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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的星星海上的星星
覓詩去

第一章

我被黑道大佬的兒子欺負了十年。

小時候不讓我吃飯,把我鎖在房間裏整整三天。

長大了幹擾我戀愛,揚言會把我的每一任男友打到骨折。

消失,死遁,我試過無數種方式逃離,毫無意外被抓回來狠狠折磨。

“苒苒要一輩子待在哥哥身邊。”

我放棄逃跑,視我如命的哥哥卻為了未婚妻親手將我送給了別的男人。

1

整座京城都在傳,程遲要訂婚了。

對象是官場上身居要職的沈家老爺子最寵愛的孫女沈清黎。

清晨,臥室的門開了。

程遲不知道何時回來的,走近,高大的陰影將我覆蓋。

他抬手劃過我的臉龐:“苒苒,你也聽說了?”

這樣曖昧的動作我早已習慣,不卑不亢聲線平淡道:“是,恭喜哥哥覓得良緣。”

程遲冷笑,語氣戲謔:“好一出良緣。”

“你怎麼總是長不大。”

兩家聯姻,是能將各自利益最大化的天作之合。

沈家要程家黑白兩道的人脈,程家要沈家清廉的作風徹底洗白。

京城所有人都懂的道理,程遲覺得我不明白。

是因為他和別的女人有了瓜葛,偏覺得我的祝福並非出自真心。

也是,畢竟沒有人關心作為利益犧牲品的兩位是否真心相愛。

整個程家上下洋溢著怪誕的喜悅氣氛,有人小人得誌,有人心懷鬼胎。

電話鈴聲響起,屏幕顯示沈清黎三個字。

程遲後退幾步接起來,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什麼,他並不舒展的眉頭又緊皺起來。

“你就在那,我馬上過來。”

我輕輕笑了一聲。

程遲掛了電話,又走過來。

“苒苒,你要記得我說過的話。”

“乖一點。”

程遲走了,我透過窗戶看著他匆忙鑽進車裏,迅速開了出去。

腦海裏募地響起程遲對我說過的話。

——“無論你跑到哪,我都能找到。”

——“苒苒要永遠待在哥哥身邊。”

可是哥哥,自認為是犧牲品的你,還是在沈清黎遇到麻煩時慌了不是嗎。

2

三天後,程遲被叫到了程慕霆的書房裏。

我回家時,走廊裏飄蕩著細微的血腥味。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要闖禍!你腦子呢!”

程慕霆很少發這麼大的火。

作為名義上的父親,從我被收養時起就很少見過他發怒的樣子。

可他在二十五歲時便當上了大佬,野心和手段又怎能不狠厲。

隻是年紀大了,就要開始藏拙。越是關鍵時刻,越要冷靜自持。

這是作為接班人的程遲必須學會的。

程遲讓他很失望。

我假裝沒聽見,自顧自繼續上樓,誰知在拐角處和恰好開門出來的程遲對上目光。

程遲的白襯衫上有幾道醒目的血痕。程慕霆拿鞭子抽他了。

我怔楞了片刻,多年前的一幕忽然在眼前劃過。

十歲,我剛來到程家那天。

管家領我進門,向我一一介紹。

這是大姐程宜,這是二姐程念,還有一個哥哥,叫程遲。

我乖巧地問候大姐二姐好,卻唯獨沒有看到管家口中的哥哥。

我問哥哥在哪,管家卻說,你要記得要離他遠一點。

可那天我還是見到了程遲,在後院的花園裏,他拿著小刀宰殺了一隻活生生的鴿子。

我被嚇壞了,想跑卻挪不動腿。

程遲坐著輪椅,慢慢滑到我麵前,顯出一張在月光下慘白的臉,白色的短袖,噴濺上了鮮紅的血。

我在那一刻確定,他就是我要遠離的那位哥哥。

這個樣子的程遲,十年間我見過太多次,卻仍對那一麵印象深刻。

明明後來的程遲,殺過的早就不止一隻鴿子。

“嘶。”

程遲回過身來一把攥住我的手,塗著碘伏的棉簽掉在地上。

“在想什麼?”

