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頭七當天。

丈夫娶了他心心念念幾十年的初戀。

連我費盡心血培養的兒子也在婚禮致辭：

“經曆磨難，更顯真情。”

鑼鼓喧天，賓客滿堂。

丈夫腳踩妻墳迎故人，滿麵紅光。

隻有我從不曾注意過的女兒。

抱著骨灰在禮堂大罵他們白眼狼。

重活一世，看著他們父子自私的嘴臉。

我當場甩出離婚協議：

“女兒歸我，你們，滾出我家！”

1

重新睜開眼。

入目格外清晰的景象讓我愣神。

我看到15歲的張建功，我的兒子。

他正朝我走來，拿著自己的成績單，邊走邊向我抱怨。

“媽，你再多給我點錢，我在城裏上學，花銷很大。”

我反應過來，原來我重生了。

眼前是我的兒子，張建功。

我花費所有心血培養的兒子，在我的頭七為他爸致辭。

兒子看我沒反應，埋怨更深：“媽，你聽到我說話沒，城裏花銷很大，你一個農村婦女，什麼也不懂。”

前世兒子也是這麼說我的，他越來越優秀，也越來越瞧不起我，他總說我一個農村婦女懂什麼，可是他忘記了，我是他媽，他的成功路上，我又付出了多少。

我突然想看看，沒有我的支持，我的兒子還會那麼優秀嗎？

“家裏沒錢，你爹又開始賭博了。你妹還要上學，你的學費都是我熬夜給別人割麥子掙的。”

兒子驚訝地睜大眼，他在我這兒向來是有求必應，生氣地摔了書包：“張麗葉上學有什麼用？還不是要嫁人！媽你可想好，我以後才是你的依靠。”

前世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我委屈了自己的女兒，卻喂出了一個白眼狼。

而最後，替我主持正義的，竟是被我委屈多年的女兒。

2

張麗葉張建功是異卵雙胞胎。

女兒學習一直比兒子好。

但是農村重男輕女的思想，加上我自己的私心，總覺得女兒是別人家的人。

所以前世我隻讓兒子在城裏念書。

而我的女兒，一邊幫我承擔農活，一邊照顧家裏，最後還要為了給兒子湊學費，輟學結婚。

女兒總是不爭不搶，我以為她是天生好脾氣，直到我看到她為了阻止那場婚禮，在她哥哥家撒潑打滾，我才知道我的女兒，這些年的懂事和隱忍，不過是心疼她的媽媽。

女兒看著張建功對我的刁難，低著頭說：“媽，要不，我輟學也行。高中課程也挺難，我學著吃力。”

兒子趕緊開口：“就是，女的本來上了高中就比不過男生，再說她以後要嫁人，學習再好也是別人家的。”

我重重地放下手裏的碗，盯著兒子一句一字地說：“她不是別人家的人，是我的女兒，你的妹妹。”

3

從小到大，張建功都是有求必應。

因此，等他爹到家，他就開始控訴：“爸，我是咱們村唯一一個在城裏讀書的娃，以後可是要上大學的人，現在問我媽要點生活費我媽都不給。”

他爹蹺著二郎腿，美滋滋地看著兒子的成績單：“頭發長見識短，我兒子可是未來的高材生，要多少，讓你媽給你拿。”

兒子狗仗人勢地看著我。似乎在向我示威。

“家裏沒錢。”我依然是這四個字，這次甚至懶得解釋。

我的態度激怒了他爹，他扔掉嘴裏的煙，衝過來惡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老子前幾天做木匠掙的錢呢？你個臭娘們兒，背著我幹什麼了？”

這熟悉的汙蔑和暴力，前世我總是勸自己忍，為了我的兒子，為了這個家，可現在我不想忍了。

我猛地站起來，推了他爹一把，指著他的鼻子，厲聲大喊，“你再動我一下試試？”

他爹沒想到我會反抗，先是一愣，然後怒氣更甚，反手又是一巴掌。

邊打邊罵，“你是不是外麵有給你撐腰了，敢推我？我今天不收拾你，我就不姓張。”

