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東西太多,我請了整理收納師,打算斷舍離一下。
收納師看見我和任遠的婚紗照愣住了。
任遠看著她愣住了。
兩人四目相對,一眼萬年。
我看著收納師的臉,一下子明白了。
難怪他那麼喜歡吻我的淚痣。
1
“冉冉?”
任遠聲音顫抖,朝收納師鐘冉走近了兩步,又不可置信地頓住。
鐘冉挪開視線,往上拉了拉自己的口罩。
“您認錯人了。”
“冉冉......”
任遠衝過去,激動地抱住了鐘冉。
“真的是你。”
“你沒死。”
“太好了......”
另外兩位收納師麵麵相覷,看看他們,又看看我,特別尷尬。
我對她們笑了笑,“先從樓上開始吧。”
“這兩排衣櫃,還有這個鞋櫃......你們看到的所有男性用品,不用問我全都幫忙打包起來。”
十分鐘後,任遠紅著眼睛上來,說和我聊聊。
進了書房,我一踮腳坐到了桌子上。
“冉冉......所以你電腦密碼的RR,不是任,是冉。”
任遠閉了閉眼,沒否認。
“不是你要聊嗎?說話啊。”
“對不起悅悅,我剛剛是太意外了,我一直以為她不在了,沒想到她還......”
“你別誤會,我們以前確實......但都是過去的事了。密碼也隻是用慣了,才沒改。我馬上就改。”
過去了嗎?
我漫不經心地拿起桌上的相框,“那你們得感謝我。”
“你們結婚的時候,得給我包個大紅包,我算是半個紅娘吧。”
2
“悅悅!”
他把相框從我手裏拿了過去,放到一邊,看著我的眼睛表忠心:“我的妻子是你,以後也隻會是你。”
“你不要胡思亂想,我和鐘冉真的沒有什麼。我問心無愧,不然我完全可以什麼都不承認。”
這是你承不承認的事嗎?
我伸腿把他從我身邊蹬開,重新拿起相框。
這張婚紗照,就是他低頭親吻我眼下的淚痣。
“我就問你一句,你這時候想的是我嗎?你每次吻我,腦子裏想的都是我嗎?”
“當然。”他提高了聲量,仿佛這樣就更有說服力。
他一直盯著相框,有些緊張。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翻到了背麵。
“冉冉姐!”
這時一位收納師的驚呼傳進來。
任遠聽到馬上衝了出去。
我歪頭,從半開的門看到他抱起暈倒的鐘冉,急慌慌地往樓下跑。
那個收納師跟了下去,我出去對另一個說:“你也走吧。”
她鬆了口氣,跟我鞠躬道歉,我什麼時候需要,公司隨時可以派新的收納師過來。
我笑笑,“應該不需要了。”
下次叫的就是搬家公司了。
我拿螺絲刀把相框撬開,果然有貓膩。
我們的婚紗照後麵藏著一張他們貼臉大笑的合照。
鐘冉一直戴著口罩,我沒發現,我笑起來和我至少有四五分相似。
準確地說應該是我像她,她前我後。
他是不是以為這樣很深情?
每次看到照片,是不是想象著如果穿上婚紗的是她該多好?
3
我和任遠是在朋友組織的爬山局認識的。
朋友本來是想撮合我和他表哥,但任遠一直走在我旁邊,主動和我搭話聊天。
休息的時候朋友玩笑地罵他沒眼力見,撬牆腳。
他笑著看我,“我幸虧來了。”
那天留了聯係方式,他就開始每天給我發消息。
到下一個周末,他約我出去吃飯。
他說對我一見鐘情,我對他的感覺也不錯。
我之前談過一段很卑微的戀愛,他的主動和偏愛讓我很受用。
而且我們的家庭條件差不多,算得上門當戶對。
一年後,我們在戀愛紀念日那天領了證。
三個月後,我們辦了一場浪漫的婚禮。
年底,我可能要工作調動,在猶豫要不要拒絕時,他說這是一個好機會,不讓我放棄。
正好有獵頭在聯係他,他就跳了槽,跟我一起來了海市。
生活了半年後,我說自己更喜歡海市,他說我喜歡哪兒他就喜歡哪兒,他對我自動跟隨。
於是我們買了這棟小別墅,我喜歡有個小院子,種滿花花草草,每天出門回家心情好。
我經常和他說:“我每天都比前一天更愛你。”
不是情話,是真的覺得每天都好幸福,這就是我的理想生活。
他會摟著我的腰,低頭吻我,笑說:“你肯定沒有我愛你多。”
現在我知道了,你愛我也肯定沒有愛她多。
4
我想站起來,突然眼前一黑,跌坐到了地上。
心跳也越來越快,喘不上氣。
惡心想嘔,臉上好像有一根根針在刺。
天花板在我眼裏也變成了黑色的馬賽克。
我經常低血糖,但從來沒這麼嚴重過。
我用盡全力掙紮著爬起來,夠到了桌上的手機。手機屏幕看不清,手指也不聽使喚。
時間意識已經模糊了,不知道花了多久才把120打出去。
我艱難地發聲報地址,突然繃不住,哭了出來。
“家門密碼是......313......517。”
我們兩個的生日。我和他的手機密碼也都是這個。
再睜眼,我已經躺在醫院病床上,任遠坐在旁邊。
“悅悅?”
