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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渺渺昭昭渺渺
小琅

1

我死的那一天,駙馬正與前未婚妻溫存。

柳若萱依偎在他懷裏,手指把玩他的長發:「若是被長公主知曉怎麼辦?」

駙馬嗤笑一聲:「她隨同陛下微服私訪,不知何時才回呢。」

「回來我便說服她,將你納入府中。」

他向別人許著承諾,卻不知道我已經死了,娶妻納妾也不再需要求得我同意。

.

巡遊經過通縣,這是陸岩的老家,我買了他常念叨的杏花酥,準備提前回去給他一個驚喜。

天降大雨,防止受潮我將糕點抱在懷裏,沒想到馬車側翻墜入懸崖,我當場死亡。

杏花酥散落一地,我看著縹緲的自己浮在半空,想回去見陸岩最後一麵。

剛好看見陸岩獨自出府去了京郊別院,迎接他的是我在街上匆匆見過一麵的女子。

陸岩中狀元之前的未婚妻,柳若萱。

柳若萱打著油紙傘,陸岩將她濕了的頭發綰在耳後。

那麼體貼,我心如死灰。

自從上次陸岩陪同我逛街,與一賣豆腐的女子交談後,回來便對我愈發冷淡。

我遣人去打探,方得知二人的關係,管家說看到林青偷偷給那女子塞過物品。

林青是陸岩的小廝,為此我和他大吵一架。

「她曾是我的未婚妻,靠著賣豆腐為我籌集趕考的盤纏,我不能遇見了不管。」

我嘴唇顫抖:「當年賜婚,你口口聲聲說對她隻有感激之情,並無愛慕!」

陸岩不耐煩:「我都已經與你成婚了,你還計較什麼?」

「當年婚約是父親定下的,我隻把她當做妹妹,僅此而已!」

我推開他走到書房,把暗格裏柳若萱的畫像甩給他:「這就是你所說的當做妹妹?」

「我隻是不明說,你別把我當傻瓜!」

陸岩臉色一沉,將畫像從地上撿起來,那等珍惜的眼神看得我氣急嘔血。

我一把搶過扔進火爐,火苗燒淨女子的臉,映照出陸岩明暗交替的麵容。

他忽然平靜下來,把我摟到懷裏,像往日一樣柔情:「我隻給了她一些銀子讓她在京中生存,你放心,我不會負你。」

說著不會負我的人,現在背著我同別人私會。

2.

陸岩陪同柳若萱在雨中觀荷下棋,別院的假山亭池都是我著人設計的,在陸岩生辰那日當做禮物送給他。

隻是他不常來,也隻有我央求才會在夏日陪我來此避暑。

柳若萱打了一個噴嚏,陸岩從房中拿來外衣,我呆呆地跟隨他到臥房,竟不知裏麵裝潢已改,衣櫃裏也放滿兩人的衣服。

我震驚到心痛,卻哭不出來,抬手捂住臉,一片虛無。

陸岩去廚房為她煮了薑茶,小碗裏放上兩塊冰糖,柳若萱低笑說道:「沒想到你還記得。」

陸岩將她的手捂在掌心:「你體寒氣虛,又不喜吃苦,薑茶辛辣,你每每都要皺眉飲下,我怎麼會忘呢?」

有一瞬間的恍惚,想起當年陛下賜婚,我欣喜異常與陸岩相邀郊外騎馬,路遇大雨借住在村舍,陸岩也是這樣為我煮了薑茶。

隻是我不喜甜,讓他把冰糖撤下,他隻是說:「薑茶辛辣,公主吃點糖就好了。」

我不怕辛辣,但我把糖放進嘴裏,陸岩的眉頭就舒展了。

原來如此。

3.

我自有我的驕傲,此時看到他們濃情蜜意,還有什麼不懂的?

