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和公婆總在照顧孩子的事情上產生爭執

孩子出生時，他們認為尿戒子比尿不濕更實惠

孩子喝奶粉，他們認為母乳來的更健康

孩子上幼兒園，他們認為自己帶的更安心

直到有一天，公公拿出了過期已久的純牛奶

我再也按捺不住，爆發了五年以來所有的壓抑

1.

這是我第一次在飯桌上，對著一起生活了五年的公婆大吼

聲音震耳欲聾，讓整個客廳頓時都安靜了下來

"你瘋了嗎！"

我丈夫張揚被我的聲音嚇到，陰沉著臉衝到我跟前，把我從凳子上扯下來

“林悠悠你腦子有病吧？！”

我看著張揚那副猙獰的嘴臉，突然覺得這段婚姻很挫敗

這麼多年，我對公婆一直都是孝敬有佳，盡管平日裏因為在照顧孩子的問題上總產生爭執，可我卻從沒有像今天這樣撕破臉皮

而造成今天這種局麵的導火索，竟是一袋過了期的純牛奶

早上，笑笑吵著要喝奶，我因為昨夜加班睡過了頭，出來的時候，她已經和公婆坐在餐桌前了

公公拿了杯剛加熱好的純牛奶，遞給孩子

我餘光瞥了一眼，奶的顏色有些泛黃，味道聞起來也不是很新鮮

我便問公公，奶是不是新買來的。

公公笑著告訴我，是前一陣子超市打折，他排了好久的隊才搶到的

我看著袋子上的日期，心中難受的緊，可還是用盡量平和的語氣告訴他

“爸，這個奶已經過期了，不能再喝了”

公公聽了一臉不悅

“過期怕什麼？這都是用錢買來的，我們那個年代想喝都撈不著，別以為現在生活好了，就什麼都可以浪費！”

說完，他把牛奶端起來送到了笑笑嘴邊

我伸手想攔住他，卻被婆婆突如其來的話語打斷

“俗話說的好，不幹不淨吃了沒病，別說是過了期的牛奶，張揚小時候還吃過餿了的飯呢！現在不也好好的？”

她邊說邊鼓動笑笑

“好孫女別聽你媽的，奶奶告訴你，這東西都是爸爸辛苦掙錢買來的，我們不可以浪費的，快趁熱喝了”

兩人一唱一和，我抬頭望著張揚，他低著頭悶不做聲，隻管夾著盤子裏，那已經熱過四五次的燒芸豆

婆婆一股腦的把牛奶灌進孩子嘴裏，我再也繃不住腦子裏的那根弦，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將這五年所有的壓抑感全都爆發了出來。

婆婆委屈的哭了，公公也一言不發的低著頭

而此刻，張揚看我的眼神，也變得陌生起來

與其說他被我嚇到，不如說做為丈夫和兒子，被我這突如其來的粗魯行徑，弄的無地自容

他把筷子狠狠摔在桌子上，然後頭也不回的回了房間

那一刻，我真的很失望！

我放下筷子，帶著笑笑，毫不猶豫的離開了家

2.

車上，笑笑好奇的問我

“隻是一袋牛奶，媽媽為什麼要生氣”

其實，我想告訴她，我生氣不隻是因為那袋過了期的純牛奶

而是諸如此類的事情有很多，壓的我喘不過氣

我剛懷孕的時候就辭了工作，張揚因為不放心我一個人在家，便把公婆接了過來，這樣他既能安心工作，又有人能照顧我

可老一輩的生活方式和年輕人大不相同

他們會把拆了包裝的紙盒堆滿半個書房

為了節省兩元錢去買那未熟透的青皮蕉

在小區裏四處閑逛，隻為撿些別人扔掉的空瓶子，然後堆積在樓道，被物業三番五次的警告

包括我孕期產檢，婆婆也認為這樣對胎兒不好，每次都要花上幾百塊不說，到頭來還不是啥事沒有

她說老張家的根子好，孩子不會有問題

我順服了她，為了省去沒必要的花銷，便安心在家待產，每天大魚大肉的吃，連體重長了多少都不知道，直到我羊水破了，醫生說因為胎兒過大，建議剖腹

可婆婆不願意，說順產恢複的好，順產的孩子也更健康，忍一忍就過去了

結果因為孩子太大生不出來，最後還是上了手術台，害我白白遭了兩次罪

後來笑笑出生，我在育嬰店購買了比較實惠的尿不濕

我想著，現在的孩子都在用，而且這樣照顧起來會更方便

可公婆卻說孩子用尿戒子才最實惠，我們小時候都是這麼過來的

所以為了省錢，我隻能和婆婆輪著班的洗尿戒，到最後落下了腰痛的病根

再後來，我因為奶水不足，便讓張揚在店裏購買了一箱奶粉

婆婆見了揚言要退回去，說孩子喝母乳才長的結實，沒有奶不要緊，多喝些湯水就好了

從那開始，她每天都會熬一鍋掛著油邊的湯給我喝，張揚讓我體恤她，所以我每次都捏著鼻子往下咽，結果就是因為長期拉肚子，住進了醫院

3.

