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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辭莫辭
竊夢的貓

第一章

成親兩年,丈夫殿試高中,成了皇帝欽點的探花郎。

他隔天便對我擺起臉色:「我不日便要與尚書之女成親,你不過是個伶人,識相的話就對外說自己是個小妾,不要妨礙我們。」

我隻是笑笑,在暗格裏拿出蒙塵的武器。

齊康安並不知道,我不是什麼花樓藝伎,而是金盆洗手的江湖殺手。

......

「元峨,我已經和尚書之女定下婚約,不日成親,她會是我的正妻。」

三月的天氣不寒不暖,庭院中的桃花經過一夜雨打,已然綠肥紅瘦,零零散散地睡在枝頭。

我身著樸素的粗布衣裳,在院中執帚掃花,聽到的就是這個消息。

我停下手中的掃帚,抬眸看說話的人。

齊康安,我的丈夫,曾經的窮苦書生,如今的得意探花郎。

「相公,正妻是隻能有一個的。」我說,「朝廷有規定,男子停妻再娶,當流放一年。」

「我當然知道。」齊康安微微仰頭,半眯眼睛看著我。

「但誰說過你是我的妻子?我們可沒有成婚,也不存在證婚人。」

「……」

我放下了掃帚,淡淡地看向他。

高中不過兩天,齊康安的氣質已經大變,從原本謙遜有禮的書生變得桀驁不馴,看什麼都低他一等。

有趣。

我平靜地說:「當年成親時,你我家當並不豐厚。是你提出不用風光大辦,隻和尋常人家一樣貼兩張喜字便足夠的。

「你可答應過我,我是你永遠的妻。等你飛黃騰達,便會為我補上那三書六聘、八抬大轎。」

齊康安的臉色變了變,說:「我知道你是陪我過過苦日子的,如今我已是皇上欽點的探花,前程一片光明,你也不用那麼辛苦了。

「我不會拋棄你,也可以給你最好的生活,其他富貴人家的女子有的,你也會有,唯有成親不行。」

「你的意思是,讓我當你的妾?」

「自然。」齊康安點點頭,看起來很滿意。

「元峨,你是在花樓裏長大的,不知道外麵的利益來往,也不懂官場的水深火熱。若我隻是尋常舉人也就算了,但我如今是探花,登天子堂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就算我再喜歡你,也不可能娶一個伶人為妻,這是恥辱,也是其他朝臣彈劾我的把柄。

「娶了尚書的女兒,我就是朝廷命官的親家,想做什麼都會更方便,對你對我都好。」

「哦。」我垂下眼眸,「我知道了。」

「我就知道,你最是賢惠體諒。」齊康安露出滿意的笑容,看起來竟有幾分像得誌的老鼠。

「元峨,你放心。雖然娶了別人,但在我心中,最特殊的永遠是你。我不會把你趕出去,也不會讓夫人欺負你的。」

我平靜地點了點頭。

齊康安在我肩頭拍了拍,揚袖一去,沒留下一句多餘的話,也沒回頭多看我一眼。

他沒有看到,在他出門後,我抬腳勾了一下地上的掃帚,紮滿竹節的沉重掃帚如輕盈的羽毛那般落入我手中。

揮砍,翻轉,直刺,一把平平無奇的掃帚被揮出利劍的氣勢。

桃樹徹底失去已綻的花朵,隻餘三兩花苞可憐巴巴地縮在新葉裏。

我上下掂了掂掃帚,自語:「還行,現在回醉花樓也不遲。」

我是一個孤兒。

一位好心的姐姐在棄嬰塔裏撿來了我,於是我有了家。

我在那個大家庭裏長大,看著每日的雞飛狗跳嬉笑打鬧,也看著家裏人一個個杳無音訊,無字的靈牌越堆越高。

在義父義母義兄義姐都死去後,我離開了那個家。

「元姑娘願意與小生成親,是小生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小生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嫌棄呢?」

