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到冥域殿的杏花樹下。
魔界常年寸草不生,這株杏花樹,還是得知他喜歡杏花,很多年前沈南枝親自手植的。
今已亭亭如蓋矣。
後來,沈南枝又用靈力催生了許多杏花,鋪滿整片魔界,可他卻仍然記得這最開始,她親自手植的這一株。
她一眼就看見杏花樹上刻的話。
【阿笙是南枝的。】
楚蕭笙一遍遍用手摩挲,忽然覺得有些恍惚。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個滿心滿眼隻有自己的人。
最後,他尋著沈南枝的氣息,抬手一揮,在杏花樹下找到了那封信。
那時,沈南枝手植了這杏花樹後,還在這樹下,埋了一封信。
那時候,她神秘兮兮,惹得他愈發好奇,總是忍不住問,信裏麵寫了什麼。
她卻隻是笑,說是寫給三百年後的自己。
如今過去,正好三百年。
扔掉鐵鍬後,他靠在杏花樹下,默默拆開了沈南枝寫的那封信。
張揚的字跡躍然眼前。
【沈南枝,
我知曉你自幼殺人如麻,從不偏信任何人。
可唯有一人,你此生決不能辜負。
那便是此生摯愛,阿笙。
如果百年後,阿笙已入主冥域殿,成為你的夫君,那你一定要做到以下幾點:
要給他一場最盛大的大婚,讓三界都知道你有多愛他。
要專一深情,他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魔宮不能有其他男人,你眼裏不能亦再有他人。
要每夜抱住他入睡,阿笙怕打雷,也怕孤單;
要每天搜集民間笑談哄他開心,永遠都不要讓他難過;
要愛他,一定要永遠愛他……
記住,哪怕你違背其中一點,都對不起如今這麼愛他的我。】
這幾乎算是沈南枝寫給他的情書。
楚蕭笙拿著信封的手越發顫抖。
看著字裏行間掩蓋不住的愛意,眼淚不知何時落了下來。
原來他們曾經真的如此相愛。
可如今,怎麼就不能……
像以前一樣,一直隻愛他一個呢?
是她說不能沒有他,離開他活不了,他才會放下一切,為她留在這個陌生世界的啊。
曾經的山盟海誓,純粹張揚的愛意,如今卻變成一把把刀子,狠狠插向他的心臟。
楚蕭笙忽然很想見見那個許澈。
那個讓他的沈南枝變成如今這樣的許澈。
人間,秋風寺。
楚蕭笙站在一個隱秘的地點,一眼就看到此刻正陪著許澈在祈福的沈南枝。
她身旁站著的男子,一襲青色衣袍,看起來玉樹臨風。
雖是孤子,可一眼望去,說是貌若潘安,也不為過。
那就是……
許澈麼。
說什麼可憐他孤苦無依,原來,不過是為色所迷,一見鐘情。
楚蕭笙一動不動的看著,看著沈南枝撫摸著他的碎發,與他十指相扣,還時不時和她相視一笑。
忽然,他們從裏麵走了出來,手裏還拿著一張紅綢。
他們走到古廟外的一顆樹前。
這棵樹據說被佛珠開過光,很靈,傳說隻要把心願埋在樹下,便能成真。
可沈南枝從不信神佛。
有一次他們路過人間,無數男女跪拜在神佛前,她隻是居高臨下的冷笑。
可如今,為了許澈,他竟去求了佛?!
楚蕭笙眼睜睜看著兩人埋好心願。
等到兩人離開後,他才走過去,默默將他們埋的心願挖了出來。
【願與身側之人,長長久久,永不分離。】
紅綢上麵的字跡清秀,不難看出是許澈寫的,而下麵的那行字,他刻骨的熟悉。
是沈南枝。
她隻寫了兩個字。
【同願。】
刹那間,楚蕭笙攥緊了那張紅綢,忽然笑了出來。
那笑容裏帶著無邊的苦澀與絕望。
他看了很久很久,才蹲下身子,將他們的心願一點點的埋了回去。
眼睛酸得厲害,卻好像一滴眼淚也流不下來了。
沈南枝。
沈南枝啊。
我以為怎麼看不出來,你演技是如此的好。
能在這麼愛我的同時,還能盼著和別人長長久久啊。
沒關係。
再等一會。
再等一會,你就不用再演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