當然，這都隻是些小事

笑笑三個月的時候，我公公因為看短視頻裏的孩子在學遊泳，他們為了省錢，寧願把笑笑放在大一點的水盆裏，也不願帶孩子去泳池

笑笑嚇得大哭，可我公公卻說第一次的反應都這樣，適應適應就好了

直到笑笑的哭聲顫抖，我意識到不對，觸了觸盆裏的水，才恍然，是因為水涼

就這樣，孩子因為著涼在醫院整整住了半個月

事後，我公公依舊一副站著說話不腰疼

“現在的孩子真嬌貴，我們冬天沒大衣穿的時候，不也凍過來了！”

我看著他毫不在乎的樣子，真的不知該說什麼好

這樣大大小小的事情加起來，數不勝數

我想過很多次要跟他們溝通，可婆婆總是會找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搪塞過去

包括笑笑上幼兒園的事情，也是這樣

而發生的這一切，除了笑笑去幼兒園的事我告訴了張揚，其餘的每一件我都沒有提過

因為我不想他在工作上煩心，回到家裏又是一場硝煙彌漫

我摸著笑笑的頭，笑著問她想不想上學

笑笑高興的跳了起來，可隨後又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媽媽，奶奶說了，幼兒園很貴，而且裏麵的老師會吃人”

我聽著孩子稚嫩的嗓音說出這樣的話，心疼不已

我將笑笑抱在懷裏，很認真的跟她講

“幼兒園的老師很溫柔，奶奶這樣說是在跟你開玩笑”

笑笑從懷中掙脫，用圓溜溜的大眼睛盯著我

“那媽媽和爸爸生小弟弟的事情也是玩笑嗎？”

我一時語塞，不明白婆婆為什麼要跟她講這樣的話

我隻能告訴她，以後會慢慢給她解釋

公婆喜歡笑笑，但跟男孩子比起來，他們更想要個孫子，而且最近一直都在催促我和張揚再生個孩子

這樣他們回到鄉下，鄰裏鄰居的問起來才更有麵子

我沒有拒絕，也沒有讚同

沒有拒絕是想著以後經濟上沒有壓力，或許會考慮二胎的問題

沒有讚同，是因為以我和張揚目前的經濟狀況，暫時還擔負不起兩個孩子的花銷，同時，我又覺著公婆在重男輕女，是在考慮自己，我更不想讓笑笑變的沒有存在感

4.

我帶著笑笑去了遊樂場，吃了158元一位的自助餐，看了她最喜歡的動畫片，還買了她夢寐以求的洋娃娃

說實話，我已經很久沒見到她這麼開心的笑了，總覺得虧欠孩子的太多

公婆幫忙照看的這幾年，我們總會因為金錢支出的問題吵的翻來覆去

他們認為孩子從小就要養成勤儉節約的好習慣，不能別人有什麼我們就要什麼，更要懂得金錢的來之不易

公公常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他這麼說，我不做反對，可是勤儉節約總要有個度

我不想因為過度省錢，就委屈了孩子

笑笑抱著洋娃娃親昵的跟我說

“媽媽，我們要不要這個藏起來，爺爺知道了會不高興的”

她的一句話讓我瞬間破防，五歲的孩子，懂事的讓人心痛

我抱著笑笑，很嚴肅的告訴她

“不需要！”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五點

張揚打了兩次電話我都沒有接

進屋時，他和公婆正坐在沙發前眉頭不展

桌上依舊放著，早上吃過的飯菜

笑笑緊張的拉著我的手，下意識的把洋娃娃藏在身後

在看到我進門的那一瞬，他們臉色即刻緩和了下來

可屋子裏的氣氛，仍然能讓人感覺到一種壓抑

公公率先走過來，看到笑笑身後藏著的洋娃娃，臉色即刻露出不悅

“笑笑，爺爺不是和你說過嗎！這種玩具小孩子玩不得，網上說了，洋娃娃都含乙烯，對身體有傷害”

笑笑抬頭看著我，眼神裏透露著濃重的擔憂和不安，害怕的樣子，讓人看了著實心疼

“玩具裏多少都會含些化學成分，現在的孩子都玩這個，人家不都好好的嗎？”

我義正言辭的反駁，似乎讓張揚感到不悅

“悠悠，我爸是關心孩子，你別這麼說話！”

5.

“是關心孩子，還是怕花錢？”

我怔忡的看著張揚，內心的焦灼早已被憤怒覆蓋

我不懂為什麼，一向關愛我和笑笑的張揚，在此刻也變的不可理喻

“悠悠，爸媽也不容易，他們也是為了孩子！”

“為了孩子？為了孩子能吃苦，就要打消她童年的所有渴望和需求？就要喝過了保質期的純牛奶？要吃冰箱裏冷藏過的西紅柿？要眼睜睜看著別家孩子歡天喜地的去遊樂場，她卻隻能躲在角落裏偷偷的看？還是要在本該上學的年紀要考慮為父母節省開支？”

我的一席話讓張揚頓時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