矜矜業業為將軍護著這偌大的家業,就是個旁人也看著心酸”小桃眼眶紅紅的,“可是將軍,將軍他卻......”
“這不是讓全京城的人都看您的笑話嗎?”
笑話?
嗬!
我這將軍夫人本身就是個笑話。
2
新婚之夜當晚獨守空房,丈夫更是一去五年杳無音訊。
我寄給他的書信,更是一封未回。
可見從前尚是三品校尉的蕭鎮安本就對這門婚事頗為不滿,更別提現在如日中天的鎮北大將軍。
這五年,我為他鬥貴女,頂撞太後。
在朝中上下打點,將落魄的將軍府打理得井井有條,也算是報答了當初的恩情。
我清楚的明白,這被強加於身的婚事,對我們雙方本都是一種束縛。
如今他攜女歸來,想必也是有了休妻再娶的打算。
每日頂著這個“將軍夫人”的名頭,在京城內如履薄冰,我有和離的念頭也不是一年半載了。
蕭鎮安臨走前,除了一個空蕩蕩的將軍府,什麼都沒給我留下。
府內的錢財全被他充作軍餉,當時連養活全府上下吃飯都困難。
是我咬牙頂住壓力,摸著石頭過河,把那僅存的產業經營得小有成就。
結果來不及掩風頭,若不是有皇上袒護,我早就不知道被蘇丞相一派的人坑害在哪條溝裏了。
這將軍夫人!誰愛當誰當去吧!
3
梳洗完畢,我帶著一眾仆從,浩浩蕩蕩的前往將軍府正門迎接。
雖說隻是鎮北將軍名義上的正妻夫人,該有的禮數,也不能落下。
等了半天,高頭大馬迎麵走來的,不是蕭鎮安,而是他的軍師邵晨。
我與他隻見過一麵,其麵有黥字,是罪臣之子,但好在遇見了任人唯賢的蕭鎮安,得以施展一身才華。
邵晨為人坦蕩又心思細膩,對蕭鎮安更是忠心耿耿,再加之出身相似,很難不讓我印象深刻
我上前一拜:
“邵大人,許久未見,請問我家將軍為何沒有與您同行?”
邵晨看見是我,立刻下馬行禮:
“夫人,將軍他在西疆遭敵人暗算,現在實在不宜見人。”
我心下一驚:
“就連我也不能見嗎?”
“這......”
他眼神遊移,似有難言之隱。
我心生疑慮,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那頂跟隨軍隊的突兀轎子中驀然探出一隻白皙的手,輕輕掀開轎簾。
一道清冽的女聲傳來:“將軍托我轉告夫人,現在不宜相見,待入府後再敘舊。”
4
我心裏咯噔一下,若是將軍真的身在轎中,那這位小姐如今就不是和蕭鎮安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頂住周圍異樣的眼神,我回:“五年未見將軍,妾十分擔憂將軍身體,隻想確認將軍無虞。”
轎中沉默了片刻,蕭鎮安冷淡的聲音傳來:“我無事,按她說的做。”
明眼人都知道這個“她”並非是我,而是轎中女子。
在將軍府大門前,對自己的正妻絲毫不留情麵,反倒讓一個外人傳話。
何異於當眾打我的臉?
小桃擔憂的望向我,若是當真讓他們這麼輕易進去,那我這個將軍夫人的權威當真是就此蕩然無存了。
我隱去心中那一絲不易察覺的酸楚:
“將軍,內宅不比邊疆,府裏有府裏的規矩,就算是您帶回的女眷,也理應由我安置,路途遙遠想必姑娘也累了,畢竟男女有別,不若先叫姑娘隨我去歇息吧。”
這一番話合情合理,挑不出差錯。
一位女子掀開轎簾,憑著邵晨的攙扶走下轎子。
眉如遠山長,眼似暮雲昏,青絲僅用一根玉簪輕輕別起,身姿如鬆,清雅得若出水芙蓉,卻帶著中原女子少見的英氣和凜冽。
饒是看遍京城絕色的我,也感到心久違的悸動。
莫說蕭鎮安,我想天下沒有一個男子在麵對此等絕色可以不動心吧。
不過這眉眼,總有種說不上來的熟悉。
尤其是那右眼下的一顆美人痣,總感覺在哪裏見過。
我暗自思忖,邵晨對她竟如此敬重,可見這位女子在蕭鎮安心中的地位有多高。
等到她走到我麵前,我這才發現,這女子竟足足比我高了一個頭。
女子居高臨下的打量著我:
“久聞夫人美名,今日一見果真不同凡響。”
她如風般微微俯身湊到我跟前,耳畔邊傳來微微熱意。
“隻是可惜,美人無人滋潤,不如我來替將軍代勞?”