我閉上眼睛,一點不想看到他。
“對不起老婆......”
惡心。
打完點滴,太陽已經西斜。
一到家,他直接進了廚房,給我煮麵。
“離婚吧。”
他挑麵條的動作頓了一下,把小碗放到我麵前。
“先吃東西。”
他又去廚房洗水果。
回來見我一口沒動,“是還難受,還是不合胃口?”
他語氣平靜,像什麼都沒發生過。或者說,在故意無視我的感受。
“我潔癖,你的手碰過別的女人。”
他的臉上掠過一絲不悅,很快變成無奈。
“我去洗手,消毒,你說洗多久就洗多久,直到你覺得幹淨了,再重做一碗好不好?”
5
他在衛生間待了十分鐘,出來帶了一股消毒水味兒,手真的搓紅了。
“老婆,今天我錯上加錯,我對不起你。但你相信我,我心裏隻有你一個人,我想一起過一輩子的人是你。”
眼眶也紅了。
“我和鐘冉,真的過去了。就算一個普通朋友,一個陌生人,暈倒了家裏,我一樣會很著急送她去醫院的。”
“但我沒想到......”
他手機在島台上震動了一下,屏幕亮了。
“我不知道你也......”
這次是電話鈴聲。
“接啊,萬一有什麼急事呢。”我說。
他拿起手機,臉色變了。
“老婆,冉冉那邊......最後一次,我回來再和你解釋。”
“兩個小時,最多兩個小時,你吃點東西就回房間休息,乖。”
我真沒想到,他這麼著急了,還沒忘了告別吻。
我洗了三遍頭發,還覺得不幹淨。
兩個小時?
一整晚都沒回來。
所以說,永遠不要聽一個男人說了什麼,而是要看他做了什麼。
早上,宋翡開車來接我。
她是我的上司,也是我最信任的姐姐,幫了我很多,亦師亦友。
我聞著車上熟悉的味道,眼皮一闔就睡著了。
“上去再睡。”宋翡叫我,我還蒙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哪兒。
宋翡的女兒宋翼剛起床,自己踩著凳子刷牙洗臉。
她聽見開門聲,衝過來抱住我的大腿。
“幹媽!”
“幹爹呢?他沒跟你一起嗎?”
宋翡直截了當地和她說:“幹媽和幹爹吵架了,我們今天不要提幹爹好嗎?”
一一點頭,“知道啦。”
她哄我睡覺,給我講繪本,用小手給我擦眼淚,問我為什麼哭。
“因為一一講得太好了。”我親了親她的小手。
6
我和任遠前幾天才商量好,正式開始備孕。
我們滿懷期待地討論孩子的名字,怎麼布置孩子的小房間。
所以我才有了徹底整理一下家裏的想法,重新規劃一下空間,也有個好心情。
整理歸納師也是那天晚上突發奇想搜攻略,看到這家公司評價很好,第二天就谘詢定下了。
我們還預約了下周的孕前體檢。
如果身體沒問題,就打算一起休年假,出去度假放鬆一下,順其自然地迎接我們的小寶貝。
我睡著後夢見自己肚子鼓起來,五六個月的樣子。去離婚,民政局說懷孕不給離,讓我生完再來。
我問生完就能離嗎,工作人員說不行,規定要孩子十八歲成年之後,帶著公安局開的證明才能離。
我被嚇醒了。
幸虧還沒有懷孕,為時未晚。
門鈴在響,還同時在敲門。
肯定是任遠。
我想提刀出去砍了他。
心臟怦怦的,腦袋嗡嗡的,我害怕自己猝死。
我剛坐起來,他就急吼吼地衝了房間。
一一在後麵生氣地拽著他的衣服,“我們沒請你進來!還不換鞋!幹爹太討厭啦!”
