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心善,救了青樓裏唱曲的丫頭。
誰知丫頭心比天高,怪阿姐多事,壞她前程。
「攝政王喜歡聽曲,人盡皆知。」
「若不是你把我買下,憑我的嗓子,早成王妃了。」
她冒用阿姐身份,接近攝政王,私相授受後,又誣陷闔府上下苛待於她。
攝政王一怒之下,屠我滿門。
全府上百口人,隻有我免遭於難。
我自毀容貌,訪遍名師,學了唱曲的本事潛進王府。
看著調情的二人,我要他們血債血償。
1
進王府的時候,側妃正在發脾氣。
「一群廢物,連個會唱曲的都找不來,留你們何用?」
院子裏跪滿了人,茶盞沒數地朝他們扔去。
不少人已經被砸得頭破血流,卻沒一個敢吭聲。
侍女適時遞上茶盞,低聲勸道:
「夫人,已經調全府的小廝去找了,想必用不了幾日,定能尋到會唱的。」
側妃聽後勃然大怒:
「幾日?王爺都多久沒來了?我一刻也等不了,去尋,讓所有人都去尋。」
見下人們隻跪著不動,側妃更怒,拿起一旁的鞭子向他們猛抽過去:
「沒聽見本妃的話嗎?一個個還愣著幹什麼,還不滾去尋!」
側妃如此大陣仗所為何,府裏無人不知。
世人皆知,攝政王好聽曲兒。
無論哪種唱腔,隻要唱得好,都能留住攝政王。
側妃進府一年,和攝政王的感情,眼瞧著從蜜裏調油到幾月不相見,她如何不慌。
她不僅怕失寵,更怕他有新歡,頂替她的位置。
所以一連多日,日日派人出府尋會唱曲兒的,妄圖以此勾住攝政王的心。
我跟著引路的侍女,小心繞過匆匆出府的下人,在側妃身前站定。
「這些就是新尋來的?」
側妃靠在軟墊上,斜睨了一眼,眸光似在我身上頓了頓,漫不經心道。
「你先來。」
她隨手一指,正指向我。
我跪地膝行上前,咿咿呀呀開唱。
一曲終了。
側妃扔掉手中剝了一半的葡萄,從榻子上坐直身子問我道:
「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流煙。」
我跪地垂眸,柔聲回答。
側妃嗤笑一聲,語氣滿是嘲諷:
「怪不得是從秦樓楚館裏來的,名字都帶著醃臢氣。」
「可想留下?」
我趕緊磕頭,表示自己不想再回到青樓。
隻要能留下,願意給側妃當牛作馬。
聽我如此回答,側妃眼中嘲弄的意味更濃:
「你曲兒唱得不錯,隻是可惜,長得與本妃討厭的人有幾分相似。」
見她似在我的去留之間難以抉擇,我心下一橫,對著侍女剛上的熱茶走了過去。
「奴婢不願夫人為難。」
茶水滾燙,我屏息,毫不猶豫地朝自己臉上潑了過去。
側妃拍手稱快,心情大好:
「本妃身邊要多幾個你這樣的人,能省多少心,來人,給流煙安排住處。」
我看不到自己的麵容,但見周遭人的反應,也猜得到自己現在是一副多可怖的模樣。
不過無妨,隻要能留下,付出再多的代價也值得。
2
我爹是京城有名的富商。
因常年經商在外,府裏隻留我和阿姐相依為命。
阿姐喜靜,琴棋書畫,女紅針織,無一不精。
我好動,自小舞刀弄劍,一心行走江湖。
十七歲那年,我不顧阿姐阻攔,決意離家,闖蕩江湖。
再回家,看到的就是一片破落之景。
家沒了,阿爹沒了,阿姐也沒了。
街頭巷尾傳,阿姐攀了攝政王的高枝,怕商戶女的名頭有辱身份,這才謊稱家人苛待,求了攝政王,屠了自己滿門。
可我偷著瞧過,攝政王府裏的側妃,分明不是阿姐的模樣。
百般查找,終於被我拚湊出家毀人亡的真相。
我走後不久,阿姐在青樓門口,遇一女子被兩大漢糾纏。
阿姐心善,讓家丁趕走大漢。
得知女子在青樓賣唱後,當即給她贖了身,從此留在身邊,當近身侍女。
隻是這女子心比天高。
當日她不明阿姐身份,不敢拒絕。
贖身後,知道我們不是什麼高門大戶,又恨阿姐斷了她的前程。
「人人皆知攝政王好聽曲兒,你將我贖回,就是斷了我當王妃的路。」
這是滅府前放出去的那批仆從,親耳聽到的。
再後來,就是京城盛傳,富商之女葉雲舒,不計名分,出走攝政王府,自願為妾。
攝政王愛慕葉氏女已久,得知心愛之人被全府苛待,委屈數年,一怒之下,屠盡滿門,並抬其為側妃,以撫慰其傷痛。
我拿畫像給舊仆比對過,王府裏的人,是青樓女無疑。
可她是如何冒用阿姐身份的?
