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愣了一瞬,懷疑自己是不是搞錯了號碼。
在跟中介確認沒錯後,我把那條短信截圖發給他,有些惱羞成怒的質問他:
“你們是不是不太專業啊,找的什麼人啊,這種態度還談什麼臨終關懷,別到時候給我扔在床上自己溜了!”
中介小夥子忙不迭給我打來電話,一個勁向我道歉:
“江哥,我發誓,她是我們這裏最專業服務最好的誌願者。”
“是不是她在忙,你又一直打電話,她以為是騷擾電話態度才這麼惡劣,你放心,我馬上幫你聯係,盡快約她出來詳談。”
人一旦死到臨頭,很多事也就不那麼計較了。
我想了想,答應讓他出麵幫我聯係,畢竟時間緊迫,我也沒那麼多精力再重新找人。
掛斷電話後,一陣疲憊感席卷而來。
最近這段時間我的狀態越來越差,有時候多講幾句話都會覺得累。
我把頭埋進被子裏,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我被手機鈴聲吵醒時,窗外天色已然暗了下來。
中介在電話裏告訴我,和對方約好八點半在醫院樓下的咖啡廳見麵簽合同。
我渾渾噩噩起身,打算去洗把臉。
冷水澆在臉上時,腦子裏才有片刻的清醒。
我看著鏡子裏發黑的臉,還有眼底大團的烏青,歎了口氣。
從洗手間到病床,隻有短短幾步路,我卻走的氣喘籲籲。
看著時間差不多了,我才起身扶著牆,慢慢走下樓去。
這段時間腿腳愈發不利索了,有時候走不了幾步就得休息一會。
看著周圍人好奇的目光,我有些難過。
原本以為自己時間還很多,沒想到這麼快就要走到盡頭了。
好在我沒什麼牽掛,從小就是孤兒,唯一的女朋友也在三年前被我甩掉了。
不會有人因為我而難過,而我也不會因為別人而太過遺憾。
我費了不少力氣才走到咖啡廳門口,一眼就看見中介所說的紫色外套,大波浪女士正背對我坐在大廳裏。
我徑直走了過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好,是我約的臨終服務......”
話還沒說完,她就起身將手裏的咖啡潑在我臉上。
“江晨,耍我有意思嗎?”
我愣愣的看著她熟悉的臉,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林舒蹙著眉,毫不掩飾自己眼裏的嫌惡。
一如三年前分手那天,她看向我的眼神。
恍惚間,我想起她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也是這樣,就連語氣都一模一樣。
我抬手擦去臉上的咖啡液,嘴角扯出一絲苦笑。
想要解釋的話其實就在嘴邊,可怎麼也說不出口。
想想三年前的自己,確實也夠混蛋的。
我還記得那天,她坐在我對麵,眼睛都哭到紅腫,自己還是沒有絲毫憐憫的說出“分手”兩個字。
她罵完我之後,抓起外套就衝出門去,一次都沒回過頭。
幸好她沒回頭,否則一定會看見我同樣紅腫的雙眼,和眼裏流露出的悲傷。
我以為我們不會再見麵,沒想到命運卻跟我開了這麼大的玩笑。
氣氛有些尷尬,沉默片刻後,我有些忐忑的說道:
“我沒有耍你,我是真的需要臨終關懷服務。”
林舒冷嗤一聲,看向我的眼神全是鄙夷。
“你也不嫌膈應人,就你這種禍害,全世界死光了你都不會死!”
她撞開我朝門口走去。
我腳步不穩,後腰撞在桌角上,疼得我倒吸一口涼氣。
顧不上疼,我苦笑著抓住她的衣角,帶著幾分哀求開口:
“對不起,我沒說清楚,其實我是替我奶奶約的。”
我心虛的不敢看她,好在她並沒察覺我是在騙她。
並非是我故意想要撒謊,隻是以我的情況,隨時都有可能發病。
我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再重新招人。
林舒腳步微頓,回頭看向我時眼裏流露出一絲詫異。
她大概沒想到我會如此低聲下氣。
沉默許久,她才歎了口氣。
語氣雖然依舊冰冷,但眼神裏的恨意卻有幾分消退。
她沉著臉,朝我伸出手。
我明白她的意思,忙不迭拿出提前準備好的合同,帶著討好的笑遞到她的手裏。
我按捺住激動,耐心的等她簽好字。
簽完後,她白了我一眼,將合同扔在我臉上。
我覥著臉拿出手機,笑的有些諂媚。
“加個微信吧,方便聯係。”
她黑著臉點頭同意,大概是怕我過多糾纏,加好後還不忘囑咐我:
“有事盡量打電話,不許給我發任何工作以外的任何消息。”
我收起合同,低垂著眉眼答應了一聲。
我不敢抬頭看她,怕被她看見眼裏的欣喜。
林舒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我忽然想起還沒談好付款方式,下意識伸手想要抓住她。
指尖觸碰到她略微帶著涼意的手指,她如同觸電般瞬間縮了回去。
我看著自己的手,笑的有些尷尬。
“別誤會,我不是故意要占你便宜,隻是突然想起還沒約好怎麼付款,所以......”
“等服務結束再說吧。”
她連回頭看我一眼都不願意,徑直離開。
我看著她的背影,心裏一陣苦澀。
她大概還不知道,我等不到服務結束的那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