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十八歲那年，我爸為了給堂哥湊彩禮，要把我嫁給鎮上的四十多歲老男人。

我媽為了救我連夜帶我逃跑，卻被他們抓回來毒打。

我為了保護我媽也被他們毆打致死。

再睜眼，我回到了十五歲那年，一切都還沒發生。

那些欺負過我們母女的人，都要付出代價。

高三的寒假。

為了給我堂哥結婚湊彩禮。

我爸十萬塊錢就把我嫁給了鎮上死了老婆的四十多歲老男人。

我媽連夜帶著我逃跑，結果還沒跑出村口就被大伯一家抓了回去。

此刻我被他們鎖在房裏，我媽被他們困在客廳教訓。

窗戶上都被木頭釘死了，我焦急地貼在房縫上想要看看外麵的動靜。

「建軍，我求你了，放過遙遙吧。」

我媽跪在地上抱著我爸的腿，哭得聲嘶力竭。

「她才十八歲啊，她還要上大學呢，怎麼能嫁給年紀那麼大的人，她的人生不能就這麼毀了啊。」

「誌高結婚的彩禮錢，我可以去掙，我也可以去借，能不能別賣女兒，我求求你了。」

我媽撕心裂肺地求情換不來我爸一絲動容，他一腳踹開了我媽，惡狠狠地瞪著她。

「要不是沒給老子生個兒子，老子今天也不用賣閨女，要怪就怪你自己生了個不帶把的！」

「還上大學呢，能讓她念高中我已經對她夠好了，彩禮我已經收了，明天就給我乖乖去張家！」

「建國，淑榮，我求求你們了，放過遙遙吧。」

我媽又轉身跪行去求大伯和大伯母。

「雪梅，你也別怪我們，我們小高可是林家的獨苗苗，可是要傳香火的，你們家遙遙嫁到鎮上去，那也是過好日子去的，可別不知好歹！」

大伯母李淑榮肥碩的臉上泛著油光，一臉的小人得誌。

「江雪梅，你來我們林家這麼多年就生了這麼一個賠錢貨，現在能給我兒子換點彩禮錢對我們老林家也是大功德一件，你可別給臉不要臉！」

大伯父林建國在一旁笑眯眯地抽著煙，眼裏是藏不住的精明算計。

「我求求你們，我給你們磕頭，我就這麼一個女兒啊。」

我媽一遍一遍地朝著他們磕頭。

「媽！你別求他們！你不許磕！」

我用力地踹著房門，「放我出去！」

老舊的木門終是架不住我用盡全力的腳踹，沒多久就被我踹斷了鉸鏈。

我衝過去一把拉起我媽將她護在身後：「媽，你別求他們，他們就是一群畜生！」

啪。

大伯母李淑榮一巴掌打在我臉上，「小賤人，翅膀硬了是吧，我們可都是你長輩！」

「遙遙！」

我媽摸著我的臉，心疼得眼淚直流。

「長輩？哈哈，你們也配叫長輩？真是惡心！」

我惡狠狠地看著這裏的三個人。

「你敢打我女兒！」

我媽是個很瘦弱的女子，可她不知哪來的力氣，突然猛地撲過去把李淑榮壓倒在地。

「我跟你拚了！」

她狠狠幾耳光扇在李淑榮臉上。

我爸和大伯反應過來後連忙上去想要拉開我媽，見不成，就對我媽拳打腳踢。

我立馬抄起板凳就往他們身上砸。

最終我和我媽還是不敵他們三人的毆打，被打得奄奄一息。

合眼前，我聽到我爸說：「怎麼這麼不經打，打兩下就要死了，錢我都收了，明天我可怎麼交人！」

我看著我媽滿是鮮血的臉，她的一雙眼睛還在擔憂地看著我。

2

再睜眼。

我回到了課堂上。

還沒來得及搞清楚狀況，就被同桌徐妍用手肘輕輕推了一下。

「林遙，英語老師下節課要報聽寫，你準備好了沒有呀，哎呀，我昨晚熬夜看小說完全沒有準備，待會兒記得給我提示一下。」

徐妍一臉拜托地衝我眨眨眼，見我一直不說話，又輕輕拍了拍我手背。

「遙遙，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差？是不是在為江阿姨工作的事擔心？」

我連忙打起精神，迅速在腦中過了一遍現在的狀況。

「啊？我沒事，就是有點累。」

我，應該是重生了。

迅速翻了下英語書，看到內頁寫的九年級下冊，摸到真實的觸感。

再次確定，我重生了。

回到了2014年。

初三下學期的開學。

不等我多做思考，英語老師就邁著輕快的步伐從門口走到講台上了。

年輕的英語老師穿著一身淡藍色的連衣裙，腰間別著玫紅色的小蜜蜂，清晰準確的英語單詞從小蜜蜂中傳出回蕩在教室的每一個角落。

初中的英語詞彙對已經高中的我來說已經不算什麼難點了，一整天的課聽下來也算遊刃有餘。

好不容易晚上放學了，我迫不及待地收拾東西想要立刻趕回家看看媽媽。

「遙遙，你怎麼這麼著急？」

徐妍看著我的動作有點驚訝。

「是家裏有什麼事嗎？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啦，我隻是想快點回去見我媽。」