她伸手輕撚我的一縷青絲,舉止輕薄至極。
我一愣,霎時麵頰微紅,這西域女子都這般大膽嗎?
5
小桃有點生氣:“大膽!見到將軍夫人還不行禮!怎能如此唐突!”
我抬手攔住小桃:“既然是將軍的座上賓,自然不必拘泥於禮數,敢問姑娘芳名?”
她微微頷首,思忖片刻:“我叫......念安。”
挑釁,這是赤裸裸的挑釁。
誰人聽不出這名字中對於蕭鎮安毫不加掩飾的覬覦,簡直是絲毫沒把我這個正室放在眼裏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最該翻臉的我反倒雙眼發亮:“姑娘若不介意,願不願意與我同住?”
此言一出,身後的一眾仆從們忍不住竊竊私語。
要知道,和主母同住。
就是默認了她將軍侍妾的身份,更有可能,是動了納這女子為側夫人的心。
圍觀群眾嘖嘖稱奇,這將軍夫人的氣度真是大啊!
要知道,昨日元家大人一外室鬧上門,那元夫人可是直接命人當街亂棍打死,一屍兩命。
念安淡淡說道:“麻煩夫人給我安排一個和將軍近的院子,最好人少清淨。”
駁了我的麵子,還得寸近尺的諸多要求就罷了,居然還在大庭廣眾之下要求和有婦之夫親近
簡直是毫無廉恥心。
麵對圍觀百姓指指點點,念安麵色坦然,似乎並未覺得自己無名無分,還與將軍共處有何不妥。
“我與將軍是君子之交,向來不分你我,並無男女私情,還望夫人成全。”
她說得坦蕩,好似對將軍沒有半點想法,隻是兄弟情誼,反倒是我的猶豫是不堪的揣測,玷汙了她對將軍的純真之情。
轎中蕭鎮安的聲音再度傳來:“念安是我的醫官,此次西疆受襲,是她冒險救了我,夫人務必好好待她。”
救命恩人就能這樣不在乎男女之防嗎?
站在我身後的小桃氣得麵色發紅,就差沒上前開罵了。
我思索片刻,吩咐小桃:“你去帶人把林夕閣收拾出來。將軍的院子已經準備好了,請將軍稍作休息,妾身稍後再來請安。”
聽我這麼說,念安終於點點頭,隨著將軍和我進府。
6
等到了我院中,念安輕車熟路的上下打量,眼中露出幾分驚歎。
我不喜奢華,院中向來以清雅為主,還種了些蕭鎮安素來喜愛的湘妃竹。
“林夕閣與將軍的青竹閣最接近,在整理好前,還得委屈姑娘在我這待一會兒。”
念安點點頭,拿過桌上的茶杯,一飲而盡。
我見她飲茶的樣子頗為豪爽,倒像是軍中飲酒的姿勢,有了點好奇:“敢問姑娘家在何方?”
念安說:“我的家,便是此處。”
此言一出,我的心又是一跳。
將軍......怕是已經許諾念安姑娘會迎她進府了。
本以為蕭鎮安至少還會做些表麵功夫,先和我通個口風呢。
“將軍如今身負重傷,聽邵大人說這幾日都是姑娘在照顧,妾身已經傳信宮中,皇上說會派太醫前來醫治,姑娘便在府裏好生休息吧。”
她淡淡開口:“夫人不必憂心,是我叨擾了。”
我笑道:“姑娘放心,妾身並不介意院中多位姐妹,還望以後能和姑娘好好相處。”
念安略一拱手:“夫人客氣了,我打算暫時先待在將軍身邊,等將軍恢複我自會再做打算。”
幾個來回,我對她的觀點稍稍改觀了。
本以為隻是個貪慕權貴,一心攀附將軍的菟絲花。
但她言語中對蕭鎮安的擔憂並不見假,舉手投足也並不扭捏。
是個對蕭鎮安有真情的,我暗想,隻是可能在邊疆待久了,言談舉止和京中女子相去甚遠
隻要稍加調教,她定能成為合格的將軍夫人。
而我也終於能夠放下最後的顧慮了。
7
接下來一周,蕭鎮安依舊不肯見我,隻允許念安近身。
第三次閉門羹後,我氣鼓鼓的抱著食盒離去。
不用侍候他,我還落個清閑!