齊康安帶我走時,是這麼說的。

那時的他隻是一個普通書生,住在祖上傳下來的小院子裏,靠給人當私塾先生來維持生計。

他既不像紈絝子弟那樣目中無人,也不像尋常農家那樣窮講究。

我遵從家人的遺言金盆洗手,正思考著將來的日子。

他一句永不負我,我就嫁了。

不過這個永不也太短了點,七年之癢還有七年呢,現在不過兩年而已。

我伸了個懶腰,緩步回到臥房裏,隻手抬起上百斤重的實木床。

靠牆的那條床沿下,有一個暗格。

我拉出暗格,裏麵放著幾個形狀各異的皮袋子。

將袋子打開一個小口,裏麵的寒光便像漫過堤壩的水一樣傾瀉出來,看得人心底犯怵。

我歎了口氣,說:「老夥計,這兩年苦了你了。等著,我這就去找人給你洗洗磨磨,弄幹淨依舊是把好刀。」

武器自然是不會回應人的,我拿出一個布包,將皮袋放進去,在桌上留下一封訣別書,便出了門。

有點寒酸的小院坐落於京城邊緣,離繁華的市井足有幾條街的距離,但現在卻熱鬧得不像話。

我一出門,就被鄰家大姐叫住了。

「哎,元峨,你拿這麼大個包裹是要去哪啊?」

我回頭,麵不改色地說:「齊郎叫我去把家裏的破舊東西賣了,添置點新家用。」

「賣了?」

王大姐聽我這麼說,眼睛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笑著說:「不是我說,你家的東西放到鬼市也沒人要吧?不如給我,我還能給你幾個銅錢,也比一點也賺不到好,是不是?」