我看向她真誠的雙眼，衝她彎了彎嘴角。

我就讀的這所初中是鎮上的公辦初中，從學校到家騎自行車要一個小時，路程不遠也不算近。

原本以我的成績可以去縣城最好的初中，可我爸為了幾千塊的獎學金，強製要求我在鎮上上學。

就連每年幾百塊錢的住宿費都不願意給我交，最終還是我媽跟他吵了好幾天，他才願意給我買輛二手自行車用。

徐妍是我在這所學校為數不多的好朋友。

她的父母在縣城經營著一家大型商超，家境在整個縣城也是排得上前列的。

我從沒在她身上看到過任何傲慢與偏見，她總是那麼熱心善良地對待身邊的每一個人，甚至為了陪伴鎮上的奶奶留在了這所並不算好的初中就讀，美好得就像一位天使，就連長相都那麼的美麗無瑕。

可即便是這樣美好的人，還是免不了引起別人的嫉妒。

在我的幾次幫助下，她逐漸成為了我的好朋友，甚至主動跟班主任提出跟我成為同桌。

3

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

我把自行車在門口鎖好後就進了廚房。

我家在南方的一個小村子，生活條件在村裏隻能算墊底，房子是個帶個小院子的普通平房，兩間臥室一間廚房。

之所以墊底，是因為我爸嫌棄我媽沒能給他生個兒子，所以他長年在外幾乎不回家，也從不給家裏拿錢，整個家隻能靠媽媽一個人工作撐著。

「媽，我回來了。」

看到我媽在灶膛後燒火的樣子，我忍不住有點鼻酸。

我重生回來的這個時間點很微妙，我媽最近失業下崗了。

她一直在鎮上的紡織廠裏每天日夜顛倒的三班倒，可工廠效益越來越差，直接把連帶我媽在內的幾十名老員工全都清退下崗。

最近她在到處找新的工作，卻頻頻碰壁。

長年的倒班導致我媽本就不好的身子更加的瘦弱，正是因為這樣，我們過了一段特別艱難的日子。

但那樣的日子從現在開始不會再出現了。

「遙遙回來啦，飯馬上就好了，你去房間寫作業，不用來幫我。」

我媽立即起身把我往外推。

「媽。」

我的身高並不算高，隻有1米65，可她在我麵前還比我矮了一截，看著她憔悴的臉，我不由得眼睛一酸，俯身抱住了她。

「怎麼啦遙遙？是不是在學校受委屈了？」

媽媽輕輕拍著我的後背，溫柔的聲音裏是藏不住的著急。

「媽，我沒事，我就是想抱抱你。」

我抬起頭衝她揚起笑臉。

「真的沒事？」

她不放心地再次開口。

「真的沒事。」

吃著媽媽做的兩菜一湯，思緒不由得飄遠。

還有幾個月就要中考了，我必須考進市裏的高中，還有錢的問題，我也必須解決。

「2014年。」

我在腦中不停地想著這一年能夠賺錢的機會，不由得輕念出聲。

「遙遙？你在說什麼？怎麼一直有點心不在焉的？」

媽媽關切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突然，我想起了一件事。

「媽，咱家現在還有多少錢？」

「遙遙，你是在擔心沒錢上高中嗎？」

媽媽輕輕撫摸著我的手，眼中是藏不住的慈愛。

「不用怕，雖然你爸總是跟我要錢，但是媽媽工作這麼些年也偷偷給你攢了一筆錢上學用，讀高中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我媽初中就被外公外婆逼著輟學打工了，賺的錢也都被拿去給舅舅花了，所以她一直在讓我上學的事情上無比堅定。

「媽，大概有多少錢？」

我湊到我媽耳邊小聲地問她。

「大概有兩萬塊錢。」

我腦中迅速計算了下，不由得笑出聲，立馬緊緊抱著我媽。

「媽媽，謝謝你。」

「傻孩子，跟媽媽說什麼謝謝，媽媽隻想你能好好讀書，離這個地方越遠越好，越遠越好啊。」

看著媽媽瘦削的臉頰，心中思索一番還是決定說出口。

「媽，你有沒有想過跟我爸離婚？」

「離婚？我…可是你不能沒有爸爸啊。」

媽媽看著我欲言又止。

「媽，就當隻是為了你自己，你有想過嗎？」

「可是離了婚，我能去哪呢，而且你怎麼辦啊？我是要帶著你的，我怕你跟我過苦日子。」

「媽，隻要你真的想離婚，一切都不是問題的，我什麼都不怕的。這麼多年，這個所謂的爸爸對我們倆根本就不聞不問，甚至還整天跟媽媽要錢去找......」

「遙遙，別說了，這些話可不能讓你爸聽到。」

媽媽立即出聲打斷了我。

「媽，我什麼都不怕的，我不想你再跟著這樣的男人磋磨你自己！」

「讓我考慮考慮吧。」

我媽是個普通的農村婦女，她從小在重男輕女的家庭裏長大，那個年代裏她經常吃不飽穿不暖，小小年紀就要一邊幫著父母幹農活，一邊帶著弟弟，從來沒有享受過父母公平的愛，所以身量比普通人要嬌小很多。

