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和初戀從大學相愛，一畢業就領了證。

我們是同學眼中的金童玉女，同事眼中的模範夫妻。

沒有外人插足，卻也沒熬過結婚的第七年。

1.

我看著掉落在地上的奶茶，心裏的疲累達到了頂峰。

「離婚吧。」

正數落我的陸簡安頓時噤聲，半晌不可置信地問我：「你說什麼？」

「我說，離了吧。」

我們是彼此的初戀，相戀三年，結婚七年，沒想到會走到這樣的結局。

雖然舍不得這個人，但說出口的那一刻，我如釋重負。

「就因為我說了你幾句，你就要離婚？」

看著陸簡安錯愕的樣子，我一句話都不想說。

「樂樂，是我不好，我不該說你的，咱們不離婚好不好？」

陸簡安按著我的肩膀，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潤。

可我肩膀上的手卻抖個不停。

今天周六，附近新開的奶茶店做活動。

原以為收拾好再點也來得及，沒想到我低估了它的火爆程度。

我和陸簡安在店門口麵麵相覷，我好聲好氣道歉。

在家時他提醒過我怕爆單，我看顯示五單就沒放在心上。

「都跟你說了提前點，你就是不聽！現在好了，我一會兒還要趕回公司，哪來得及？！」

出門前陸簡安接到臨時通知，一小時後要趕回公司加班，現在就剩半個多小時，時間是有點緊了。

我知道是我考慮不周，明明可以避免排隊等候的。

但陸簡安的情緒沒有因為我不停道歉而減少一點，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直到二十分鐘後我把奶茶拿回來，他也沒有停止埋怨我。

「溫與樂你就是頭發長見識短，但凡剛剛聽我的......」

我把奶茶遞給他，但他在氣頭上沒接住，直接掉地上了。

「你看你連個奶茶都能灑，還能幹點什麼......」

我不說話，盯著地上的奶茶出神。

好像我和陸簡安的感情一樣，回不去，抓不住。

我輕輕推開陸簡安的手，歎了口氣：「你先去公司吧，等你回來再說。」

還剩十多分鐘，到公司剛剛好。

陸簡安欲言又止，一步三回頭看我。

我擺了擺手，轉頭往小區走去。

他以前不這樣的。

我剛工作時經常失誤，被上司罵的狗血淋頭，回到家他總會安慰我，肯定我的付出，再幫我一起解決問題。

生活中他情緒穩定，遇事不急不躁，不會一個勁兒埋怨別人。

可隨著時間流逝，我們之間好像隻剩下互相責怪，最後演變成吵架。

回到家後，我坐在沙發上把自己縮成一團，把頭埋在膝蓋上。

家養的狸花貓小狸躍上床，一個勁兒蹭我。

說實話，現在貓給我的情緒價值都比陸簡安多。

廚房的碗筷還沒洗，家裏的衛生還沒打掃，可我什麼都不想幹，就靠坐在床上，靜靜盯著牆上的時鐘發呆。

大概過了兩個小時，陸簡安回來了。

「樂樂，我回來了！快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好吃的！」

2.

我眨了眨眼，慢吞吞挪下床。

陸簡安提著大包小包放在桌上，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

我掃了一眼袋子上的商標，扒拉了兩下袋子。

都是我愛吃的甜品和零食。

陸簡安從背後抱住我，把頭放在我肩上嘟囔：「我錯啦，今天不該叨叨你的，我就是急了，一時脾氣沒收住......」

那剛結婚那幾年怎麼就能收住呢？

那時候兩個職場新人剛步入社會，煩心事比現在多了去了，可我和陸簡安基本沒吵過架。

現在卻總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全是雞毛蒜皮的事。

「樂樂，來，吃塊蛋糕，別不開心啦。」

大概是看我沉默太久，陸簡安主動打破僵持，給我台階下。

我接過蛋糕咬了一口，心裏的酸澀快要溢出來。

「哎呀怎麼還哭了，我都道歉了，台階也給你了，怎麼還來這一出。」

聽了這話我頓時止住淚。

為什麼他道歉還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施舍乞丐呢？

「我哭是因為白天的委屈，需要一個發泄口，你認錯我接受，但後麵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陸簡安一臉莫名其妙：「那句話怎麼了？我都道歉了你還哭，你現在怎麼這麼不可理喻？！」

我抬手抹了淚，把蛋糕放了回去。

以前也有意見不合的時候，每次陸簡安都會像今天一樣，拿零食哄我。

之後我倆再溝通，把話說開，這一茬就過去了。

兩個人過日子哪能不吵架呢，說開就好了。

可現在每次吵完，陸簡安就不想說話，任我使出渾身解數都不搭理我，久而久之就變成了冷戰。

第二天還能正常對話，但問題沒有解決，反而不斷累積。

每一次都像我的獨角戲。

這樣的日子，我過夠了。

「咱倆還是分開一段時間吧，」我穿上外套出了門，「今晚我回娘家睡。」

我不顧陸簡安的挽留，頭也不回關上門，叫了車回了娘家。

這是自結婚以來，我第一次因為吵架回去。

爸媽很驚訝，尤其是我媽，她看出我眼睛紅紅的是剛哭過的樣子，追著我問怎麼了。

我心裏一暖，簡單說了一下事情經過。

「所以我今晚在這睡，不回去了，冷靜冷靜也好。」

我端起熱水吹了吹，正要喝的時候被我媽奪過來放回桌上。

濺出的水滴在我手上，燙的我一縮，不解地看著她。

「你說說你，就為這麼點事就跑回來了？人小陸都給你台階了下了就得了，鬧什麼！你趕緊給我回去！」

婚禮前一晚，我媽坐在臥室床上，拉著我的手不住地哭。

其他囑咐的話我記不太清了，唯一記得的是，她說婚後無論受了什麼委屈，別憋著，回來我們給你做主。

這裏永遠都是你的家。

原來隻是說說而已啊。

3.