我拿出新的一根,若有所思地問:“哥哥明天會去接沈清黎下課嗎?”

沈清黎跟我上同一所大學,京城名校,還是藝術係的係花。

程遲似乎笑了一聲:“怎麼了?”

“沒什麼,”我搖搖頭,“隻是哥哥還從來沒接過我下課,而且明天是我的生日。”

程遲抬手捏了捏我的臉。

“知道了,哥哥一定會給你一個驚喜。”

3

放學後,我被一夥人攔在教室門口。

為首的男生染著一頭金發,十分矚目,很快就吸引來了圍觀的人群。

“程苒同學,你有沒有男朋友?”

這樣子的開場白實在太過直接,我還來不及說話,身旁的江曼先一步開口:

“關你屁事!”

說完挽著我的手就要離開。

男生卻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度很大,我緊緊皺起眉頭。

“他們都說你很難追,我偏要試試。”語氣裏滿是少年人的自信。

我沒什麼情緒,用眼神示意他把手鬆開。

我和江曼撞開人群,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一抹亮眼的白色在前方晃動,我投去目光,穿著白裙的沈清黎小跑著奔向門口。

門口停著一倆跑車,車前站著一身黑色休閑服的程遲。

我忽然停住腳步,看著程遲將沈清黎攬入懷中,手掌溫柔地撫著她的後背。

而後為她拉開副駕,跑車卷起轟鳴聲揚長而去。

“好羨慕啊,”江曼也看到了:“同是大學生,人家畢業就結婚,我畢業還不知道上哪當牛馬呢。”

“而且未婚夫還忒帥,欸苒苒你知道嗎?前幾天他打了一夥欺負沈清黎的男生呢。”

我當然知道,程遲幫沈清黎打架,惹到了一夥勢力不大不小的人,第二天被程慕霆叫回了家。

“跟我們沒關係,我們走吧。”

江曼還在感慨:“你跟沈清黎都是我們學院公認長的最漂亮的,怎麼追你的都是那種人。”

我一笑而過。

曾經也有很好的人追求我,隻可惜......他們都沒能在程遲的威脅下堅持太久。

快接近零點的時候,我收到了一個正方形的盒子。

來自程遲的禮物。

打開,最上麵放了一個手機。

我意識到什麼,明明已經早已習慣,但手還是不受控地微微抖動起來,解鎖。

是一段視頻。

一個黃頭發的男生走在路邊,身後由遠及近響起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還來不及回頭,便被撞出了近十米。

是一輛黑色的跑車,車牌號我最熟悉不過。

車子停穩,程遲穿著白天我見到時的衣服,緩緩開門下車。

地上的男生還有氣息,蹬著腿,渾身發抖地看著跟自己毫無仇怨的罪魁禍首慢慢靠近。

程遲蹲在他麵前,一字一頓問:“試試?”

男生拚命搖頭。

“你配嗎?”

深深呼出一口氣,我關掉了視頻。

我早就料到會這樣。

每一個試圖靠近我的異性都逃不出程遲的報複。

可就算我獨來獨往,不讓任何人靠近,像一抹遊魂一樣遊蕩在學校裏,程遲都會找到機會不讓我好過。

手機下麵是一個精致的黑色盒子,我慢慢打開,裏麵躺著一隻通身鑲鑽的灰色高跟鞋。

幾十萬的限量款。

可是隻有一隻,尺碼也不是我的。

程遲的電話像是算著時間似的打了進來。

他的聲音笑著:“苒苒生日快樂,禮物喜歡嗎?”

我平靜乖巧道:“謝謝哥哥。”

電話那頭嘈雜不堪,像是在某個娛樂場所,忽然,我聽到一道溫柔的女聲問“誰啊”。

是沈清黎。

我突然開口:“哥哥是和沈清黎在一起嗎?”