他的力氣太大，我被扇倒在地，於是我索性開始撒潑，我把鐵桶踢翻，發出巨大的聲響，然後扯著嗓子嚎叫，殺人啦，張原殺人啦。

一旁的兒子嫌丟人，“媽你丟不丟人，爸，你快讓我媽閉嘴，這被村裏聽到，我還怎麼活。”

前世我總是在維持這個家的體麵，我怕被人說閑話，因此我總是有苦自己咽。

被揍得鼻青臉腫，我說是自己撞的。

過年娘家看我可憐，給我買的新褲子，我說是他爹送的。

可是我維持了一生的體麵，被我的親人扔在地上踐踏。

他們在我屍骨未寒的時候，迎娶新妻，還說有情人終成眷屬。

如今什麼都不重要了。

我的撒潑惹怒了他爹，暴風雨般的拳腳相加向我襲來，我也不依不饒，我薅住他的頭發，用腳猛踹他的肚子，同時繼續發出慘烈的叫聲。

4

我家的動靜引來了鄰居，隨後村長過來主持公道。

開始，他們勸我說，誰家沒有點磕磕絆絆，讓我忍一下。

我抬眼看到自己窗戶裏的倒影。

慘不忍睹，額角血跡斑斑，臉上鼻青臉腫，衣服也被撕破。

他們對著這副模樣的我，讓我忍一下。

我笑了出來。

鄉親們以為我瘋了。

於是我繼續撒潑。

我當著所有人的麵開始摔碗。

“我不活了，我每天起早貪黑地幹活，他把家裏錢拿去賭，還要說我外麵有人。”

鄰居們竊竊私語，有說公道話的，還有汙蔑我的。

我看著他們看戲的嘴臉，惡狠狠地說：“我明天就買耗子藥扔井裏，我活不下去，大家一起死，都別活了。”

眾人一聽，突然話鋒轉向他爹，一時間所有人都指責他的不是。

“張哥，嫂子每天任勞任怨我們都看在眼裏，你這是把嫂子逼急了。”

“對啊張哥，你拉著俺們那口子賭，我家也快活不起了。”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我的傷痛，隻有讓他們切身體會，他們才不會當做是一場好戲。

村長是個知青，思想較為開放，當即拍板決定，我掙得工分歸我，錢也歸我，我和張原各花各的，孩子一人撫養一個。

兒子見狀，立馬說，“我要歸我爸管。”

我求之不得。

我看向角落裏的女兒，剛剛拉架的她，臉上也掛了彩。

我終於有可支配的錢了。

我擦了擦嘴角的血，笑了。

5

他爹是木匠，手藝不錯，這也是我為啥嫁給他的原因。

那時候他是貧下中農，家徒四壁，俺娘拉著我的手說，木匠好，有手藝的人一輩子餓不死。

剛分家的時候，他爹好像被我刺激到了般，不再去賭博，一心接活，賺了不少錢。

他爺倆不會做飯，天天下館子，還怕我和閨女看不見，總是帶回家吃。

我和女兒蹲在角落喝稀飯，女兒再懂事也是孩子，直愣愣地望著他們的烤雞，誰知兒子吃得更加誇張，滿嘴流油，邊吃邊發出感歎，“太好吃了。”

他爹見狀，嘲諷道：“放著好日子不過，鬧著要分家，我們爺倆沒有你們兩個拖油瓶，日子過得瀟灑。”

“就是，我要點生活費我媽都不給我，不知道錢都去哪裏了。”

女兒聽聞，不再看他們，我看著懂事的女兒，默默地給她夾了根蘿卜幹。

這些日子，我拚命幹活，雖然掙得不多，但是給女兒改善夥食的錢是有的。

可是父母愛子，則為之深遠。

這些天我回憶上一世，女兒的學曆是我的痛。

如今重活一世，我要想盡辦法，讓女兒改變人生。

我一點一點地攢錢。

他們爺倆照舊大吃大喝。

很快開學了。

兒子伸手問他爹要錢。

我看著張原上下摸了摸口袋，又翻箱倒櫃找錢，卻隻湊夠了學費。

兒子哭喪著臉，卻不敢向他爹發火。

轉頭對我喊：“媽，給我點生活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