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物台上,擺著我那破破爛爛的深色碎花衣服、黑色布鞋、帶血的肉色絲襪和我用了二十多年的錢包。
屍體已經腐爛得不像樣子,為了保護家屬,警察隻給他們看了這些。
兒子呆愣愣地看著桌上這一切,那個錢包是他小時候送給我的,他不可能不知道。
此時的我突然有些想笑,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我死了,是不是就如了他的意了?那個將他快逼瘋的暴君媽媽沒了,他可以如願以償有個新媽媽了。
「不!不可能!不可能是那個瘋婆子!這些衣服滿大街都是!怎麼認定是她?一定是她覺得我和華黎有染才搞出來的花招,她現在一定在哪個地方悄摸看著呢!」
這時,身後傳來一聲蒼老又急促的叫喊。
隻見,於盼山正揪著自己心臟前的衣服,滿臉通紅,渾身都在顫抖著。
「爸!你的救心丸呢?」
兒子急匆匆地跑過去在於盼山的身上翻找著什麼,但什麼也沒找到。
於盼山有心臟病,但他總是忘記帶速效救心丸,於是每當他要出門時,我都要檢查幾遍。
這次他出來得及,自然是不會記得帶的。
好在,警察局裏有這種藥,才挽回了於盼山的小命。
他狼狽地坐在地上,衣衫不整,與平時那個一絲不苟的知識分子形象簡直是大相徑庭。
「如果你們不認領,那麼我們就會對屍體進行強製屍檢,到時候你們就知道是不是了。」
警察顯然也沒想到於盼山會是這種態度。
「不可能,不可能!你們告訴王玉珍!別給我耍這種小把戲!她越是這樣我越討厭她!她就是個煩人精!潑婦!每天都要按她的想法過日子!有一點不順她的意就要大吵大鬧!」
「讓她永遠都別回來!這個家從此就沒有她!我也不需要這種文盲一般的妻子,我要和她離婚!」
「華黎,我們回去就結婚!我們過我們的好日子,讓那個潑婦看看什麼才叫真正的妻子?什麼才叫溫柔賢良的妻子。」
他拉著鐘華黎的手歇斯底裏地吼叫著,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他,倒是把鐘華黎給羞得夠嗆,忙甩開他的手解釋道:「他糊塗了,別在意啊。」
一個文人,急眼到這種程度,我不知道他心裏到底有多大的怨氣和怒火。
說我是潑婦,沒錯,我是臟話連篇口無遮攔,可這爺倆性子都軟,我如果不潑辣強硬一點,不得叫人欺負到頭上去?
說我是煩人精,要按照我的想法過日子,但他們在家當甩手掌櫃,碗也不洗飯也不做,就連內褲襪子都要我來手洗,如果我不煩人,這個家不得亂成豬窩?
說我是文盲,可當初不正是因為我放棄了讀書的機會去打工賺錢供養他讀書,才換來了他今天這大學教授的位置嗎?
他們今天享受的一切,都是我用血肉與汗水築起來的。
既然他們都認為這是恥辱、是禍害、是阻礙。
那麼如他們所願,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打擾他們了。
眼淚已經幹涸,我不會在為了他們而哭泣了。
這一刻,我竟然感到出乎意料的輕鬆和釋然。
很快,屍檢報告出來了,死者與我的DNA完全符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