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顧醫生，上次你跟人家說不疼，結果疼死了，這次你可要輕點。」

「好，我輕點。那你還是想要做四次麼？怕疼，要不做兩次就好。」

「不行不行，你技術好，四次吧，我扛得住。」

「好，那我開始咯。」

坐在候診區的椅子上，清晰地聽著門內嬌滴滴的女聲，我頓時感到自己是不是來錯地方了？

果然，不能因為名字和他一樣，就在陌生的城市裏盲選醫生。

1

山城幹燥炎熱的氣候讓我一個水靈靈的江南姑娘無福消受，剛出差三天，我的齲齒便因上火而變得浮腫，疼得讓我想要舉白旗投降。

但一想到還有半年的崗位支援期，思慮再三，長痛不如短痛！我還是得讓齲齒知道，誰才是這副身體的主人！

山城有名的牙科診所並不少，想來這兒的人們普遍牙口不好，畢竟，有需求才有市場。

在山城分部同事的介紹下，我來到了雲旗口腔醫療中心。

不是因為他家是山城口腔醫療體係的大連鎖，口碑好、技術佳，而是因為這家牙科醫院的名字，讓我想起了小學的同桌，杜雲旗。

雖然隻有短短半學期的相處，但這個黏人的小胖，不知道為何總能成功地讓我記住了他久久。

但不得不說，這家雲旗口腔確實家大業大，院本部竟是在山城CBD中心的一棟獨棟醫療體。

服務態度也是讓人相當滿意，除了填寫的資料有點多，那小護士噓寒問暖的接待，真是讓人有進入到五星級酒店的錯覺。

可接下來發生的事，我倒有點覺得，她們對我的好，都是為了後續而鋪墊的。

醫生還沒見著，檢查先做了一大堆，拍牙片、抽血、口腔檢查…一樣沒落。

沒想到這麼大的一家醫療中心，竟還有點大欺客的道理，做了那麼多檢查，愣是沒有任何價目表可以看。

在等待檢查報告時，我越坐越心慌。

此時，護士拿了平板給我，讓我選擇想要的會診醫生，隻見每位醫生的專業和頭像都整整齊齊地排列在屏幕上，唯獨那位擅長兒童口腔醫療的顧雲旗醫生，是灰白的係統頭像。

擅長兒童口腔…那豈不是意味著這個醫生下手會比較輕？

「您好，讓這位顧雲旗來吧。」

當我說出要選顧醫生時，明顯看到小護士那偷笑的嘴角。

怎麼？沒看過古代帝王選妃的橋段嗎？

難不成還不讓我這個288個月的大寶寶選兒科牙醫了？

小護士隨即將我領到了這位兒童牙科顧醫生的診室門外等候。

隻見他身處獨立的樓層，周圍的裝潢都是可可愛愛的童趣風，甚至還有遊樂區和閱讀區。

如果不說，甚至會覺得這兒不是牙科醫院，而是兒童樂園呢。

可下一秒，診室內發出的聲音，便把這個想法徹底地從我的腦中剔除出去。

2

「顧醫生，上次你跟人家說不疼，結果疼死了，這次你可要輕點。」

「好，我輕點。那你還是想要做四次麼？怕疼，要不做兩次就好。」

「不行不行，你技術好，四次吧，我扛得住。」

「好，那我開始咯。」

坐在候診區的椅子上，清晰地聽著門內嬌滴滴的女聲，我頓時感到自己是不是來錯地方了？

這不是兒科的樓層嗎？難不成還有其他患者也跟我一樣，專挑下手輕的醫生？

但他們在房內的對話，也太讓人想入非非，麵紅耳赤了。

醫生病人之間，這麼竟這麼露骨的嗎？

斟酌再三，我還是決定跟護士說我要更換看診醫生。

但卻被她告知其他醫生都已經滿號了？

好家夥，要知道他們醫院的顧醫生和病人在裏麵，也不知道要做多久呢，難道就這麼讓我一直在門外等著嗎？

真當我打算起身至前台結賬時，隻聽見房內一聲嬌喘與含糊不清的申飭。

「你也太快了吧。」

什麼？這就結束了？這醫生不行啊，我這坐下，前後還沒10分鐘呢。

護士輕輕敲門，告知裏麵的顧醫生，外頭還有我這個病人在等待。

這下可好了，正準備起身的我變得進退兩難。

但此刻，我的齲齒卻不合時宜地疼痛了起來。

我咬了咬下唇，似是下定了一個巨大的決心一般，又重新坐回到診室門外的桌椅上。

不一會，診室內女聲的主人推門而出，一身緊身及屁小短裙，銀色係帶高跟鞋，將她明晃晃的雙腿襯托得修長。

隻見她下意識地攏了攏頭發，將極短的裙子往下扯了扯，一副嫵媚動人的姿態走向了前台收銀處。

我正看美女看得出神，自己的名字卻被呼喚著，「17號，薑芸琦。」

聽到診室內，那清潤的嗓音，語速不急不緩，喊我名字時溫柔至極。

要命，如果真的聲如其人，那該有多帥啊！

難怪身材如此火辣的小姐姐都來找他…嗯…看病…

但，可惜了，居然是個快男。

3

進到診室，正中央赫然放著那張棕色皮革的牙科椅。

我自覺地走近，坐下，躺下，一氣嗬成。

但一時間，竟被眼前的粉紅色小豬動畫片所吸引，以至於忽略了身旁那位顧醫生看我的眼神。

「薑芸琦，哪裏不舒服？」