對麵不說話,我又繼續道:“今天怎麼沒來接我下課呢。”

嘟。

程遲掛了電話。

4

後半夜我發起了高燒。

天還沒亮的時候,我起床去樓下吃了一顆藥,再躺好時,就聽到了車子開進院子的聲音。

我以為程遲今晚會一直待在在沈清黎那裏。

我佯裝沒有聽到上樓的腳步聲,直到程遲將手掌覆上我的額頭,我才睜開眼睛。

“怎麼發燒了?白天穿太少了嗎?”

我搖搖頭,問:“你要走了嗎?”

天一亮,程遲就會跟隨程慕霆出海,交付一批重要貨物。

如今每一次重要的生意,程慕霆都要求程遲隨行。

是曆練,也是考驗。

“天亮了就該走了。”

我抓住程遲想要離開的手,我們都頓了片刻。

我問:“能不能帶我?”

程遲一下一下捋著我的碎發:“太危險了,乖乖在家等我。”

我拽住他的衣袖,眼淚落了下來。

“哥哥,求你了,陪陪我。”

輪船在海上行駛的第三天,我終於得到程遲的允許走出房間。

海一望無際,一片碧藍,我卻覺得頭暈目眩。

飯局上,時不時有好奇和審視的目光投向我,我忍著惡心坐在程遲旁邊。

男人笑著問程慕霆:“聽聞令郎和妹妹的關係向來不好,今天看來有所偏頗。”

程慕霆回答:“小孩子在家裏鬧鬧可以,把小恩小怨擺出來,豈不是讓外人看笑話。”

男人哈哈大笑,大為讚同。

在他們眼中,程遲跟我隻是兩個入不了眼的小輩罷了,這世道風雲種種,都還在他們手裏。

飯後,程遲的房間裏被塞進了兩個豐滿的女人。

彼時他正站在會客廳裏陪程慕霆談話,內容我聽不到。

隻能看到他的手機屏幕時不時就亮起來,有人來電。

程遲掛了一次又一次。

程慕霆注意到他的動作,表情明顯變得不悅。

再一次打來時,程遲準備關機的手一頓,最終對著屏幕劃了一下,推開門出去接了起來。

我沒再繼續看,卻在回房間的路上一遍又一遍咀嚼著程遲接通電話那一刻的神情。

甲板上,那兩個女人不知何時跑了出來,倚著圍欄自拍。

似乎對夜晚的任務不甚在意也早已習慣。

隻有我知道,程遲不會碰她們。

因為他好像,真的愛沈清黎。

5

我被程慕霆叫到房間裏時,程遲正準備登上一艘快艇。

“苒苒,秦老板的義子很喜歡你,你去陪他聊聊天好不好?”

我知道那個義子,浪蕩的作風傳遍整座京城。

程遲也聽到了,登船的身影一頓。

我沒說話,把目光投向他。

“哥哥。”我輕聲叫。

程遲回頭,走到我麵前,我緊緊盯著他,企圖在他的臉上看到一絲異樣的神情。

他忽然一把握住我的脖子,不斷逼著我往後退。

快喘不過氣來時,他用力一推,把我推進了一間房間。

眸光一沉,砰一聲關上了門。

我瘋狂拍打著門,他卻隻留給我一個決絕的背影,一次都沒有回頭。

我看到他迅速上了船,快艇激起一陣浪花,越來越遠。

他去找沈清黎了。

過去他不放過我,百般手段對我侮辱折磨,卻不允許別的人觸碰我半分。

如今他為了她,敢忤逆程慕霆,敢拋下偌大的生意,敢把我親手送給別的男人。

程遲突然就不像程遲了。

或許他決定放過我,我應該高興才是,卻在此刻分辨不清心中的情緒。

如果連程遲都不在意我了,那我好像......就什麼都沒有了。

手機振動了一下。

是江曼的短信,我這幾天請了假,她便熱情地向我轉達學校的事宜。

她說:沈清黎要跳樓。

手一抖,手機掉在地上。

緊接著她又發:雙子樓,還沒跳。

我回複她:為什麼?

