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淩寒離開監獄那天,天邊陰沉沉的,看起來似是要下雨。
他牽著一個小孩,一瘸一拐地離開了監獄。
獄警送到門口,把簡單的行李遞到他手上,“帶著孩子出去好好生活,往前看,不要回頭。”
他輕輕點了點頭,向這個頗為照顧孩子的獄警鞠了一躬。
四歲的元元也跟著彎下了腰,獄警揉了揉他的腦袋,轉身關上了監獄的大門。
一陣冷風吹過來,兩個人都穿得單薄,紛紛凍得瑟瑟發抖。
元元緊緊依偎在他身邊,滿臉天真模樣,“爸爸,我們現在去哪兒呀?”
楚淩寒下意識地想說回家。
可話到嘴邊,他才想起來,自己已經沒有家了。
那些猙獰而黑暗的記憶再一次湧上他的心頭。
獄中,那些罪犯故意往他的飯食裏丟石子,搶走分發給他的物資,霸占他的床位,趁著夜間群毆他,將他打得身上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肉,當眾辱罵他更是家常便飯。
剛入獄的第一個月,楚淩寒被折辱到幾乎喪失了求生的欲望。
直到一位因為被戴綠色帽子殺妻新入獄的獄友對他伸出了援手,他才逃過被霸淩的日子。
隻可惜好景不長,三個月後,這位獄友突發重病離世。
臨死之前,他說自己在世間已無親眷,把在監獄外剛出生四個月的孩子托付給楚淩寒,希望他收養自己的孩子。
楚淩寒本想輕生的,因了這個囑托,硬是撐過了這一千五百多個日日夜夜。
如今守得雲開見月明,他隻想好好撫養元元長大,再沒有任何念想。
就讓和安家有關的一切,都隨風逝去吧。
楚淩寒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眼時,眼裏重新燃燒起了對未來的希望。
幾十架直升飛機劃過天際,紛紛揚揚撒下無數紙片,看得元元睜大了眼睛。
他伸出手接了一張,卻認不得上麵的字,便把紙片遞到了爸爸手上,語氣裏滿是好奇。
“爸爸,這是什麼啊?”
楚淩寒隻看了一眼,就被白紙上幾個殷紅的大字釘在了原地,渾身冒起冷汗。
“楚淩寒是殺人犯!”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紙上的內容,仰頭看著在城市中飛灑的直升飛機,枯黃的臉上沒了血色,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
不多時,十幾輛豪車駛來,在監獄門口一字排開。
幾個保鏢小跑著下車,圍到了打頭那輛勞斯萊斯附近,殷勤地拉開了車門。
下一秒,一身定製裙裝矜貴高雅的女人,身後跟著一個七八歲,軟萌可愛的小女孩,一齊下了車。
一看見這兩張像是複刻一般的臉,楚淩寒渾身血液沸騰,汗毛都倒豎起來。
安如黎,他的妻子。
楚棉棉,他的女兒。
五年未見,但楚淩寒依然記得最後一次他們見麵時的場景。
顧墨辰成為植物人的那天,安如黎派人將他抓起來,然後當著孩子的麵,拿起一根木棍對著他的腿瘋狂砸下來,質問他為什麼要對顧墨辰下這麼重的毒手。
他蜷縮在角落想說出真相,卻無濟於事,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雙腿被打斷,血肉模糊。
鮮血殷殷滲出來,嘶啞的喊聲響徹整棟別墅。
卻沒有一個人來拯救他。
直到木棍從中折斷,他腿上的骨頭斷成兩節,她才終於罷手。
從始至終冷眼旁觀的女兒楚棉棉上前,向母親遞上一方手帕,看向他的眼神冷漠無比。
“我真恨!為什麼我會和你這麼卑賤惡心的男人流著一樣的血脈!為什麼顧叔叔不是我的親爸爸!”
之後,母女倆以殺人未遂的罪名,聯手將他送入了牢獄。
入獄那一天,母女倆那滿是仇恨和怒火的眼神,楚淩寒畢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