又如何能欺瞞過攝政王?
我不得而知,隻能求了高人,日日苦練歌藝。
學足了那青樓女,一心想憑自己的嗓子,入攝政王府。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沒等來攝政王,倒先等來了那青樓女。
3
一連幾日,王爺日日都來側妃處。
每日來,都讓我在一旁唱曲兒伺候。
「到底是雲舒深得本王心意,這新找來的丫頭,曲兒唱得確實好。」
怎能不好。
我訪遍名師,不分晝夜,這一身唱曲兒的本事,都是為他們二人苦練來的。
若非身負血仇,我怕是還不知道自己還有此番天賦。
「唱了幾日,都隔著屏風,不見真容,雲舒這是怕本王會看上這丫頭?」
側妃掩嘴輕笑,嬌滴滴的模樣實在造作。
「王爺這是取笑臣妾呢。」
「臣妾對王爺的情意,王爺怎會不知,隻是流煙這丫頭出身青樓,那種不幹不淨的地方,臣妾怕王爺見了她,臟了爺的眼。」
側妃柔若無骨地靠進攝政王懷裏,邊笑說著,邊撫上攝政王的胸膛。
我在屏風後直直站著,不敢有絲毫動作。
攝政王抬手,輕拍掉側妃的手,笑著開口:
「雖看不見模樣,但這丫頭身形倒很標致。」
懷裏的側妃驀地變了臉色,即使隔著屏風,依然能感受到她直直射向我的眼神。
「既如此,流煙,你出來見過爺。」
我摘下麵紗,從屏風後走出。
側妃低低的冷笑聲,攝政王的驚怒聲同時響起:
「怎的如此醜陋?」
我趕忙跪地,戴上麵紗請罪。
「王爺恕罪,奴婢家遭變故,一家人喪生火海,隻奴婢一人逃了出來,不幸臉被燒傷,後又被賣進青樓。」
「幸得側妃心善,憐憫奴婢,救奴婢出青樓,給奴婢如今的體麵。」
「奴婢貌醜,嚇到王爺,死不足惜,但求王爺千萬不要怪罪側妃。」
驚怒隻一瞬,攝政王又恢複成了溫潤倜儻的模樣。
「雲舒良善之名本王早有耳聞,今日才知所傳不虛,有此愛妃本王高興都來不及,怎會怪罪於她。」
攝政王心情大好,他攬過側妃,二人耳鬢廝磨,看著好不恩愛。
隻是,側妃那時而打量我的目光,像是淬了毒。
我定了定神,冒死出聲,打斷二人。
「聽聞王爺愛聽曲兒,奴婢知道一人,歌藝甚佳,遠非奴婢可比。」
攝政王眼放精光,放開懷裏的側妃,徑直走到我麵前。
「是誰?你若給本王找來,本王重重有賞。」
我閉口不答,隻看著側妃。
側妃猛地盯住我,看我的眼神有慌亂,有疑惑,更多的是殺意,但在王爺回頭的一霎,全都變成溫柔繾綣。
「你是說側妃?」
4
我以性命起誓,攝政王百般糾纏,終是讓側妃開口唱了一段。
攝政王聽後大喜,連稱側妃歌聲天籟,讓人聞之欲醉。
「早聽愛妃琴棋書畫皆通,不曾想,竟連歌聲也是一絕。」
若非公務緊急,攝政王怕不是會賴在這裏聽側妃唱七天七夜。
側妃坐在榻上,眼睛眯起,鞋尖挑起我的下巴,聲音尖厲陰狠:
「你怎知本妃會唱曲兒?」