聽見他再次喚我的名字，那溫柔的聲線越聽越熟悉，甚至，內心還有點酥酥麻麻的感覺。

「上火了，牙疼。」

我說著，扭頭望向了他的工作台，隻見他對著電腦上的各項檢查數據和牙片看了又看。

「齲齒挺多呀，看來還是喜歡吃糖呀。」

前半句聽得我臉蛋一羞，後半句卻讓我的腦瓜子嗡嗡地。

什麼叫…還是？

他認識我麼？他了解我麼？我一女孩子，喜歡吃糖也不犯法吧。

更何況，這是從小被小胖養成的小毛病了，一緊張就想吃糖，後來工作了，做實習生時生怕做錯事，糖罐子更是抱在懷裏，根本撒不了手。

現在年紀輕輕便做上區域經理，工作忙起來，連飯都吃不上，糖果，便是補充糖分最快的方式，不然我早低血糖暈辦公桌上了。

但麵對著牙科醫生的質問，我還是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

可被他落了麵子，我還是忍不住陰陽了回去。

「我老家那補個牙，不過50塊錢的事，在您這，我看還沒看診便做了一大堆的檢查，費用也不透明，該不會是什麼黑診所吧？」

隻見顧醫生低笑一聲。

「因為檢查費全免，所以沒有標價格。」

說著，他便走向前，坐在了我身旁的椅子上。

對上他口罩上的明眸，我承認，那一刻，我心動了。

盡管看不清他整張臉，盡管我知道我隻是個牙疼的病患，而他隻是個兒科牙醫。

「張開。」

「什麼？！」

他棕色的眼眸忽然湊前，對我說著模棱兩可的話語，使我不得不代入剛剛聽到的對話，想入非非。

「嘴巴張開，不然我怎麼看你的大蛀牙？」

被他略帶戲謔的語氣，調侃得我滿臉通紅，我不情不願地張開了嘴巴，並發出了「啊～」的聲音。

不知怎麼地，竟惹得他噗呲一笑。

原本明亮圓潤的眸子瞬間彎成了月亮一般。

「你還是那麼可愛。」

4

沒等我反應過來，帶著消毒水氣味的冰冷器具便在我的口腔中奮力工作。

雖耳畔伴隨著尖銳的設備運轉聲，但口腔中卻奇跡般地沒有感覺什麼痛楚。

「你的齲齒已經壞到根處了，我需要幫你做根管治療。會比較深，弄疼你了，你就扯一下我的衣服。」

我張著微酸的嘴巴，用眼神示意點了點頭。

曾經在我記憶中，根管治療是那種錐心的痛楚。

但今天這位顧醫生，似乎真有兩下子，除了剛剛進入和頂到根部的那會有點疼以外，其他時間痛感都不太明顯。

甚至填補完後，還有種如釋重負的舒爽。

「好了，做完了。加個微信吧，下周再約個時間來洗個牙。」

我用手指鬆了鬆因長時間張開而變得僵硬的唇角。

醫療中心這些俄羅斯套娃般的小九九，我可是拿捏得透透的，就算醫生帥，也絕不能被套路營銷。

「謝謝醫生，但我怕我沒空，我不是山城人，我隻是來外派出差的。」

「我知道。」

這位顧醫生的回答，倒真的讓我有點意外。

就算之前有看到我填寫的資料，但也不可能精準地猜測到我是來山城公幹的呀。

他似乎也感覺到了我的疑惑。

纖長的手指緩緩地將他臉上淺藍色的醫用口罩摘下，露出了那張被遮掩住的麵容。

那一秒，猶如一道驚雷劈在了我塵封的思緒上，我呆愣地看著眼前那張有點熟悉，卻又不敢確認的麵孔。

「你…你是…？」

「你不記得我了麼？小學時你的同桌，小胖。」

說這話時，他還用手指扯了扯自己鼓起的臉頰，盡可能地讓那刀鋒似的下頜線變得圓潤。

我看著眼前的男生，心裏砰砰如擊鼓。

原以為隻有名字與他相仿，沒想到竟真遇見了多年前的「掃把星」。

5

杜雲旗當時轉校過來時，臉蛋身材都是肉乎乎地。

孩童們童言無忌，平日裏玩鬧時總喜歡給對方起花名。

而肉乎乎的杜雲旗，理所當然地被戲稱為胖子、小胖。

但他平日裏待人謙和，聽到這一稱呼，也不會顯露出生氣的樣子。

但作為他的同桌，我知道，他心裏也會難過，他也不喜歡因自己的身材而被大家嘲笑，成為課後調侃的話題。

有一天，高年級的校霸在球場上踢球。結果射門方向偏差，足球直勾勾地朝著正在跑步的顧雲旗飛來。

我不顧一切地衝了過去，用小身板為顧雲旗擋下了這迎麵砸向他的一球。

校霸得意地笑了。

原來，這都是校霸的故意為之。

我走上前去跟他理論，卻因身高之差，男女之別，在他的麵前嚇得愣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小胖牽起我的手便往反方向跑。

到跑道外後，他往我的手心，塞進了一顆糖果，並輕聲道了句「謝謝」。

但此刻，我下意識地看了看他胸前的銘牌，分明寫著顧雲旗三個字…

這麼多年來，他究竟發生了什麼？怎麼會更改了姓氏，還來到山城，做了一名牙科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