隻是可憐了念安,一麵貼身照顧蕭鎮安,還得一麵被我灌輸各種管家知識。
她癱在一堆賬本裏,雙手扶額:“將軍府那些產業怎麼那麼複雜......這些你平日裏一個人真的管得過來嗎?”
我笑盈盈的用紅筆圈出她的錯處:“人都有一個進步的過程,我也不是一開始就這般熟練的,念安姑娘天資聰穎,這些天已是進步神速了。”
經過這幾日的相處,我愈發覺得念安比我想象中的好相處多了。
而且耐得下性子,就算每日學習管賬、插花時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也還是每日準時來到我房裏。
“話說”上好的墨竹筆在念安纖長的指尖輕轉,“勞煩夫人,我為什麼要學這些東西來著?”
我一本正經:“技多不壓人,姑娘家以後總有用到的時候。”
其實我是希望自己能快些做甩手掌櫃。
否則,以後蕭鎮安和他其他情人甜甜蜜蜜,我卻得繼續幹白工,豈不是冤大頭?
念安不高興的扭過臉,正巧屋外小桃扣門:“夫人,宮裏來人了。”
我歎口氣,認命的轉頭對念安說:“等我回來檢查,若是能不出錯,我便給你做昨晚的那道辣子雞。”
“......”
8
交代完府內事宜,我不敢怠慢,馬不停蹄來到太後宮中。
蕭鎮安前腳剛回京,蘇太後便急不可耐的召我入宮,想必又少不了一場刁難。
內殿兩人已經說笑半日,全然沒有顧及我已經跪在冰冷華貴的地磚上近一個時辰。
我知道,這又是一次試探。
好在這五年早就被這老妖婦磋磨慣了,從一開始的頭昏腦漲到現在我甚至還能分神看看周遭
珠簾碰撞,珠光寶氣的二公主楊蓉蓉嬌笑著攙扶著蘇太後走出來,她心願被滿足,此時心情大好,正如同驕傲的孔雀高昂著頭。
楊蓉蓉是當下寵冠六宮的蘇貴妃的女兒,封號“華珠公主”,自小榮寵加身,連嫡公主都要讓她七分。
她簡直與她的母親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的歹毒心腸,一樣的囂張跋扈。
五年前我頭一次進宮,就因為與她穿了相同顏色的衣裙,便被狠狠折辱。
我被逼給她跪下道歉,衣衫也被撕爛,還被要求替她找一串莫須有的項鏈賠罪。
彼時我不過一個有名無實,丈夫遠行的新婦,哪裏敢和蘇丞相獨女蘇貴妃的掌上明珠叫板
不願給蕭鎮安惹麻煩,也為了今後能夠在京中立足。
我頂著炎炎烈日,在禦花園找了整整三個時辰,最終體力不支昏倒,所幸路過的皇後求情才被勉強放過。
9
如今正值大戰結束,國庫虧空,她還要求為自己新建一處避暑府邸,蘇太後向來寵她,允諾她會加重賦稅,剛剛兩人便在商談此事。
瞧見是我,楊蓉蓉不屑的撇撇嘴:“皇祖母,你每日召見這庶女,不膩煩嗎?”
“請公主恕罪,妾身實在來的不湊巧,汙了公主的眼。”麵對她毫無來由的刁難,我沒有表現出絲毫不快。
“我問你,傳言將軍府上新來的狐媚子是怎麼回事?”楊蓉蓉語氣滿是嘲弄,“要我說,你當真是不中用,居然連自家男人的心都留不住。”
我暗道不妙,依念安的樣貌,若是被她盯上必定下場淒慘。
“這,她似乎隻是平民女子,身份低微,莫要讓她臟了公主的耳......”話還沒說完,一杯滾燙的茶水就向我潑來,尖銳的碎片在身後炸開。
“本公主問什麼你答什麼!”
我冷汗直流,飛速思考該如何讓她放棄對念安的興趣。
“夠了,蓉兒。”蘇太後不怒自威,卻不是為了替我解圍,“你可是大安國最尊貴的公主,莫要為這種事、這種人失了風度。”
說罷,她擺了擺手,示意我起身。
跪了半天,我的雙腿幾乎麻木,卻還是第一時間站起身,恭順的俯首。
見我還是一如既往的容易掌控,並沒有因為蕭鎮安的回歸而展現出半點忤逆,蘇太後終於對我露出了一絲滿意的表情。
“白安安,莫要忘記當年是誰替你討來了這樁婚事,讓你不至於同你父親一樣屍首異處。”
五年來,翻來覆去便是這幾句敲打的話。
我聽得耳朵都長繭子了。
“是,妾萬般不敢忘太後恩情,必為太後做牛做馬,肝腦塗地!”