我哆哆嗦嗦抬起頭,不住請罪:
「奴婢有罪,奴婢不該胡言亂語,夫人饒恕奴婢吧。」
「本妃問你話呢?」
驟然提高音量,嚇得我渾身一顫。
我猶豫著開口:
「那日奴婢給夫人唱曲,夫人聽得高興,跟著奴婢唱了幾句。」
「奴婢自幼學唱,隻幾句就知,夫人嗓音卓絕,非一般人可比。奴婢卑賤,聽過唱得最好的就是那青樓花魁,可夫人唱得遠非花魁可比。」
「王爺忙於政務,甚少來夫人處,奴婢隻是想幫夫人留住王爺。」
我畏畏縮縮說完,跪在地上不敢動彈。
側妃想了片刻,大概也是信了我的話。
又問了幾個問題,聽我回得沒什麼錯處,忽又笑了起來:
「本妃身邊還缺個機靈的,你還算得力,以後,就在本妃身邊貼身服侍。」
我暗暗鬆了一口氣。
今日此舉雖然凶險,勝率卻大。
王爺近日聽我唱曲正在興頭上,她為了固寵,不會輕易將我打殺。
雖提出側妃會唱,不免惹她懷疑,可她本就是賣唱的,自然知道我所言不假。
我心心念念,一心為她,幫她重獲寵愛,她怎會不留我在身邊。
「雖然機靈,但主意太大。今兒晚上別睡了,去院子裏跪著吧,以後,別擅作主張了。」
我低頭領命,乖乖跪到了院中。
阿姐,阿爹,等我。
5
「夫人,奴婢近日聽聞正妃轉了性,主動邀約王爺品茗。」
側妃斜倚榻上,正興致盎然地哼唱著最近新學的曲目。
我恭敬地跪在一旁,邊幫她揉腿邊小心翼翼回稟。
側妃聽後大怒,一腳把我踹倒在旁。
「我就知道她沈清棠不是什麼好貨色,之前裝得不理俗事、不求恩寵,現下不還是巴巴地勾了爺去?敢跟本妃爭寵,我看她是活膩了!」
心口處被踹得生疼,我卻顧不上。
我膝行到榻前,忙不迭應和:
「夫人不必動氣,她著人送來的這對釵環成色上好,連府內庫房都少見。想來也是知道夫人受寵,她敬著夫人呢。」
側妃看著案幾上的釵環,神色稍好。
恰逢此時王爺進門,近日,他總這個時辰來聽側妃唱曲。
「一連幾日讓側妃唱,就算側妃不累,本王也心疼。今日,就流煙來唱。」
我一愣,發現側妃看我的眼神有些怨毒。
「王爺恕罪,奴婢近日偶感風寒,這嗓子沒法唱了。」
「剛前院來人回稟,說有夫人的一封信,送信人還交代務必夫人親啟,奴婢正要去取。」
「哦?」
攝政王聽聞也來了興致。
「如此,隻能辛苦雲舒了。你快去快回,本王也想瞧瞧,什麼信如此重要。」
我一路小跑,將信取回呈上,不敢有絲毫耽擱。
「雲舒這是有事瞞著本王?」
攝政王眼角含笑,雖是質問的話,可看情形,更像是在與側妃調情。
王妃嬌笑不已,靠在攝政王懷裏撒嬌:
「爺說的哪兒的話,奴家瞞誰也不會瞞爺。」
「流煙,你來讀。」
我拆開信封,隻看了幾眼,當即長跪不起。
「奴婢不敢。」
他二人正在調笑,顯然沒料到我會被一封信嚇到。
攝政王拿過信,看完後未發一言,神色卻鬆動不少。
信的內容是,側妃並非葉氏女葉雲舒,而是青樓妓——春桃。