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元灼打量馬老三兩眼。
這人個子不高,黑黑瘦瘦得,眼睛卻晶亮得很,一看就是個聰明人。
他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
謝元灼抬手,做了個七的手勢。
馬老三愣了一瞬:“王爺何意?”
“七成。”謝元灼幽幽道,“若是你們能把價格壓低七成,本王可以考慮。”
“七成!”
馬老三還沒說話,身後一個高個子行商先喊了起來:“王爺,您要壓我們七成的價格,還不如去搶呢。”
“你說什麼!”常柏怒斥,“王爺是何等身份,豈會同你們一樣,做些雞鳴狗盜的事?”
那行商被罵得臉紅脖子粗,又顧忌著常柏手裏的柳葉刀,不敢頂撞,脖子一縮退回去嘟囔:“七成的價也太低了。”
就連馬老三也有些為難:“王爺,這七成的價格的確太低了,要是用這價格賣糧,我們怕是連車馬費都不夠。”
謝元灼擺擺手:“那便是談不攏,你們回吧。”
他才走出去兩步,馬老三跨上前,攔住謝元灼的去路:“王爺,您開倉放糧,周濟百姓是善舉。若是我沒猜錯,您這次開倉放得也是自己府裏的餘糧吧?”
常青剛要接話,謝元灼眼神示意他別動。
他掃向馬老三:“本王有多少糧便做多少事。其餘的,不用你們擔心。”
謝元灼說得含混不清,馬老三更肯定自己猜得沒錯:“王爺,這餘糧早晚有用完的時候。到時候,城中百姓再斷糧,您打算拿什麼給他們呢?要我說,不如我們各退一步。”
謝元灼揚揚眉角,沒說話,也沒拒絕。
馬老三大著膽子伸出一巴掌:“五成。您按照之前說好的五成價格買我們的糧。如何?”
謝元灼心裏竊喜,麵上卻沉靜如水:“你們開價本就高,即便是隻要五成也是天價。何況本王還要自行將糧運到城中,也是一筆不小的花銷。”
見狀,馬老三咬牙跺腳:“得,王爺,我馬老三今日便將這買賣做到底。您給我們五成價,我們將糧給你送進城中。這樣總行了吧?”
要是謝元灼再不同意,馬老三也沒轍了。
就這價錢,他覺得其他幾個行商都快用眼神把他刺穿了。
謝元灼猶豫片刻:“若是如此,倒是可以考慮。”
見他態度鬆動,馬老三忙乘勝追擊:“王爺若是覺得可行,不若咱們現在去將契約簽了?”
“不急。”謝元灼神色淡然,“你們先回去,待本王好好想想,明日一早,再給回話。”
說罷,也不管馬老三等人作何反應,謝元灼徑直回府。
馬老三等人還想追,被常青常柏一邊一個攔下,隻能作罷,悻悻然離開。
走出去老遠,還能聽到其餘的行商抱怨馬老三:“這麼低的價,咱們賺什麼啊?”
“呸。奸商。”
常柏衝著幾人背影碎了一口,和常青一同回府。
常柏不解謝元灼為何還要從這些奸商手裏買糧,還沒進正廳就喊:“王爺,咱們都有先王妃相助了,您為何還要從那些奸商手裏買糧啊?”
常青狠踹他一腳:“你懂什麼?王爺這叫欲蓋彌彰。”
謝元灼正在擦拭那隻青玉橄欖瓶,聽聞此話滿意地看向常青:“常青最近有長進。”
他掃了眼常柏,手裏活計不停:“若是不從那些行商手裏買糧,他們便會知道咱們手裏有足夠的糧食。”
“如今這個時候,誰手上有糧就是眾矢之的。”
“所以,非得要他們以為,咱們手中糧也不多,才能讓他們覺得有利可圖。”
常柏便是反應再慢也明白了:“他們每個人都想圖咱們手裏的利,如此咱們便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嘍。”
謝元灼頷首,擦拭花瓶的手頓了頓,心中暗思:若是母妃還在,不知會不會同意他這個做法。
眼下,他母妃沒空思索是否同意他的做法。
薑停鳶正忙著變賣便宜兒子給她送來的那些首飾呢。
“你可看清楚了。”薑停鳶拿起桌上放著的紅玉手串,胳膊伸得老長,手串都快貼到對麵人臉上,“且不說這東西是古董,即便是這種級別的紅玉也得賣上千萬,你卻隻給我一百萬,你打發叫花子呢?”
對麵坐著的黑瘦子腦袋一個勁往後仰,生怕被那手串砸到:“哼,這年頭拿著冒牌貨來我這裏騙/錢得多了去了。什麼上千萬的紅玉,你要是真拿得出那麼值錢的東西,還至於這麼寒酸嗎?”
黑瘦子打量薑停鳶一圈,閉起眼幽幽道:“就一百萬,愛賣賣,不愛賣拉倒。”
實在不怪黑瘦子瞧不上薑停鳶。
她出門著急,也沒來得及換衣服,身上還穿著剛才搬貨時候的短褲短袖,袖口被積灰弄得臟兮兮得,確實狼狽了些。
可這也不是她被惡意壓價的理由!
“我說你是收古董還是收我這個人啊?”薑停鳶怒斥,“你管我寒酸不寒酸,隻要我給你的東西值錢就行了。”
“哼。”黑瘦子每次說話前都先哼一聲,以示不屑,“小姑娘,你別怪我說話難聽。你說思聰少爺和門口要飯的乞丐拿同樣的東西來我這出售,誰拿來的更值錢?”
啪——
他假模假樣地打開折扇晃了幾下:“這年頭,都是先敬羅衣後敬人的。”
薑停鳶氣得咬牙。
她收起紅玉手串,學著黑瘦子的模樣哼了聲:“眼光這麼差,活該你一輩子不發財。”
黑瘦子猛地睜眼,剛要和薑停鳶辯駁幾句,瞧到門口站著的人,馬上換了副嘴臉,卑躬屈膝,笑吟吟地迎上前:“呦,羅教授,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門口的羅教授穿一身藏青色唐裝,盤扣用的是暗花龍紋繡。
難怪黑瘦子這麼殷勤,就那一隻盤扣都要上千塊。
還真是先敬羅衣後敬人。
薑停鳶懶得繼續浪費時間,收好東西要走。
那羅教授卻沒理黑瘦子,反倒攔住薑停鳶的去路:“這位姑娘,你剛才那隻紅玉手串能否給我瞧瞧?”
薑停鳶狐疑地上下打量。
羅教授忙遞過去張名片,上麵燙金字體寫著幾個大字:國家曆史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