“老婆,求你救救冉冉。”
他半跪到床邊,抓住我的手。
7
昨天鐘冉在我家暈倒,到醫院就醒了,就是低血糖加情緒激動,沒什麼大事。
任遠送她回了家,就接到了醫院的電話,又折回來找我。
晚上,鐘冉給任遠打電話,是之前追過她的男人一直糾纏她,喝醉了砸她家的門,她害怕,哮喘犯了。
這一夜發生了什麼任遠沒說,早上任遠從她家離開,她情緒崩潰割腕了。
現在失血過多,在醫院亟需輸血。
她是RH陰性血,我也是。
真的好巧啊。
我又沒忍住笑了。
後來我才知道,他們的生離死別有一部分原因就是這個稀有血型。
鐘冉是孤兒,還有哮喘,抑鬱病史,任遠父母不同意他們在一起。
那年爺爺生日,任遠帶鐘冉回家,他爸媽沒讓他們進門,大吵了一架。
他們在回去的路上出了車禍,任遠昏迷了一個星期,鐘冉的傷不重。
任遠父母趁機逼迫鐘冉離開任遠,和任遠說鐘冉失血過多,沒找到匹配的熊貓血,沒搶救過來,還偽造了病曆和骨灰,騙過了他。
他一直以為鐘冉死了。
深疚是自己害死了她。
三年後,他遇到了和她相像的我。
原來他當初聽到我血型時的驚訝,不單單隻有那一種情緒。
8
“求求你了,老婆,人命關天,現在最重要的是救人。”
人命關天,她的命是他的天。
我昨天要是死在家裏,他都不知道。
“老婆......”
他可憐巴巴地求我,眼睛裏的焦急慌亂藏都藏不住。
“老婆你說句話,她真的等不及了。”
“別這麼叫我。”
你老婆在醫院,我就是一個血包而已。
“好好......我不叫。”
“悅悅,我知道你不是見死不救的人,你可以怨我恨我,但冉冉她是無辜的,是我失態去抱她,她也是因為再見到我,病才會複發。
“你們都是熊貓血,都是女孩子,應該互幫互助的。”
“如果她真的出事,你也會後悔自責的對不對?”
道德綁架,聽得人火大。
他看了眼手機,又開始新一輪說服話術。
“悅悅,我對她真的沒有感情了,我愛的是......”
“好,我可以去醫院。但我有條件。”我打斷他。
再聽下去我真的要吐了。
他眼睛亮了,忙不迭點頭,“你說,你說,什麼條件都可以,隻要你答應救她。”
“第一,馬上離婚。”
“第二,我額外要一百萬作為獻血的報酬。”
“第三,以後你和她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
9
“不......老婆,我不離婚,我不能沒有你。”
他搖頭,一臉糾結又痛苦的表情。
我:......
“現在是你在拖延時間。”
我站起來,進衛生間換了衣服。
“考慮好了嗎?”
他閉眼點了頭,像舍身就義一樣。
我第一次抽了400cc,兩個小時後又抽了200cc。
任遠一直在守著鐘冉。
“我們回去吧。”我和宋翡和一一說。
車子剛開出醫院,任遠的電話打過來,問我在哪兒。
語氣很著急。
“再抽我就要死了。”
“不......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擔心你,老婆你......”
還叫老婆,你自己不別扭嗎?
我直接關了機。
到家後,宋翡讓阿姨給我做了豬肝麵。
“明天不用去公司了,我給你放年假。”
我笑說謝謝老板。
吃完飯後,我又倒頭就睡,一睜眼已經第二天清晨了,睡了十七個小時。
宋翡起床,準備出門跑步,叫我跟她一起。
我自己在後麵走了一段,就覺得累,坐下休息了。
我和任遠同時看到了對方。
老天爺啊,我現在真的沒力氣跟他糾纏。
“老婆......”
這兩個字從未如此讓我反胃。
“任先生。你哪天有時間,我們盡快把離婚手續辦了。”
他像是一晚沒睡,眼球裏有紅血絲,胡子拉碴的。
“悅悅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真的是最後一次。”
“我已經把冉冉交給她朋友照顧了,她很感激你,也保證以後不會再做傻事。”
他把手機塞到我手裏。
“你看,我已經把她聯係方式都刪了。”
“你不是說想去衝浪,我今天就請假,買機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