她回:聽說是有人拍到他未婚夫跟別的女人在一起。

別的女人,很可能就是我。

程遲帶著我出海,沈清黎懷疑他出軌,所以一刻不停地給程遲打電話。

也是,沒有人知道我來自聲名遠赫的程家,更不會有人將我跟程遲這樣的人聯係在一起。

在程家我受盡桎梏,在外麵我籍籍無名。

我關掉手機,明白沈清黎不會跳下去的,她以命要挾程遲,賭程遲對他的愛。

她好像賭對了。

但是,我要死了。

6

夜晚,房間的門開了,一個長相英俊的男人走進來。

他就是秦老板的義子。

我不斷往角落裏縮,他一步步靠近,在我麵前蹲下。

“你就是程苒?”他捏住我的下巴,把我的臉抬起來,“長的真漂亮。”

我把臉扭向一邊,盯著地板不說話。

突然,身體一輕,他把我打橫抱了起來。

我跌進大床,他迅速脫了外套,露出碩大的肌肉。

我知道在今晚,我的掙紮和呼救都通通沒用。

他望著我說:“秦闊。”

“之前聽過我的名字嗎?”

我依舊保持沉默,他也不惱,相反漾開了笑容。

他上床撐著手,居高臨下地望著我,然後摸了摸我的額頭,感覺到異樣的溫度。

“不舒服?”

看我還是不說話,他認命般起身:“生病了也不說,漂亮的小啞巴。”

他穿上外套,拉開門出去了,幾分鐘後又很快回來。

把水和一把藥湊到我的嘴邊。

我不敢吃。

“怕我給你喂春藥?”他問。

我拿警惕的眼神盯著他。

他似乎被我氣到:“我隻是愛玩,但也沒那麼壞吧。”

“要我嘴對嘴喂你嗎?”

聽到這句,我抓起藥吞了下去。

他被我逗笑:“程苒,你好有意思。”

退燒藥漸漸起了作用,意識開始混沌。

秦闊把唯一的枕頭給了我,自己拿衣服墊著,自顧自地躺在我旁邊。

我呆呆地盯著天花板,心裏在想程遲今晚應該不會回來了吧。

未婚妻沒那麼容易哄好的。

忽然,眼前的世界陷入黑暗,溫暖幹燥的觸感覆在我的眼皮上。

我反應過來,是秦闊拿手蓋住了我的眼睛。

“別看了,今晚沒有星星。”他說。

頭頂有一扇天窗,框著黑洞洞的天空。

我沒有告訴他,其實我沒有在尋找星星,隻是在想一個不在這片海上的人。

“我要睡了。”這是我跟秦闊說的第一句話。

秦闊仍沒有把手拿開,我漸漸感到不適,忽然,床搖晃了幾下,身上忽然壓下來一個重量。

秦闊的呼吸噴在我的頸間,我奮力地推他。

“......別碰我。”

“別動,”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程苒,怎樣才可以做你男朋友?”

我一愣。

毫無關係地,我想起那個黃頭發的男生。

我再也沒在學校裏見過他。

我平靜地回答他:“你會死的。”

說出這句話後,我意識到原來程遲對我的影響如此之深,我已經習慣性地推開每一個試圖靠近我的人。

可是現在,這句話還會成為現實嗎?

畢竟是程遲親手把我鎖進這個房間裏的。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懲罰,就像小時候那樣,我不小心惹程遲不高興,他就會把我鎖在屋裏,不讓我吃飯。

時間最長的一次是三天,我被抱出房間的時候已經暈了過去。

我從來都猜不透他的情緒。

從前是,如今......如果這次不是懲罰,我想不到其他的原因。

“那就讓我死好了。”秦闊從我身上起來,重新躺好,語氣釋然。

“做這一行,死太容易了。”

“但你和我在一起,我會讓你活。”

砰!