我隻是輕笑。

她還是那麼喜歡占便宜。

這個王大姐,我剛過來時就不喜歡。

她是商人出身,娘家做了點小本生意,但因為過於斤斤計較失了顧客,為了還債把她賣給一個有點小錢的小販。

她看不起那個比她大兩歲的小販,日日為難丈夫不說,還總用惡意的眼光看街坊裏過得舒坦的姑娘。

我也是經常被她嚼舌根的人之一。

「一個花樓裏的女人,能有多幹淨?說是賣藝不賣身,但誰知道她有沒有被糟蹋過?」

她對見過的每一個人說我的壞話,一幅我從她身上咬下過一塊肉的模樣,但實際是我連她家門口的草都沒踩過。

她嫉妒我生得漂亮,嫉妒我才藝過人,還嫉妒我嫁得好。

想到這裏,我不禁笑出了聲。

是的呢,嫁給一個家道中落的窮苦書生,吃著稀飯和鹹菜過日子,在她眼裏已經是嫁得好了。

完全忽略自己三天一頓肉呢,王大姐。

「大姐說笑了,賣不賣得出去,還得去了才知道。我身上銀兩可不多,要是賣的錢不夠添置家用,齊郎可是會苦惱的。」

我可太知道如何惡心人了,她越是嫉妒,我就越是提。

看她被氣得想罵街又不敢罵的樣子,我的心情舒暢得不得了。

看著我笑,王大姐更加咬牙切齒。

「你就炫耀吧,你的齊郎現在可是金榜題名,你這個娼妓就是他的汙點,他不會放過你的!」

「拭目以待。」我擺擺手,揚長而去。

無視了王大姐的叫罵,也無視了想要巴結齊康安的陌生人,我像鬼魅那樣無聲地走進一條小巷,用最快的速度來到京城最繁華的花街。

這裏人來人往,處處都如節日那般張燈結彩,處處都是出身不凡的紈絝子弟。

歌舞笙簫,紙醉金迷,羅裙翻酒,紅綃無數。

在那糜爛到腐朽的繁華中心,有一座富麗堂皇的酒樓,進出之人皆非等閑,牌匾上那「醉花樓」三字端得是龍飛鳳舞,漂亮得像哪個大家所作。

我收斂氣息,無聲地走進醉花樓後門,向看門小廝出示一塊木牌。

他眸色一沉,領我進了空無一人的暗道,從僅容一人同行的窄梯下樓,來到深埋地下的暗室。

地下室燈火通明,宛若白晝,帶著殺氣的人們喝酒談天,卻在看見我時全都安靜了下來。

我勾起唇,向他們打招呼。

「好久不見啊,各位。」

極少有人知道,富家子弟們流連忘返的醉花樓,其實根本不是花樓。

這裏的藝伎、小廝、廚子乃至給人端茶送水的小丫頭,都是江湖人士。

端菜時險些左腳拌右腳的小廝,其實練就一身悄無聲息的輕功;紈絝們一擲千金也摸不到的舞姬的手,前一夜曾勒死一個黑市懸賞令中的富人。

他們偽裝成普通人的樣子,以這裏為據點和情報中心,在各種人眼皮子底下晃悠,從未暴露。

我帶著武器走進地下室,道上的同行們自動為我讓路。

老板倚在躺椅上一晃一晃,頭上朱釵與紅花在一幫粗糙打扮的俠客裏額外顯眼。

她穿著華貴的五彩衣,化著最雍容的三白裝,圓臉上帶著笑意:「看,你果然回來了,我賭贏了。」

「別調笑我了,吳姐。」我苦笑著搖頭,「你明知我是個沒見識的小丫頭,還來和我打這個賭。」

「但你也沒拒絕啊。」老板持扇輕搖,圓圓的扇麵上畫著兩三隻小雀。

「願賭服輸哦,我要你那一打飛鏢。」

我把裝飛鏢的皮袋子給她:「都行,喏。」

她連檢查都沒檢查一下,就把袋子塞進躺椅下的籃子裏。

團扇輕搖,華貴的女子輕聲道:「怎的這麼安靜,不會是看上我家小貓兒了吧?」

地下室立刻恢複嘈雜。

沒有人敢和吳姐開玩笑,哪怕她看起來隻是一位年輕弱小的貴婦。

十年前,年僅二八的吳姐開了這家花樓,把認識的殺手姐妹們都包裝成普通藝伎。

我的義姐也是她那些姐妹之一,到後來,我也成了她的好姐妹。

白天,醉花樓和其他花樓一樣營業,接待客人,紙醉金迷。

但唯有等到宵禁開啟,門戶緊閉,這裏的生意才真正開始。

接了單子的人會喬裝出門,空閑的人也會挑燈整理情報,熄火的後廚會重新點燃灶爐,招待那些來歇腳補給的俠客。

沒有人知道吳姐身手幾何,我也從未見過她動手,但從未有人敢在醉花樓鬧事,也沒有人對外泄露過消息。

夜間來往的江湖人無一不是身懷功夫的,能把他們控住,靠的肯定不僅是金錢和皮囊。

義姐說,吳姐不到十歲就成了刺客,十幾歲便盤下這塊地盤開店,是江湖中令人聞風喪膽的母老虎。

不過她從未對姐妹們顯露可怕的一麵。對我而言,她一直是那個和藹又俏皮的姐姐。

「當初你硬要金盆洗手,跑出去嫁人,我可是勸過的。」吳姐將一杯酒推到我麵前,「現在好了,你看中的小郎君變成負心漢了。他要娶人家的閨女,這消息可是已經傳遍全樓了。」

我嘴角抽了抽,接過酒杯。

「都知道了?那豈不是顯得我像個傻麅子?」

「嗯哼,樓上的姐妹們還在猜你是先回來還是先宰了他,賭注下了不少哩。」

「……有沒有可能,我得先磨刀?」

「嘻嘻,所以我下的是先回來那個,我贏兩次。」

「……」

你們開心就好。

我把需要打磨的武器交給吳姐,她聯係了手下最好的磨刀師傅,今晚就能把磨得鋥亮的武器還給我。

末了,我喝下她遞來的酒,烈酒入喉,又燙又辣,是熟悉又懷念的味道。

「我和齊康安沒辦婚禮,休書什麼的也無所謂了。今後我不準備回去,不知道這裏還有沒有我的位置?」

「當然有,你可是做過花魁的,缺了誰的位置都不能缺了你啊~」

「……」我有不妙的預感。

「吳姐,你不會還想讓我去賣唱吧?」

隻見那華貴女子笑吟吟的,用最溫柔的聲音說最殘酷的話。

「誰叫你琵琶彈得那麼好呢?不像我,隻能站在門口攬客。」

我:……

講真,我至今不明白,明明有茶樓酒樓客棧那麼多選擇,為什麼吳姐偏偏要開花樓。

花樓不同於妓院,伎子賣藝不賣身,但賣藝也很累哎。

因為某些原因,我琵琶彈得很好,還為及笄就被姐姐們推出去對牛彈琴了。

一次兩次還好,多了就無聊了,彈《十麵埋伏》的殺氣都濃得跟真要上戰場一樣,險些把膽小的客人嚇尿。

「因為花樓賺得多。」吳姐說,「咱的生意也有旺季淡季啊,單子少的時候,有些姐妹連件新衣都添置不了,可不就得多找個路子掙錢麼?」

「……行吧。」

吳姐是老大,吳姐說的都對。

我這個從小受她照撫的人沒資格拒絕賣藝。

更準備上樓,吳姐又叫住了我。

「小貓,我手上有個大單子,接不接?」

「什麼單子?」

「我知道你的原則,不劫貧困,不殺無辜。這個單子剛好符合這個條件。

「荊州有個偷吃皇糧的老鼠,魚肉百姓,昏庸無度,還將罪名安到了別人頭上。現在受害人家屬砸鍋賣鐵掛了懸賞,你接不接?」

「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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