蘇太後滿是白粉溝壑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很好,當年哀家便是看中了你的順服,才在你嫡姐和你這小小庶女之間選了你來牽製蕭鎮安,如今他已然回京,你最好恪守自己的本分。”
我痛苦的閉上眼睛應好,同時打心底唾棄自己的軟弱。
我的一切痛苦都來源於座上的兩個女人。
而我現在卻在對仇人卑躬屈膝,甚至被逼做枕邊人的內奸。
腦中一陣恍惚,白家被滅門,母親慘死的回憶仿若就在昨日。
10
五年前,蘇丞相對我父親在朝堂上多次維護小皇帝頗為不滿,便汙蔑白家通敵叛國。
諾大的白家一夜之內被抄家流放,就連老弱婦孺都未曾放過,父親頭顱甚至被懸於鬧市示眾
我的母親本是白家正夫人的侍女,被父親一朝醉酒寵幸,這才被抬作妾室。
父親認為大丈夫不應問內宅之事,從未管過我和母親的死活。
我們在白家並不好過,處處被大夫人苛責不說,吃穿用度甚至不及最下等的傭人,當時隻有小桃願意幫我們。
所以我對白家被抄家這件事其實並無半點感情波動,隻想和娘繼續相依為命。
誰料抄府時大夫人和嫡姐依舊放不下體麵,大鬧不休,企圖以嫡姐與三皇子的婚約作要挾
楊蓉蓉麵上與嫡姐交好,實則早就不爽嫡姐“京城第一美人”的頭銜很久了。
她當即命人剝下兩人的麵皮,為她作一盞美人燈,這時,她看到了角落裏的我和我娘。
她笑盈盈的執起我娘的臉:“這張臉也不錯,一並剝了罷。”
我拚命為娘親求情,腦袋在石板上撞得鮮血淋漓,發下毒誓願為她做牛做馬。
娘親自知無力改變,為了不拖累我,也為了死得痛快些,趁著一絲空隙撞刀自盡。
我則在極度絕望之下,再加之幾日未進食,暈了過去。
待到我醒來,便莫名其妙冠上了蕭鎮安夫人的頭銜,被塞入了喜轎中,就此過上了每日受製於人,提心吊膽的生活。
蘇家此次殺雞儆猴極其成功,皇帝身邊的利劍蕭鎮安更是被他們趕去邊疆平亂,就此蘇家在朝堂一手遮天。
直到如今,蕭鎮安班師回朝,戰功赫赫,皇帝也漸漸有了整頓前朝之意,他們才有了忌憚
今日召我來,也是為了此事。
她們想讓我牽製蕭鎮安,便在我身上下了蠱毒,名為半月,若不拿到解藥,就會每日受到蟲蟻噬咬的噬心之痛。
“白安安,莫忘了飲水思源的道理,給我盯緊蕭鎮安,若有異動,隨時向哀家彙報!”
11
走出壽康宮不久,我腳步虛浮,迎麵撞上一隊匆忙的儀駕。
坐在轎子上的美人高貴典雅,儀態端莊,卻麵色蒼白如紙。
看清來者,我趕緊下跪:“皇後娘娘恕罪!”
皇後神色匆匆,見是我,猶豫了下還是命人停轎:“免禮,起來吧。”
皇後不僅是我的恩人,更是這宮中一位難得的好人,她知道我是身不由己,對在京中貴女間如履薄冰的我多加照拂,甚至還偷偷讓宮中嬤嬤教我規矩。
她對我恩重如山,我現在卻無法回報她什麼,這讓我無力感更甚。
賀皇後眉眼間盡是疲憊,深深歎了口氣:“乾兒近日身子虛弱,本宮正趕著去照顧,嚇到你了吧?”