窗戶的玻璃徒然破裂。

緊接著,外麵傳來女人的尖叫聲和慌亂的腳步。

“對家截胡!有槍!”有人吼了一句。

我一驚,徹底清醒過來,剛想起身卻被秦闊一把按了下去。

“別動。”他拿被子把我團團裹住,黑蒙蒙的,我再也看不到外麵的情形。

7

我浸泡在冰冷的海水裏,身體不斷往下沉。

真的要死了嗎?

我突然覺得好累好累,連一點掙紮的力氣都沒有。

想起曾經,我也“死”過一次。

我為了逃出程家躲進了深山,一個月後,我外出尋找柴火回來,好不容易搭建的棚子被壓成了廢墟。

程遲就坐在那堆廢墟之上,手撐著下巴等我過去。

他卸掉我懷裏的木柴,拉著我的手翻來覆去查看。

“苒苒這雙手是用來彈鋼琴的。”

自那之後,我再度回到程遲身邊,終於放棄了逃跑。

既然假死不了,那這次…真的死了呢?

那艘遊艇離我越來越遠,漸漸地,槍聲消失了。

一個人影投入海中,像一尾魚,離我越來越近,朝我遊過來。

秦闊?

他還活著。

槍戰一觸即發,他把我藏在房間裏,然後出去把門緊緊鎖住。

我什麼都看不到,想著秦闊似乎沒有槍,但還是沒有選擇躲避。

他要去保護他的義父。

那程慕霆呢?沒有程遲,他會不會......

轉念一想,程遲逃過一劫。

——嘩啦

我浮出水麵,大口呼吸起來。

秦闊一隻手攬著我,一隻手在水裏不停地劃,不知過了多久,我們遊到了岸上。

秦闊俯身輕輕拍我的臉,叫我的名字。

我起身抹了一把臉,環顧四周,身後是一片高大茂密的樹林。

“這是哪?”我問。

“不知道,可能在某個島上。”秦闊說。

我們嘗試往樹林深處走,走到半途我實在沒有力氣繼續前進。

秦闊不由分說地把我往他背上攬:“我背你。”

腳下一空,我推脫著拒絕:“......不用。”

秦闊像沒聽到似的,摟的更緊了。

不知道走了多遠,多久,直到樹林間的縫隙越來越寬,視線也越來越亮。

出去後竟然是一座村莊。

秦闊找了一塊幹淨的大石頭,讓我先坐在那裏等。

半個小時之後他回來,手裏擺弄著一台手機,正往裏麵塞電話卡。

這裏居然還能找到這些東西。

察覺到我驚奇的目光,秦闊笑了一下:“我厲害吧。”

緊接著他走到遠處,撥通了一個號碼。

我隻能看見他的神情非常嚴肅,突然又變得憤怒。

他掛了電話,我忍不住問他:“他們怎麼樣?”

“誰怎麼樣?”

“你義父......和我父親。”

秦闊揉了揉我的頭頂:“放心吧,都活著。”

我低下頭,不說話了。

“怎麼還不高興了?”

“沒有,我餓了,秦闊。”

秦闊把我從石頭上抱下來:“我這個名字怎麼從你嘴裏說出來就這麼好聽呢,走,那邊有吃的賣。”

我詫異地問:“你有錢?”

秦闊沒回答,等到了小賣部,他把脖子上的項鏈取下來,換了一大堆食物。

幾乎把小賣部一掃而空。

我看出那條項鏈價值不菲,完全是不等價的交易。

可如此情形下,好像也隻有這一個辦法了。

他拆了兩桶泡麵,把其中加了腸的那桶給我,說:

“這幾天都隻能先吃這些了,我們先別出去,外麵很亂要避避風頭。”

