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聽雲被轉治回國內的那天,我的丈夫兒子在病床前陪她整整兩天兩夜未曾合眼。
我那一向冷靜自持的丈夫捧著她的手,一字一句地呢喃:
“上天無情,讓遨遊天地的燕折了翼,可在我心裏,你永遠都是那個自由的聽雲。”
我的兒子低聲哽咽,故作堅強:
“爸,你放心,陸姨一定會好起來的,她答應過要和我們一起追極光,她不會食言的。”
站在門外的我拿著撥出數十通電話卻無人接聽的手機和病情診斷書看著這溫馨又刺眼的一幕,自嘲地笑了笑。
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攔著你們去追極光,看鯨魚了。
因為,我就快要死了。
…………
拿到病情診斷書時,我有些恍惚,一時沒站穩。
醫生眼疾手快地扶住我:
“女士,這邊建議您還是盡快通知家屬,早日準備手術,治愈的希望還是比較大的。”
我點點頭,卻又苦笑於醫生的安慰,乳腺癌晚期,已經有隱隱擴散到骨頭的趨勢,哪裏是可以輕鬆治愈的。
我禮貌地與醫生告別,下意識撥通了丈夫梁衍空的電話。
一遍兩遍。
那邊迅速掛斷,傳來嘟嘟的忙音。
我恍然,想起今天是他的母校百年校慶,他作為優秀校友受邀出席,這種時刻我實在不宜打擾他。
我又給在國外上學的兒子打去視頻通話,換算了一下時差,現在他應該在休息。
視頻被掛斷地也很迅速,聊天界麵是一遍又一遍的正在輸入中。
過了半晌,他回複我了一句:“在趕ddl,晚點說。”
我發過去一個溫馨笑臉的表情,表示理解。
孩子一個人在國外,課業繁重,我不該讓他憂心。
站在醫院門口,我不禁有些茫然。
父母早就不在人世,和梁衍空結婚快三十年,我就在家照顧了他和兒子快三十年,早已沒有了自己的社交圈。
一時之間心中的苦痛煩悶竟不知道和誰訴說。
“誒?師娘?您是來陪老師看望病人的嗎?”
我抬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明媚的,洋溢著青春氣息的臉龐。
但我著實對這樣鮮活的年輕人沒什麼印象。
見狀,他咧著一口白牙,自我介紹道:
“師娘,我是梁老師的學生,我叫小珈,之前梁老師在家裏開組會我們見過一次的。”
我了然。
梁衍空早年是飛行員,退役後被本市大學受聘成為教授。
走在路上,時常能見到他的學生,對此我並不意外。
隻是...
“小珈,你說你老師在這兒看望病人?”
小珈一愣,隨即點頭。
“對啊。我在五樓病房見到老師了,他特別著急,我還想追上去問問怎麼了,但是他走的太快了,我跟不上。師娘,你們是一起來看望病人嗎?”
一時間疑惑遍布心頭。
我想不通梁衍空為什麼會出現在醫院?還是五樓重症病房,難道他也生病了?
身體已經比大腦更快做出了行動,我快步走向五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