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沈遇安的第五年,我的母家被抄。
隻因一個自邊疆而來的民女告發我父親私吞軍餉。
我拿著祖傳的免死金牌去求見聖上,隻求免我繈褓中的幼弟一死。
路上,我卻被刺客襲擊,免死金牌盡碎。
沈遇安抱著痛哭不已的我紅了眼,發誓要讓那民女償命。
但全家被行刑當天,我竟看見了沈遇安摟著那民女在高樓上邊觀望邊笑鬧做一團。
我悄悄的靠近他們,聽見了沈遇安溫柔道:
「阿婉,謝家已滅,我已助你報了仇,但我夫人嫁給我五年沒有犯下大錯,我不能把她休了另娶你,接下來的路,要你自己走了。」
民女最後哭著與他分別。
第二天,她卻抱著一個孩子來到了沈府。
1.
我的母家被抄家了。
全府上下一百多口人,男丁或砍頭或流放,女的被充入官坊。
我眼睜睜的看著年邁的父母,大哥和幼弟被砍頭。
至此,謝家血脈斷絕。
第二天,一個女人抱著孩子坐在沈府門口哭訴:
「沈遇安,你不要我和孩子了嗎?」
她和懷裏幼童的哭聲吸引來了不少人。
一時間,不少人圍在沈府門口竊竊私語。
管家無奈,隻得把她請了進來。
剛巧撞上了出去散心的我。
我認出來,那正是告發我父親私吞軍晌,還在我至親行刑當天與我的夫君卿卿我我的民女陳婉。
看著陳婉懷裏天真可愛的男孩,我就想到了我的幼弟。
他們年歲相近,都有一雙水汪汪的,會好奇的看向你的眼睛。
可幼弟昨日就已死在劊子手下。
小小的人兒不知死亡為何物,行刑前看到我在下麵還在向我笑著招手。
我哭的幾欲昏死,連劊子手都有些不忍動手。
我心臟一痛,抬手就想撫摸那小孩。
「不許碰我孫子!」
「別碰我兒子!」
兩道焦急的聲音齊齊響起。
我感到一陣大力推上了我的肩膀。
我被相處五年的夫君狠狠推倒在地。
沈遇安充滿冷意的聲音傳來:
「我憐惜你昨日失去至親一時情緒過激,但這並不代表我會容忍你傷害我的孩子。」
我一抬頭,沈遇安一手摟著陳婉,一手護著孩子警惕的看著我。
好像他們才是一家人,而我是那個外來的。
「你何時有的孩子,我身為你的正房夫人竟毫不知情!」
「你一見到這個女人就斷定她懷裏的孩子是你的種,看來你們背著我苟合已久!」
「全京城的人都知曉我昨日失去親人,今日她就找上門來刺激我,是何居心?」
我憤怒的質問道。
想起昨日看到他們抱在一處,兩人笑鬧間我的親人頭顱落地。
我忍不住吐出一口鮮血。
沈遇安突然慌了,跑過來扶住我,眼裏是濃濃的愧疚。
「阿寧,是我對不住你…」
「我兒,你沒有對不住她,這五年來她無所出,現在還想傷害你唯一的兒子,是為大過!」
一道蒼老威嚴的聲音傳來。
是沈府的老夫人,我平時最為敬畏的婆婆。
此時,她像往日一樣嫌惡的看著我,指責:
「你這個生不出蛋的女人一直霸著沈家少夫人的位置,自己家絕後就算了,還不許我兒子和其他女人為沈家留下子嗣麼?我怎麼有你這麼惡毒的兒媳?」
若是放在以前,我早已跪下認罪。
但這次,我沒了往日的敬畏之心。
「唯一的兒子又如何!有我在的一天,我絕對不會讓他們母女倆進沈府的門,上沈家的族譜!」
「放肆!」
沈老夫人眼神陰毒:
「你前幾日為刺客所傷,已無法生育,還想著霸占我兒子?你若不答應這母子倆進門,我就讓我兒子休了你。」
沈遇安大驚:「母親不可!此事得從長計議…」
我仇恨的看著陳婉,陳婉背著沈家母子朝我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就是這個女人汙蔑我兩袖清風的父親,害我謝家死絕,我要殺了她!
我突然暴起,尖利的指甲對準陳婉的臉。
陳婉下意識避開,我指甲劃破了她懷裏幼童的側臉。
幼童大哭起來,陳婉也跪了下來,哭訴著自己命苦。
沈遇安臉色巨變,看著我眼神不停變幻,最終化為一絲愧疚。
他跪在沈老夫人麵前,嘴裏不停的說著為我求情的話。
我聽著隻覺得虛偽和惡心。
最終,我被一群婆子粗暴的拉去了祠堂跪著認罪。
2.