我趕緊搖頭:“是妾身在想煩憂之事,未看清路,衝撞了皇後娘娘。”
賀皇後勸慰道:“是將軍帶回一名女子的事嗎?本宮也有所聽聞,不過你既是正室夫人,就要有為丈夫開枝散葉的氣度,畢竟,丈夫納妾是早晚的事。”
皇後膝下有一子兩女,不出意外大皇子就是太子的不二人選。
然而就在不久前,大皇子突然高燒不退,周身紅疹潰爛,宮中竟無人能查出病因。
皇上皇後心急如焚之時,以蘇丞相為首的黨羽突然上奏,要求皇帝立刻選出太子人選,且力薦蘇貴妃所出的三皇子。
此等狼子野心,簡直昭然若揭。
然而蘇丞相作為開國元老,在朝中已是一手遮天,皇上也不敢隨意動他。
大皇子近日情況也不容樂觀,皇後日夜陪護卻每況愈下。
若論煩憂,隻怕皇後比我隻增不減。
“不過那女子的確行事乖張,不知體麵,你也需好好立起規矩。”
我想告訴皇後念安並非那樣的人,但見她臉上憔悴的神色令我生生咽下了反駁的話。
皇後突然牽住我的手:“安安,本宮想求你一件事。”
“娘娘您的囑托,妾身必將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顧不得後果,我一口答應。
與太後麵前的假意奉承不同,對於皇後我向來真誠。
“本宮聽聞宮外有一明淨寺求康健十分靈驗,我實在抽身不得,想讓你替我為我兒祈福,求一副香灰讖帷......”
自大皇子生病以來,皇後沒日沒夜的往返於太醫院和大皇子住處,大大小小法事更是早已不知做了多少。
外人看來可能是急病亂求醫,但於我而言,卻是感同身受。
白安安,我的名字是不識幾個字的母親起的。
她一生所求,不過我平安順遂。
看到如今的皇後,我便想起母親當年寒冬,抱著高燒不退的我跪於雪地一夜,求父親施以援手的憐子之情
握住我的手冰冷,原來的清澈美眸多因日操勞布滿血絲,盈滿淚珠。
“太子也好,當個閑散王爺不問朝堂也罷,我隻求我的乾兒平安一生,為何......”
兩位母親的麵容在我麵前交疊,我回過神來,再次允諾,定會為大皇子祈福。
12
拖著滿身疲憊,我好不容易回到府邸,就看見屋內一道靚影仍在靜靜等待。
我有點驚訝:“念安姑娘,你怎麼......”
要知道,剛剛小桃也告訴我她已經去蕭鎮安那裏了。
念安懶懶的斜靠在沉香木椅上,隨意一指:“翻窗進來的,你的侍女說你快回來了,讓我在院外候著,等了半天就自己找地方進了。”
小桃那丫頭,定是想替我抱不平故意刁難念安。
我麵帶愧疚:“是妾身的侍女照顧不周,我替她賠個不是,念安姑娘以後若想見我,隨意進出便是。”
念安點點頭,起身要走。
我感覺有幾分莫名,攔住她:“念安姑娘你來是找我有什麼事嗎?”
總不至於等了半天,見我一麵就走吧?
“......是將軍叫我來看看你。”她猶豫片刻,“這兩天,你總是很忙,但我......想了很久,不知能與你聊些什麼。”
我這下恍然大悟。
蕭鎮安的意思定是讓她提前與我相處,好在之後更好向我開口。
可惜了,我哪裏需要他這麼大費周章的算計,我可是早想著退位讓賢了。
見她神情落寞,我上前親昵的拉她坐下攀談:“念安姑娘對我們將軍是什麼看法?”
念安不動聲色,隻是靜靜的注視著我:“我也很好奇夫人對將軍是什麼看法,畢竟,你們也五年未見了。”
“說起將軍,他可是大安國當之無愧的英雄。英勇善戰,足智多謀,傳聞他可一人抵萬兵,謀略更勝天算,我作為他的夫人,也深感驕傲......”
我口若懸河,就差沒把蕭鎮安誇到天上去。
念安耳上染上一絲不易察覺的紅雲:“沒想到夫人竟對將軍如此情真意切......”
我暗道不好,這怕不是被氣著了。
也是,在她眼裏我這個正室夫人誇耀自己丈夫可不就是在暗戳戳炫耀,給她下馬威嗎?
我慌忙話鋒一轉:“將軍也是個性情中人,若是他對你有所承諾,定是真心的,將軍於我並未有什麼和姑娘一樣的羈絆。”
話裏有話,我這分明就是想和將軍撇清關係,告訴她蕭鎮安對她的一心一意。
剛剛還眸中含笑的念安表情凝固了,我以為是我暗示不夠明顯,便再接再厲。
“我與將軍雖然名義上是夫妻,但實則感情並不深厚。我尊重他的選擇,如果他真的對你有意,我願意退出。”
這下念安的臉色徹底黑了,她冷冷一笑,不知為何,我隻覺得她注視著我的眼中隱含著幾分危險的意味。
“哦?你與將軍尚未圓房,就這麼急不可耐的想幫他納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