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這句話應該我和你說才對。”

顧南枝直起身子，擦了擦臉上的淚珠子，故作堅強。

“我有他們兩個打的欠條，就在知青站。”

白柔和陸澤心中咯噔一聲，之前為了糊弄顧南枝，每次借錢借糧票都像模像樣打張借條，沒想到顧南枝將借條保存下來。

兩人神色異樣。

“如果大家不信，可以去知青站看看。”

村中人沒什麼消遣，對八卦異常感興趣。

葉瑾對混雜在人群中的幾個玩得好使了個眼色，當場有人起哄。

“村長咱們就去看看，反正現在不是上工的時候。”

“就是，咱們也不能冤枉顧知青啊，要不然她怎麼在西山村做人。”

“一千塊可不是個小數目，村長可要主持公道啊。”

你一言我一語，將村長架起。

他抽了一口旱煙，果斷下了決定。

“走，去看看。”

一行人浩浩蕩蕩向知青站點前進，陸澤磨磨蹭蹭，故意落後了幾步，同顧南枝並排走。

“南枝，你真要做的這麼絕？事情到這種地步，咱們之間再不可能了，你要是和他們解釋，是因為你得不到我心理扭曲，我還能和你做朋友。”

他以為顧南枝還是之前那個好拿捏的，低聲威脅。

顧南枝還沒說話，一旁葉瑾摟著她肩膀。

“你和我媳婦說啥呢？”

瞬間所有人的視線看過來，陸澤麵上掛不住，向地上吐了一口血沫。

再怎麼磨蹭，還是到了知青站點。

顧南枝推開門，輕車熟路在自己炕櫃裏翻找。

她的衣服和被褥已經被其他知青私下分了，唯一一個上鎖的盒子躺在炕櫃裏。

顧南枝打開，裏麵零零散散許多張欠條，有的欠條邊緣已經泛黃了。

欠條上隻寫了在什麼時間借走了什麼，下麵並沒有署名，如果兩人咬定不是他們欠的，顧南枝也沒辦法。

不過剛才她激了陸澤和白柔，兩人當著眾人的麵承認，欠條的事也賴不掉。

雪花一般的欠條擺在村長麵前，從幾毛幾分，到幾塊幾十。

人群頓時開始低聲議論。

“瞧著兩人挺有錢的樣，原來都是借顧南枝的。”

“拿別人的東西窮大方，真有意思。”

那些議論的話好像利刃紮在兩人臉上、心上，把那張臉都紮的千瘡百孔。

看著他們蒼白的臉色，顧南枝心中冷笑。

這才哪到哪，隻不過把他們欠她的討回來，之後兩人倒黴日子還在後麵呢。

“我一直顧忌著你們是我朋友，顧著你們麵子，就連村裏人傳的我喜歡陸澤這件事都沒去澄清，我男人是葉瑾，我還能瞧得上陸澤嗎？”

顧南枝的話不留情麵，襯的之前一直和別人傳播顧南枝喜歡他的陸澤像小醜。

“如今我有了孩子，要養著孩子，算我求求你們，把錢還給我吧。”

葉瑾腦子轉的也快，攙扶住顧南枝。

“你別求他們，我就算是賣血也會養你們！”

顧南枝身形踉蹌，葉瑾趕忙攙扶住。

“我媳婦該不會被你們逼死了吧，不行，我要去找領導，就不信這件事沒人管了。”

“別，別去。”

陸澤已經聽到風聲，馬上高考就要全麵放開了，這是他回城裏唯一的路，他的履曆上不能有一點汙點。

“不讓我們去就給錢，你以為你臉皮是金子做的不成，張張嘴就想不還錢了？”

葉瑾嘴皮子利落，陸澤打也打不過他，罵也罵不過，氣得陸澤胸口直直起伏。

“還錢！還錢！”衛城混在人群裏跟著起哄。

“這麼多錢，”白柔白了臉色，她下意識轉頭看著陸澤。

錢多半都給陸澤了，她隻是買了幾身衣服，鋼筆，吃的。

“澤哥，這怎麼辦啊，南枝為什麼會忽然變成這樣。”

她捂著臉開始哭，可惜眾人已經知道了事情真相，沒人像之前那麼安慰她，任由她捂著臉裝哭。

白柔快要裝不下去，陸澤才咬牙開口。

“還，我還。”

他對白柔使了個眼神，兩人走到人群後麵，他低聲。

“等我考上大學，找到工作，這些錢根本不算什麼，你幫我湊一湊，我絕不會忘記你的恩情，到時候我就娶你。”

白柔看了陸澤一樣，點點頭。

兩人七拚八湊，除了還沒來得及花出去的糧票，糖票，肉票，布票之外，隻零零散散湊了七十六塊錢。

其中六十塊錢都是白柔家裏寄過來，她省吃儉用攢下的。

白柔拿著錢拍在顧南枝手心中。

“南枝你太讓我失望了，我以為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今天我算看透你了，以後大家就別往來了。”

顧南枝看著手裏的幾十塊錢，無語。

葉瑾冷哼一聲，“你們還欠我媳婦九百二十七塊錢，你的意思是剩下的都不還了嗎？”

他眼神劃過一絲狠厲，十分駭人，仿佛下一刻就會上前把兩人撕碎。

這時候也沒人敢當著葉瑾的麵為兩人說話。

還是村長站出來，“讓他們兩個打借條，以後每月補貼和工分到賬了，先給你們還一半，直到還完全部賬目。”

目前為止隻能這樣，兩人沒什麼錢，又是普通家庭，就算把他們逼死，也拿不出錢。

顧南枝點頭，“還是村長寫的周到，如果沒有村長，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那就讓他們新給我打一張借條，有村長做見證，我才能放心一點。”

一頓彩虹屁，把村長緊皺的眉頭都拍的舒展了。

“都聽南枝丫頭的，你們兩個趕緊打欠條。”

葉瑾紙筆擺在兩人麵前，粗聲粗氣。

“寫。”

就算陸澤想要拖延時間，再遊說顧南枝都做不到了。

他們隻能在欠條上屈辱簽上自己名字。

“對了。”

陸澤還沒來得及放狠話，顧南枝忽然開口：“我記得白柔身上的衣服，陸澤的手表和自行車也都是我的，請還給我。”

“你憑什麼說那是你的。”

陸澤不舍，自行車和手表有錢都買不到，這些都是他充門麵的東西。

顧南枝看都沒看陸澤一眼，“我和葉瑾在西山村沒少麻煩大家，我想好了，以後自行車就放在公社，誰想騎著出去辦事就和村長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