我在祠堂裏跪著,忍不住又想起了沈遇安和陳婉卿卿我我的場景。
昨日我枯坐了一夜,還是沒敢去質問沈遇安。
剛才也沒有當麵指出陳婉是告發我父親的那個民女。
沈遇安曾經對我多好啊,家裏的事有商有量,從來不和我紅臉,沈老夫人刁難我的時候也會幫我說話,即使我一直無所出也不曾怪我。
但琴瑟和鳴五年的夫君幫助外麵的女人陷害我母家,致使我母家被抄家滅門。
這是他親口承認的,殘酷的事實就擺在我麵前,由不得我不信。
原本我想著,我要先暗地裏查清楚謝家的事,看能不能翻案。
有沈遇安的支持,即使再困難我也不會輕易放棄。
可現在,我茫然了。
此時,祠堂的門打開了。
沈遇安進來扶著我站起:
「阿寧,昨日是我太過激動,傷了你,我已向母親求情,提前放你出來。」
靠著沈遇安灼熱的胸膛,我仿佛被燙傷一般,掙脫了他的手臂。
出了門,卻看到陳婉抱著孩子站在外麵。
看見我,她做出一副害怕我卻努力取悅我的表情,可憐的喊了一聲:
「主母,我帶束兒來拜見你。」
我視而不見的走了過去。
陳婉卻抱著孩子跪在了我的麵前。
「求主母答應我和束兒進門,沒有主母的同意,我不敢逾矩。」
說完,陳婉含情脈脈的看向了沈遇安。
沈遇安立即道:
「阿婉畢竟為我孕育了子嗣,身為主母你理應善待她。」
「我和阿婉背著你有一個孩子是我不對,可自古以來男人三妻四妾最是正常,這麼些年我沒有納小已經很對得起你了。」
「阿寧,你不要讓我為難。」
兩人站在一起,譴責的看向我。
這場麵,好像我是拆散她和沈遇安的壞人。
我輕笑一聲:
「這麼愛慕我的夫君?你可知道,遇安曾經抱著我發誓要讓你償命呢。」
得知抄家的消息時,我痛哭不已,沈遇安曾心疼的摟住我發誓要讓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民女償命。
原來都是演的。
我如今想來,隻覺得虛偽,卻不妨我說出來惡心陳婉一下。
陳婉的臉色僵了一下,沈遇安連忙上前扶住陳婉,低聲安撫。
看著兩人恩愛的模樣,我隻覺得無比刺眼。
沈遇安失望的看向我:
「謝寧,我看在你剛失去至親的份上,不計較你現在的失德,這幾日你自己回去好好反省吧!」
他不知道,我偷聽了他們的對話,知道謝家抄家的事情有他一份功。
他還以為自己站在道德的高地。
一邊想維護自己愛妻的名聲,一邊還想把我的仇人領進家門和我同處。
也許,我該下定某種決心了。
3.
沈遇安扶著著陳婉離開了。
很快,一個丫鬟過來把我“請”回了屋內,告訴我非沒有少爺的命令不得出門。
沈遇安是多怕我傷了陳婉啊。
我諷刺一笑,脫力般的坐在了床榻上。
我沒想到,我沒去找陳婉麻煩,陳婉竟來找我了。
沈遇安不在,陳婉便換了一副臉色。
「謝大小姐如今好生落魄呐。」
「如果你還想給孩子上族譜,就別在這陰陽怪氣的,不然我拚盡性命也會帶你和你兒子去見我謝家眾人!」
陳婉一愣,隨即玩味的笑了:
「你認出我了?」
我冷冷的看著她,這張臉,我化成灰都不會忘了。
就是她,汙蔑我父親,害的謝家被抄家,血脈盡斷。
「認出我來又如何,你的家人已死,你的夫君很快也會迎我進門,我有兒子在,你注定不能把我怎麼樣!」
「就算沈遇安再憐惜你,你的下半生也隻能和我這個仇人共同度過了。」
看著我臉色慘白,陳婉越說越激動:
「你記不記得,你曾經也懷過一個孩子?」
我不由得想起,我和沈遇安曾經是有孩子的。
但在懷孕的第四月,我就小產了。
大夫還說是我身體不好,有孕後難以留下孩子。
「當時我已經產下一個麟兒,我用孩子逼他,如果他不給你滑胎我就親手殺了我們的兒子!」
「所以,他親手為你準備了一碗落胎藥。」
陳婉此時得意的笑容在我看來宛如厲鬼。
我不自覺開始回想那時的事。
我記得,我有孕後不久,沈遇安親手喂給我一碗安胎藥。
原來,當初沈遇安親手遞給我的那碗安胎藥,不是安胎的,是來落胎的。
「我再告訴你一件事,你被刺客襲擊的事,也是你親愛的夫君安排的人,我可不想讓謝家留下一個孽種!」
我的身體開始發抖,揚起手,想要給喋喋不休的陳婉一巴掌。
陳婉卻自己摔倒在地,給了自己一巴掌。
力氣之大,她的臉立即變紅。
「你在幹什麼!」
下一秒,沈遇安怒氣衝衝的闖了進來,看到了淚水已盈眶的陳婉。
他擔憂的扶起陳婉,轉頭甩了我一巴掌。
「身為主母,肆意打罵妾室,謝家人就是這樣教養你的?謝家的教養何在?怪不得被聖上下令抄家!」
沈遇安說完就有些後悔,看到陳婉受辱時的憤怒讓他有些口不擇言。
我的淚水奪眶而出。
直到此時,我才認清沈遇安的真麵目。
我心如死灰,看著沈遇安失望道:
「我們和離吧。」
陳婉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沈遇安臉色沉了下來。
「和我和離,你就能迎陳婉進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