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挺直脊梁，目光堅定地投向端坐在主位上閉目養神的蔣老爺子。

在蔣家，比起高不成低不就的蔣光遠，蔣老爺子權威更盛，他的一言一行如同律令，無人敢違抗。

“光遠啊。”蔣老爺子緩緩睜開眼，那雙曆經風霜的眼睛不像普通老人那樣渾濁，反而閃爍著銳利的精光，“這孩子何錯之有啊？”

蔣光遠聽出蔣老爺子話中不容置疑的意味，閉口不言。

“韞然，孟晴。”蔣老爺子喚起兩個晚輩的名，待他們疑惑的目光投來，才不緊不慢道，“給清漁道歉。”

聞言，蔣韞然猛地抬起頭，滿臉震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爺爺？”

周蓉在一旁暗暗掐了蔣韞然一把，低聲提醒：“韞然！聽爺爺的話，不要多嘴！”

蔣韞然不情不願地轉向我，嘴角抽，動，擠出了三個字：“對不起。”

“清漁，很抱歉。”孟晴緊隨其後道歉。

“家人之間，哪有解不開的仇恨？道了歉，又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蔣老爺子拇指摩擦著紫竹手杖的杖頭，聲音平緩而有力，“清漁，我也不會讓你受委屈，虧待了你，我會給你補償，畢竟是一家人，你也不要與韞然和孟晴計較。”

我垂著頭，雙手扭在一處，裝作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

事發時，蔣老爺子以身體不適為由，避而不見，置身事外。

眼下問題悉數解決了，他卻出來充作老好人，扮演起和事佬，口口聲聲說著一家人，維持著表麵上的虛假和諧。

蔣老爺子看似明事理，實際上與其他蔣家人卻是一丘之貉，別無二致。

他手眼通天，前世明明知道蔣韞然對我的所作所為，對我的遭遇明明知情，卻選擇視而不見。

蔣老爺子重男輕女，對慕慕不甚在意，卻對孟晴的兒子倍加關注。

我內心暗自腹誹，視線落在麵前的空地上。

蔣老爺子見我沒有回應他，手杖輕敲地麵：“清漁？”

我驀地回神，剛準備開口，就聽到蔣時川矜貴的聲音響起：“都在呢，早餐準備好了嗎？”

我微微側頭，餘光中瞥到蔣時川推門而入，他的身影被晨光映襯得格外長身玉立。

方才緊繃的氣氛忽而緩和下去。

“時川來了。”蔣老爺子撐著手杖，顫顫巍巍起身，“該說的話我也說完了，公司還有些事要處理，光遠，你跟我來。”

“是。”蔣光遠小心翼翼地攙扶著蔣老爺子的胳膊，兩人一同上了樓。

麵對蔣時川，周蓉麵上隱隱有些懼意，她強作鎮定，問道：“張媽，早餐都準備好了嗎？”

張媽微微含胸，恭恭敬敬點頭道：“都準備好了。”

周蓉勉強對蔣時川露出一絲笑容：“時川，你自便吧，我有事要忙。”

周蓉也離開了，見眾人如作鳥獸散，我不由得有些咂舌。

眾人對蔣時川的態度，簡直如同躲避洪水猛獸一般。

客廳中，一時之間隻剩我與蔣時川，蔣韞然與孟晴。

蔣時川緩步走到我身側，眼中閃過一絲戲謔，低聲打趣道：“你裝得還挺像。”

礙於蔣韞然與孟晴在場，我依舊低著頭，保持一副怯懦的模樣。

蔣韞然目光緊緊跟隨蔣時川，見蔣時川靠近我，麵上露出一抹明顯的驚愕之色。

孟晴將手輕柔地搭上蔣韞然的肩頭，嘴唇貼近他耳邊，低語道：“韞然，宋清漁一向很喜歡你，對你百依百順，最近卻態度大變，昨天甚至......她不會是移情別戀了吧？”

她自以為聲音夠低，可客廳中足夠安靜，針落可聞，我將她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我心中冷笑，孟晴想挑撥離間，卻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

聞言，蔣韞然臉色變得更加難看，連帶著對孟晴也沒了好臉色。

他一言不發，默默向我與蔣時川的方向望了一眼，起身離開。

孟晴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愣在原地，望向我的目光中充滿難以掩飾的怨毒。

“都不愛吃早飯？”蔣時川微微挑了挑眉，望向我，“宋清漁，你總該喜歡吃早飯吧？”

“我們走吧。”我向餐廳走去，忽然間，細微的快門聲傳入耳中。

我立刻轉身，果不其然，孟晴正慌慌張張地試圖藏起手機。

我快步上前，一把捏住她的手腕，目光銳利如刃：“你想要做什麼？”

孟晴支支吾吾道：“我、我在自拍......”

我冷笑一聲，奪過她的手機。

屏幕上，我與蔣時川的身影映入眼簾。

照片中，蔣時川站在我身側，微微俯下身，而我仰著頭，恰好接住他的眼神，我們好似親密無間。

我微微一愣，原來方才我與蔣時川在別人眼中竟如此親密。

我轉手將手機遞給蔣時川，諷刺道：“偷拍？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蔣時川也是你能拍的？”

我料理不了孟晴，可蔣時川可以。

看到那張雙人照，蔣時川望向孟晴的眼神漸漸冷下去，仿佛在看死人一般。

孟晴心頭恐懼如潮水般湧上，她連忙擺手，解釋道：“不是的！我隻是隨手一拍而已！”

“照片拍得不錯。”蔣時川審視著那張照片，眯起眼睛。

孟晴望著蔣時川，有些驚疑不定。

下一秒，蔣時川抬手將照片刪除，他語氣平靜得近乎冷漠，卻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警告意味：“你最好隻是一時興起，如果我在任何地方再次看到這張照片，後果由你自行承擔。”

孟晴不由自主地顫抖著，蔣時川手段強硬，做事沒有顧忌，她毫不懷疑蔣時川話語的真實性。

如果這張照片泄露出去，他真的會讓她生不如死！

蔣時川似乎因為這件事沒了吃早飯的胃口，轉身離開客廳。

我將手機重重拍在孟晴手中，盯著她的眼睛，低聲道：“孟晴，如果你敢散布任何於我不利的消息，你和陸天豪的事情就會立刻人盡皆知！”

孟晴麵色一變，蒼白爬上她的臉頰：“你究竟是怎麼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