我決意要離開此地,可還未行過這方後院,靈魂便撕扯著痛起來,宛如肉身淩遲。

直到退回陸岩一丈遠,身體的痛意全消,我才知我被禁錮在他周圍。

柳若萱去廚房準備膳食,粗茶淡飯,還有一疊杏花酥。

她把點心推到陸岩麵前:「你以前最愛我做的點心,快來嘗嘗,味道可有變化?」

陸岩心滿意足地咬了一大口:「萱兒做的東西,山珍海味也不可比。」

她嬌嗔地哼了一聲:「聽聞長公主可是為你親自下廚,外麵都在盛傳你與她的佳話,莫不可哄騙我。」

陸岩麵色停滯了一下,哈哈大笑:「她嬌生慣養,下廚也隻是浪費食材,若不是為了她的身份,我怎能舍棄萱兒與風骨,答應陛下賜婚?」

「那成婚三年,你可對她產生感情?」

陸岩麵不改色抬箸:「不曾。」

「你伺候我母親三年,早已是我心中發妻,陛下賜婚不可違逆,當時母親舊疾複發,為著銀子......」

柳若萱走到他身後環抱住他:「別說了陸郎,我知你心意。」

紅燭搖擺,我木然看著二人情動擁吻,心痛到無以複加。

陸岩忽然頓住了身形,走到紅燭旁邊似要吹滅,柳若萱嬌柔呢喃:「別吹,我想看著你的臉。」

火光搖曳,陸岩眼中清醒了一瞬,是我不喜亮光。

他走到床邊吻了吻她的臉,沒再繼續。柳若萱麵色發白:「陸郎......為何不繼續,可是想起了公主?」

他哼笑一聲:「我的萱兒,自會十裏紅妝迎娶入門,到那時,我會給你光明正大的身份。」

眼淚大顆大顆落下,我天真以為陸岩在緊要關頭是念起我,原來是怕玷汙了心愛女子的清譽。

4.

我呆呆守在床邊,過了半晌,陸岩果然起身走到院中。他雨夜時常失眠頭痛,以往我會為他煮碗安神湯。

他把林青叫來:「公主還有幾日才回?」

林青躊躇:「大概還有五六日吧?陛下不是說要巡遊半月嗎?」

我驚訝了一瞬,倒是沒想到他會問起我,是早點打探我的行程怕金屋藏嬌被發現嗎?

想到此,不禁黯然神傷。

他披著外衣走入書房,拿出一卷詩經,翻到標注的那頁。

我不擅詩詞,但陸岩是狀元,皇弟常勸導我成婚後要收斂脾氣,多學學溫良儉從的女子。

是以,我常纏著陸岩教導我讀書,點名要選詩經,我喜歡他念「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時羞紅的耳朵。

墨水洇透紙張,陸岩不耐地按了按眉頭,吩咐林青為他煮碗安神湯。

林青離開又折回:「駙馬,廚房中並無安神湯所需的藥材......」

我勾唇苦笑,陸岩可能忘了,我陪他來別院的次數寥寥無幾,若我來得勤,他又怎會把柳若萱安置在這?

他似乎尤為煩躁,將桌上筆墨掃落在地,撐起傘離開了別院。

馬車行進在街上,繞了兩圈,終於在小巷中尋到一處未關門的藥材鋪。

林青為他煮了安神湯,可隻喝了一口,陸岩便將碗打碎了。

我看著地上的湯藥,為著他能安睡,所需藥材皆是按府中最好的來。

或許他也沒發覺,自己口味變得刁鑽,就像雨夜,沒了我煮的安神湯便不得眠。

忽然不知道該不該高興,我是否也算在他心裏留下了印記。

4.

門口傳來輕響:「陸郎,你在書房嗎?」

柳若萱隻披了一件單薄外衣,進門輕咳了兩聲,陸岩立即脫下衣服護在她身上:

「可是將你吵醒了?」

柳若萱指著打碎的碗,麵色焦急:「陸郎哪裏有不舒服?要不要請郎中來看看?」

陸岩溫和撫慰:「頭痛而已,不妨事。」

又停頓了一下,問道:「萱兒可會煮安神湯?」

柳若萱猶疑地搖了搖頭,陸岩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詩經兀自打開著,柳若萱翻了幾頁:「批注的好詳細,陸郎這是在教人讀書麼?」

我緊張地看著陸岩,期冀能聽到他肯定的回答。

卻見他搖了搖頭:「閑來無事,隨筆小注而已。」

「那陸郎可否教我這一篇?」柳若萱狡黠地看他一眼,手指著書上一頁。

是那首「關雎」。

往日種種浮現,我依偎在陸岩懷中,聽他在我耳邊講著情詩......

我撲過去要將詩經奪過來,卻撲了一場空。我目眥欲裂地看陸岩猶豫了一瞬,而後秉燭與她娓娓交談。

渾身像散盡了力氣,我所以為的獨一無二,不過是自作多情。

外麵雨聲嘩嘩作響,若是雨滴能穿透靈魂,我寧願就此千刀萬剮死去。

5.

第二日天氣晴朗,陸岩回府拿來了那架古琴,自成婚後,每月總有幾日,他會在院中彈奏一首曲子。

我不懂音律,但他端坐在那身姿甚是好看,我便常常備茶在一旁靜聽。

京中傳聞我與陸岩感情甚好,就連皇弟都打趣我的駙馬情深難尋。

直到茶杯不小心磕在琴上,那是陸岩第一次對我發脾氣,他責令我離那架琴遠點。

我知我犯了錯,便著人選來上好的杉木,又請工匠教我打造古琴,花了數月時間製成新琴,可陸岩棄如敝履,試也不試丟進了庫房。

此刻我漠然看著他將古琴放在亭中,想必又與柳若萱有關吧?