8

後來我才知道,當晚那次暴亂後,各個勢力都安分了一段時間。

秦闊口中的很亂,指的是程遲。

據說他每天都要派幾百艘船出海,不停打撈,像是要把整片大海翻個底朝天。

甚至揚言,要是找不到我,就把他們都踹到海裏喂魚。

瘋狗一樣,誰敢攔他他就咬誰。

京城人人都在觀望,都在好奇,為何程遲會對一個領養的妹妹如此上心,甚至對即將到來的訂婚典禮不管不顧。

外麵發生的一切,我都一無所知。

我和秦闊在島上清閑、安靜地度過了接近一個月。

一對年老的夫妻將海邊一棟小屋的二樓借給我們免費居住,作為回報秦闊每天要跟他們的兒子出海捕魚。

而我有時負責在家裏同年老的奶奶一起編織草帽、草鞋。

有時跟著秦闊一起出海,傍晚能看到很美的日落。

秦闊空下來會拿那個破手機給我拍照,我不願配合,他就會講笑話逗我笑,趁機偷拍。

有一天我發現他把我一張我看日落的背影設成了手機屏保。

我罵他神經,他不以為然。

二樓隻有一個房間,床也隻有一張,秦闊剛開始時睡在地上,後來實在受不了潮濕,搬了一床新的被子睡在我身旁。

床很小,很擠,我們離得很近,但秦闊再也沒有過越界的行為。

安分到讓我懷疑那些關於他的傳聞都是假的。

某一晚,我們都沒睡著,他照舊問我一些雜七雜八的問題,而我看心情挑著回答。

而後我忽然問出了第一個問題:

“你真的喜歡我嗎,秦闊?”

上一秒還活躍的他沉默了,隔了幾秒,他才說:

“嗯,喜歡。”

我開始想他在這幾秒裏思考了些什麼,當時的我還沒意識到,我已經在為秦闊的一些行為感到失落。

“你為什麼喜歡我?你明明談過那麼多女朋友。”

秦闊又恢複了嬉皮笑臉的樣子:“因為你比她們都靚啊。”

什麼答案......浪子回頭的戲碼,我自然不信。

“你在看窗外嗎?”秦闊問我,“這次真的有星星。”

不知道為什麼秦闊對看星星這麼執著,以往我隻會翻個身睡覺,今夜卻配合他說:“好看嗎?我給你摘一顆下來。”

秦闊笑了,是特別爽朗,帶著少年氣的笑。

“好啊。”他顯然也沒有當真。

第二天傍晚,秦闊捕魚回來,吃飯的時候我特意磨蹭了一下,等全部人都坐好,我才背著手出現。

我把一個小盆放在秦闊麵前,他低頭一看,頓時咧開嘴笑了出來。

“這是星星啊?”

海星怎麼不是星了。

我說:“它隻是掉在海裏了。”

所有人都笑了。

奶奶特意補充道:“小姑娘沿著海邊找了好久呢。”

臉上被秦闊熾熱的視線盯過的地方開始發燙,我人生中第一次體會到這樣奇異的感覺。

過了好一陣,秦闊才移開目光,用手捏了捏那顆海星,忽然用熟悉的旋律唱了起來:

“摘星星滴小姑娘,抱著一個大籮筐~”

我徹底憋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那真是我這輩子吃過最開心的一頓飯,如果可以,我希望那短暫的一個小時永遠不要過去。

猶如噩夢般的第二天,永遠不要到來。

9

那天我陪奶奶在街上賣草鞋,島中心的人來來往往趕著集,絲毫沒有察覺到幾公裏外的海邊,一排一排的快艇已經靠岸。

我回到家,小小的院子裏站滿了人。

我閉了閉眼,終於還是等來了這一天。

我順著特意空出來的一條小道一步步走過去,程遲就坐在昨天我們吃飯的桌子上,笑著看我。

這是他即將發怒時的表情。

我在離他幾步時站定,程遲不滿似的皺起眉頭。

一個月不見,他瘦了一些,那張本就沒什麼肉的臉顯得更加淩厲。

他站了起來,帶著極大的壓迫走近我,抬手輕撫我的臉頰。

“苒苒,哥哥找你找的好辛苦。”

冰涼的觸感在我臉上劃過,程遲左手戴著一枚戒指。

我這才想起來,他和沈清黎訂婚的日子就快到了。

心裏理不清的情緒突然翻騰起來,愈來愈烈。

為什麼要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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