後來相親嫁給了我爸。

懷上我後，奶奶聽信算命的說我是男孩，給我媽吃了很多補身體的偏方，最後生產的時候因為胎兒太大難產導致了大出血沒有保住子宮，從此再也無法生育。

此後我爸對我和我媽越來越不好，月子裏更是對我們不管不問，導致我媽身體更加不好。

可我媽卻從來沒有因為我是個女兒而對我不好，反而是更加地疼愛我，在我身上傾注了所有的愛。

我知道，讓她做出這種決定沒有那麼容易，必須多給她一些時間。

4

接下來的日子裏，我開始狠抓學習，沒日沒夜看書做題。

我不是一個有天賦的學生，隻能踏踏實實地努力，但好在我有初中高中的底子，重新抓起初中的知識點不是什麼難事，我現在要做的就是要把薄弱點全都攻克掉。

前世我爸是在中考前回來的，也正是因為他，我沒能好好參加考試，導致我最後沒能去重點高中。

這次我必須避開他。

正當我想得入神的時候。

同桌徐妍輕輕推了我一下，「遙遙，你在想什麼？你最近臉色越來越差了。」

「還有幾個月就要中考了，你每天來回那麼遠回家也浪費時間的，不如你去我家跟我一起住吧，正好我倆可以一起學習一起上下學，你看好不好？」

前世徐妍也跟我說過這些，可我那時候並沒有答應她。

見我沒有回應，徐妍又摸了摸我的頭，「你放心，我知道你在擔心江阿姨一個人在家對不對？我已經跟奶奶說好了，讓江阿姨也一起去陪她，這樣就每天都有人陪她嘮嗑啦，你看怎麼樣？」

「妍妍，謝謝你。」

我看著徐妍，突然有說不出的難過。

「不用跟我說謝謝的，當初我剛來這裏的時候，是你一直在保護我呀。」

她的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我。

其實我也沒有做什麼，隻是在他們排擠她的時候站出來製止了。

我從小就沒有父親的保護，所以我必須狠，讓自己看起來不好惹，在我被打被欺負的時候我就直接發瘋把他們打服。

久而久之大家都不敢惹我，我也沒有什麼朋友。

晚上回家後，我跟媽媽說了徐妍的提議，媽媽猶豫了會兒便答應了。

其實我媽一直是個很怕麻煩別人的性子，但她為了我可以好好學習，什麼都能答應。

為了顯得不那麼冒昧，我媽帶了自己醃的一大壇酸菜，還帶了一大包自己做的臘腸臘肉。

媽媽每天包攬了做飯的活，還陪著徐妍奶奶散步聊天，照顧她老人家一日三餐。

我跟徐妍每天的任務就隻有努力地學習。

這天，我跟徐妍晚上放了學正在走回家。

「林遙，你給老子站住。」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我轉頭看過去，是他。

「怎麼？認不得你老子了？」

是我爸林建軍。

他怎麼會這個時候回來，前世他明明是在中考前幾天回來的，怎麼會提前一個多月。

「你跟你媽這些天跑哪去了？我回來好幾天也不見你們人影，你這是要去哪？」

林建軍的眼睛滴溜溜地在我跟徐妍身上打轉，「呦，這是你同學啊，長得可真標致。」

我一把將徐妍護在我身後，忍不住捏緊了拳頭，惡狠狠地看著他：「你到底想幹什麼？」

「呦，我閨女這麼大脾氣幹什麼呢，我就看看能怎麼樣？聽你大伯說你媽下崗了，幹了這麼多年，應該給了不少錢吧。」

「現在想起我媽來了？別說沒有錢，就算有你也拿不到一分！」

說完我就拉著徐妍頭也不回地走了。

當初剛去徐家的時候，我就提前讓我媽把所有錢和存折都帶過來了，他應該是在家裏找不到錢，又找不到我媽，所以才會來學校門口堵我。

可他那樣的人，拿不到錢又怎麼可能善罷甘休呢。

「遙遙，這陣子還是讓江阿姨在家待著不出門了吧，我總覺得你爸不會那麼容易就......」

徐妍一臉的擔憂，最後的話還是沒有說出口。

「我知道的，妍妍，你放心吧。」

我捏捏她的手，繼續向前走。

我絕對不會讓他動我媽一根汗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