柳若萱從花園中出現:「陸郎,這架琴毀損了,來日我再為你做一架可好?」

陸岩摩挲她的掌心:「這等粗事你以後不可再做,來日我將你娶進府,你隻管享清福便是。」

陸岩坐在亭中又在彈奏那一首曲子,眼神迷惘看著柳若萱,又像透過她望向誰。

一曲終了,柳若萱眉頭暗皺,不經意地詢問:「陸郎可是思我成疾,如今我已站在你麵前,何故還要彈這首相思曲?」

原來這叫「相思曲」,怪不得皇弟會那般打趣我。可笑我像個傻子一樣,每日陪在夫君左右,看他思念另一個女子。

我無聲大笑,眼淚順著臉頰滑下,陸岩總有辦法讓我嘗到更加心痛的滋味。

陸岩似乎呆了一瞬,隨即搖頭輕笑:「是我太熟悉了,一碰琴弦便想到這首曲子。」

柳若萱掩唇嬌笑:「若不是信陸郎對我是何情意,我都要以為此曲是為長公主彈的呢!」

陸岩眉頭緊蹙:「你我在一起,就不要提起旁人吧?」

柳若萱察言觀色,淡笑依偎在他懷中,眼中一片晦暗不明。

她拉過陸岩的手跑去書房,從畫筒裏拿出一幅畫,畫中人身著白衣清清冷冷站在那,眼中藏著溫潤笑意。

「這是當年我欠你的那副,到時同我的掛在一處可好?」

她還不知那副畫被我燒毀了。

陸岩猶豫未答,柳若萱搖著他的手臂撒嬌:「可是怕長公主怪罪?」

陸岩聞言瞪她一眼,終是說道:「那副畫保存不當受了潮,來日我再為你畫一副可好?」

柳若萱嘟了嘟嘴:「不要來日,就現在吧!」

她亭亭坐在水池邊,微風和煦,吹起一潭漣漪。陸岩支起畫架,麵色認真地陪她耗了一下午。

最後二人的畫像一同掛在了臥室。

我心灰意冷,想起當年遊行郊外,有一賣畫的小生主動執筆要為我作畫,要求是要送去畫室讓人觀摩三日。

我太過年輕得意,炫耀又藏著心思地拒絕:「我身邊就有一位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男子,何故要你動筆?」

陸岩眉頭一皺,許是不喜我這麼沒禮貌,代我向小生道歉,又婉言拒絕:「公主莫要怪罪,我已常年不動筆,手法生疏,恐不能作畫。」

小生急急跪下行禮,見我默不作聲有些傷心,又主動提起這件事,三言兩語便將我哄得忘掉心中煩憂,在郊外暢意地騎行。

後來落雨將至,我與陸岩忙著避雨,已忘了還有作畫一事。

想起往事,不禁苦笑,所有不能為我做的,都是獨屬於另一個女子獨一無二的。

6.

我寄給他的書信是第三日下午到的,隨信寄出的還有一截連理枝。

當日吵架之後我便搬去了宮裏,皇弟知我心情不好,恰逢他準備私訪,便問我是否要一同前去。我一時賭氣便答應了,臨行前一日,才讓夏荷回府告知陸岩一聲。

皇弟勸導我莫要耍脾氣,出遊兩日我心情已大好,便寫了書信摘了江南一截連理枝。

信中盡是未說出口的心意,我對陸岩的愛慕之情世人皆知,他怕是也早已習慣了。

陸岩將信看了許久,若不是信封有我的筆跡,都要以為驛站送錯了,不過寥寥一頁紙而已。

柳若萱搖著扇子款款而來,陸岩信手將紙張封好。嘴角的笑意凝了一瞬:「陸郎這是在看什麼?這麼入神。」

陸岩將信封放進衣襟:「沒什麼,一封信而已。」

柳若萱佯裝生氣:「何人的書信,也值當你這麼珍惜?」

陸岩不語,柳若萱一瞬間明白,但她不能提起我的名字,隻好勾起唇角轉移話題:

「不知這幾年我為你傳的書信,你可有好好收藏?」

陸岩對她的知情知趣明顯很受用:「當然,待我們大婚之日,我便交與你看,連同那些未寄出的回信,一一讀給你聽。」

我不知他們一直保持聯係,我從不拘著陸岩行動,或許在那些哄我入睡的深夜,他在書房一封封寫著回信罷。

這是我寄給陸岩的第一封也是最後一封信,不知他是否也會珍藏,若知我死了,是否也能得到他的回信,念與清風聽?

我忽然有些好奇,陸岩若得知我死訊,會是什麼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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