我執意不回去，我爸歎著氣回了臥室，我媽就坐在床邊語重心長地勸我。

「兩個人過日子，那就是會吵吵鬧鬧的。你態度好一點，好好跟小陸說，夫妻之間沒有過不去的坎。」

我不想聽，躺下把頭蒙進被子裏。

她看說不動，撂下一句「都怪我慣的你脾氣這麼大」就走了。

我在一片黑暗裏睜著眼，翻來覆去睡不著。

為什麼每個人都說我脾氣大呢？

道歉的是我，被罵的也是我，到頭來落幾滴淚錯的還是我。

明明我隻是想陸簡安好好說話。

第二天一早，我就離開了家，本想沿著街道漫無目的閑逛，一下樓卻看見陸簡安開車來接我。

家裏人真的多一秒都不想讓我呆，這麼早就讓陸簡安來帶我走了。

「樂樂，上車吧，外麵冷。」

陸簡安殷勤打開車門，我不想上車，但他把車停在小區路中間，後麵的車已經開始按喇叭了。

我快步上了副駕，一把甩上車門。

陸簡安上了車就默不作聲，我不想看他，眼睛一直盯著窗外倒退的風景。

這種沉默一直持續到周一上班，他照常先送我。

車上安靜的隻能聽見發動機的聲音。

臨下車的時候，陸簡安叫住我。

我欣喜回頭，卻看見他拿出保溫盒放在我腿上。

「媽送來的中藥，你已經兩天沒吃了，今天不能再停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表情拿起保溫盒下車的，回過神來的時候同事正站在不遠處朝我招手。

「回神啦！知道你倆恩愛，這就分開一會兒，看你那戀戀不舍的樣子。」

我低頭盯著地麵，小聲反駁：「我沒有。」

「都老夫老妻了還害羞呢！小陸從你上班開始就一直接送，堅持了這麼些年，還是你有福氣，我家那個接送一年就不幹了！」

我不會開車，陸簡安就每天早起送我上班，我有提過可以坐地鐵或者叫車，但他舍不得，這樣我可以多睡會兒。

這麼多年風雨無阻。

晚上加班我時常忘記吃飯，陸簡安來接我的時候總會帶著熱乎的夜宵投喂。

但是最近幾年，這些溫暖的舉動越來越少了。

我搖搖頭把腦海中的想法趕出去，也許是我變了，變得不知足。

哪有人能數十年如一日呢，是我貪心了。

晚上陸簡安來接我，我能感覺到他在努力找話題，不讓氛圍冷場，但可能是心境不同，我找不回以前每天有說不完話的感覺了。

怎麼聊都覺得別扭。

時間一晃而過，我和陸簡安之間緩和了不少，好像又回到了從前。

中間有一天我們倆下班早，還久違的逛了次街。

他向來舍得給我花錢，那天我們買了很多東西，大部分都是我喜歡的。

陸簡安雖然分不清牌子和口紅色號，但隻要我提過，他就記在心裏。

這些天裏我沒再提過離婚，想著要不就這麼過下去吧。

可我剛放下離婚的念頭，婆婆和公公就上門了。

4.

「與樂！我們倆來看看你，那中藥喝了吧？」

我給公公婆婆倒上茶，點頭回答：「嗯，喝了，就是比之前的苦了點。」

「苦就對了！這可是我托人弄來的新藥方，花了大價錢的！」

婆婆端起茶杯一飲而盡，笑眯眯拍了拍我的手：「放心，人家說了，隻要照方調養，很快體質就會易孕的！」

看著婆婆燦爛的笑容，我默不作聲看了一眼陸簡安。

他皺著眉輕輕搖頭，我隻得繼續強顏歡笑。

這已經是我喝的第七張藥方了。

婚禮上親戚起哄，大喊「三年抱倆」，婆婆當時認真地說他們不會催生，孩子小兩口的日子他們自己過。

我爸媽也擺手說隨他們，他倆不摻和。

沒成想這話是有有效期的，三年。

前三年我和陸簡安都專心搞事業，一直有意識避孕。

直到第四年大年初一開始，婆婆坐不住了，明裏暗裏讓我們開始備孕。

後來就三天兩頭給我們送膳食。

什麼魚蝦蛋奶，烏雞枸杞燉湯，每次變著花樣做了給我們送來。

不知道婆婆用什麼方法說動了我媽，讓她帶著我去看了婦科中醫，開始了每天中藥不離手的日子。

我和陸簡安這幾年交流都不多了，哪兒來的興致做那檔子事。

所以一直沒動靜。

我抗議了無數次，但根本沒人好好聽我說話。

陸簡安以前還幫著我一起拒絕，現在總是讓我忍忍，畢竟那是我媽和他媽的一片心意。

好不容易送走二老，我看著桌上的烏雞湯就心煩，把碗往陸簡安麵前一推：「要喝你喝，我是不想再喝了。」

他還是那句話，好聲好氣哄我：「別鬧脾氣了，這是咱媽一片心意。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這個年紀就想抱個孫子，忍忍就過去了。」

「總是讓我忍忍忍忍！你媽的想法就跟聖旨一樣，我的死活就不管了唄？！」

一聽這話我就氣不打一出來。

總讓我退步，憑什麼？我已經忍讓四年了，還不夠嗎？

「你這是什麼話？！又不是光我媽想抱孫子，你媽不也天天催著呢嗎？！我還嫌煩呢，我說什麼了？！」

我火冒三丈，一拍桌子，烏雞湯灑了一些出來：「我因為這事已經放棄一次晉升機會了，你做什麼了？讓你去溝通都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